雜色漸漸染上純銀的長髮。
阮鄔看著他眼角耀眼的鱗片漸漸蒙上一層灰暗。
原來這才是真實的穆晰,說是灰暗,不如說無色,即使有著傲人的身高和優越的臉也極容易被忽視。
彷彿他與世界融為一體。
穆晰始終垂頭看著自已的指尖,不敢抬頭看阮鄔的表情。
他還記得,上一次,這樣被阮鄔看見時,他驚得小熊都掉在了地上。
那樣驚愕的眼神,他不想再見一次。
阮鄔拿起勺子,吃一口巧克力慕斯,嗯,有點苦。
勺子被放下,與餐盤相撞的聲音格外刺耳。
穆晰驚地抬起頭,混著水波的灰色眸子透不出來感情。
阮鄔捏住他的下巴:“穆晰,快說吧,你這樣偽裝地靠近我,想用我的心臟做什麼?”
似乎有什麼在靠近,時間變少了。
“我不是想要你的心臟,我是想要你……”
話還沒有說完,被系統打斷。
「警告,副本許可權封鎖,即將脫離系統掌控……」
正在等待穆晰下文的阮鄔看著他突然站了起來,皺著眉看向山下。
怎麼了?
阮鄔站起身也看不見什麼,他小孩的身體太矮了。
“早料到他們會有這一招。”穆晰抱起阮鄔,讓他坐在自已的臂彎上。
山下,一直瀰漫不開的濃霧已經散去,露出一座突兀雪白的高樓,周邊空曠,連根草都沒有。
“那是另一個副本,已經開始和這裡漸漸接軌了。”
阮鄔久久凝視那裡,不應聲,他想,他也許已經想起了什麼。
那裡住著他的父親——那位科長。
他身上的味道最令阮鄔厭惡,在阮鄔的靈魂裡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他們在這裡俯瞰山下,可能他也在那棟高樓裡回望吧。
“阮鄔,他們做了很多準備,還選了這裡做戰場,我擔心他會傷你。”
“本來就會,你和他不是在爭奪我嗎?”
徐擇是他父親的人,身上帶著和他如出一轍的噁心氣味,可惜阮鄔記憶受損,之前一直沒想起來。
“他都有信心能讓我為他效命,你為什麼膽怯呢?”
阮鄔想不明白,在父親和任何一個人之間選擇,他都不會選擇他的父親。
“你還可以選自已,阮鄔,你本不用牽扯進來,你本可以離開。”穆晰想到系統不可靠,但沒想到他的程式設定是那樣的。
作為一個監獄管理系統,最高指令居然是不能破壞監獄,一切破壞監獄的行為和人都要扼制。
穆晰想送阮鄔離開,卻發現他已經被系統關進了伴生副本里。
等到他追過來,已經來不及,他們開始行動了,遮蔽干擾系統的訊號,到現在直接切斷。
他們確實有實力抗衡,畢竟是能製造出阮鄔的人。
科長阮由,S-188副本BOSS,並不是阮鄔所認為的是他的生身父親,阮由不過是將他製造出來罷了。
阮由從小便是天才,一直致力於細胞與生物製造研究,才二十四歲便製造出了阮鄔。
一個不需要心臟也能存活的身賦超出常人之力的怪物。
那時候的阮由,開始忙碌於改造阮鄔的身體,增強他的能力,甚至研究出了超過世界所能承受的力量。
穆晰還記得那一天,自已接到了系統的紅色緊急通知。
去收監兩個非犯罪者。
阮由和阮鄔。
只是因為系統檢測到他們已經獲得了足以毀滅世界的力量,必須立刻收監。
阮鄔被關在山上,與滿山果園為伴,而阮由住在山下,只在需要馴化和改造時上山。
阮由早已為阮鄔製作了完美適配的心臟,不僅能承受他的身體力量,還能讓他做到真正的不死不滅。
這裡的異況會被系統檢測出來,其實是因為阮由在一次對阮鄔的馴化過程中再一次不耐煩,使用了強制手段。
阮鄔被阮由製造出來,但附加在他身上的力量太過強大,阮由也需要小心翼翼的馴化他,以保障出自自已手的猛獸不會反咬自已一口。
阮由雖是天才,但他沉迷於研究,並不懂得任何感情。
他無法體會到,擁有了心臟,心智成熟度相當於七歲小孩子的阮鄔想要什麼。
他想到的馴化方式是使用一種迷香,如同訓狗一樣訓練阮鄔聽從指令。
但一直得不到好的進展,阮鄔太過呆愣,聽不懂阮由話中的意思。
阮鄔從沒進行過學習,也沒有老師教導,很難理解阮由指令中的大部分意思。
阮由只會厭煩他的愚笨,卻沒有耐心等他學會。
一直跟著阮由,和他一起改造阮鄔的老學者提了個意見——讓阮鄔自已看書學習。
阮由同意了,這之後,就進入了迴圈。
七歲的小孩,看書自學之後,認為書裡寫的所有都是對的。
認為阮由是父親,應該聽父親的話,但父親對他並不好。
會取出他的心臟檢測,會取出他的眼球接種畸形蟲,每一次見到父親,都要經歷一次難熬的痛苦。
不僅如此,父親還不會陪他聊天,不會給他吃東西,不會為他唱搖籃曲。
所以,父親,不好。
阮鄔不想訓練,也不想做手術,只想父親能陪他玩。
但每一次他不聽話的時候,阮由都二話不說,讓老學者洗掉他的記憶,從頭開始。
這就是一個迴圈。
洗掉記憶的阮鄔聽不懂指令,只能看書,看書後就不願意聽從指令,再被洗掉記憶。
一次次被漂白,但不會真的不留任何痕跡。
被系統檢測到的那一次,就是阮鄔的腦神經承受不住,引發機體進行反抗了。
當穆晰趕到關押阮鄔的山莊時,老學者已經被殺死,阮由負傷逃走,而阮鄔痛得趴在地上一動不能動。
這是阮由給自已設定的保護裝置,至少阮鄔的爆發不會傷他太多。
“S級,建立副本檔案。”穆晰彷彿能聽見自已當時的聲音。
看著趴在地上滿身是血的小孩,第一次沒有立刻離開去執行任務,而是幫小孩找回了掉出去的眼球。
他還記得把小孩抱起來時,那僅剩的一顆眼睛裡飄出血絲,攀到他的脖頸邊,瞬間抽走了他大半力量。
自已當時在想什麼?好像是果然是需要收監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