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徵天下義兵的號令一出,不出意料,與他相交莫逆的秦、梁二州刺史柳惔率先在漢中舉兵響應。

不過,柳惔要在漢中擋著北邊北魏在關中的駐軍,兵馬不能輕動,只能是遙相呼應,搖旗吶喊。

漢中南邊,益州刺史劉季連則忙著派兵四處鎮壓境內的民亂,其實是養寇自重,以此為藉口佔據蜀中,觀望形勢。

對於劉季連,只要他按兵不動就好,蕭衍沒有更多要求。

“使君,魏興太守裴師仁覆信,說是郡中兵馬集結需要時日,一時無法來到襄陽與大軍會合。”

說著,張弘策將裴師仁的書信呈了上來。

看完書信,蕭衍冷笑連連。

往好裡說,是首鼠兩端,想要等形勢明朗再做最後決定;往壞裡想,是心懷叵測,等著雍州大軍東下,打算抄襲後路,進攻襄陽。

“無妨,有阿八、阿十一在,這等跳樑小醜,掀不起風浪。”

說完,蕭衍卻皺起眉頭。

張弘策不禁有些奇怪,既然說裴師仁不足慮,蕭衍在擔心什麼?

“上庸可有訊息?”

聽蕭衍這麼問,張弘策明白了,這是擔心那位“雍州臥虎”有反覆。不過,對徵召義兵的號令,上庸的確到現在都沒有回信。

皺著眉頭,蕭衍心中有些不安。

雖說將兩個兒子送到襄陽為人質,可這亂世之中,能成大事者,只要獲益足夠,犧牲兩個兒子又算什麼!

不僅在雍州士人中聲望高,而且能力過人,蕭衍對韋睿極力拉攏的同時,又對他深為忌憚。

“使君,巡哨來報!沔水上游有一支大軍正在順流而下,直奔襄陽!打著上庸韋太守旗號。”

心腹將領,水軍軍主張惠紹匆匆來報。

“來了多少人?是何情狀?”

吃了一驚,蕭衍急問。

“哨船回報說大約兩千人,乘坐竹筏,與我方巡哨接觸後,跟著哨船引導,緩緩而行。”

聽完張惠紹回報,長出一口氣,蕭衍放下心來。

轉頭衝張弘策笑道:“好個‘臥虎’,道路險阻,他竟是第一個到襄陽會師的。其疾如風,韋睿用兵是也!”

“蕭使君,韋睿奉召,率上庸壯勇來與大軍會合。共有甲士兩千,戰馬兩百匹。”

跳下竹筏,韋睿向在渡口迎候的蕭衍施禮道。

雙手扶住韋睿,蕭衍大笑道:“昔日只能透過書信往來,見君之言辭;今日,透過行動,可以看見君之真心。有韋太守與我同心謀劃,大事必成!”

這喜悅,發自蕭衍內心。

整個雍州,唯一能讓蕭衍忌憚、顧慮的就是韋睿。如今,他用行動證明了和自已是同一陣營,蕭衍再無後顧之憂!

接著各路兵馬陸續匯聚襄陽。

其中,華山太守康絢帶三千郡兵、酇縣壯士馮道根率同鄉壯勇來投,最是令蕭衍欣喜。

康絢身高八尺,武藝超群。他的先祖是西域康居人,漢代就內附漢化,以康為姓。到了康絢祖父這一輩,帶著整個宗族三千人躲避戰亂,移居襄陽以南僑置的華山郡藍田縣。

康氏被定居當地的北方流民崇敬、信任,世代擔任華山太守一職。他的大伯父和父親都曾擔任此職,如今,輪到康絢。

而馮道根則是雍州酇縣人,十六歲時,就因為單槍匹馬從蠻族手裡救了同鄉的將軍而以勇武出名。

後來在南齊與北魏的馬圈之戰中,又救了主帥陳顯達一命,立下軍功,被任命為沔水上游,均口戍堡的副將。

見朝廷昏亂,藉著母親病故,馮道根回鄉守喪不出,等待時機。

聽說蕭衍要從襄陽舉兵東征,馮道根覺得建功立業的時機到了,召集同鄉壯勇數百人,組成民兵來到襄陽。

襄陽聚兵,不啻是一場英雄薈萃的群英會。

“一二,拉!一二,拉!……”

襄陽城西,檀溪大營一片繁忙,在蕭衍心腹呂僧珍主持下,熱火朝天。

潛藏檀溪溪底的秘密終於揭曉!

蕭衍早已命張弘策和呂僧珍藉著營造檀溪大營的機會,大量砍伐竹木,加工成組裝戰船的材料,做好防水處理,沉入檀溪隱藏備用。

不知底細的鄭植,認為雍州需要用數月時間打造戰船,建議朝廷抓緊這個時間備戰。但蕭衍根本沒有給建康朝廷這個時間。

只用了十天,東征所需艦船已經全部組裝完畢。營地裡堆積如山的茅蓋,也不是用來維修、新建茅舍,而是用在戰船上的。

“……這是我們先發現的!……”

魚弘一把揪住張惠紹的衣領,怒氣衝衝道。

“……你個旱鴨子,要櫓具有何用!……”

張惠紹絲毫沒有畏懼、退讓。

戰船是很快就造好了,但營地裡,新造的戰船櫓具卻不夠用。

魚弘和張惠紹為此起了爭執,不止他們倆,軍中諸將都在互相爭搶櫓具。

聞訊趕來的呂僧珍高呼:“住手!”

一拍魚弘後背,呂僧珍笑道:“你小子!是喝酒喝昏頭了麼!我前些時日都在幹什麼?怎麼會缺少櫓具,城中庫房裡多得是,足夠全軍裝配!”

經這麼一提醒,魚弘想起來了。

對啊!呂參軍幾個月前就忙和著帶人造櫓具,那時候還覺得他像個過日子的老太太,把糧食藏著備荒年,原來那時就在為今天做準備!

那我們這有啥好爭得!

相視一笑,剛才還臉紅脖子粗的魚弘和張惠紹,轉臉就勾肩搭背,哥倆好!議論著晚上去哪裡喝酒。

好氣又好笑!

這幫小子!

呂僧珍搖頭苦笑,心道,怪不得都說男人就像長不大的孩子。

“呸!都是那幫小子亂起外號!”

似乎想到了什麼,呂僧珍恨恨啐了一口,喃喃罵道。

除了管新兵軍事訓練,還要管他們吃喝拉撒住。包括魚弘這些將領,城西大營的兵將都在背地裡“親切”地稱呼呂僧珍為“呂姥”。

“夫人,明日,便要誓師東征。你的夫君一定會掃平天下!等到平定天下,新朝代齊而立,我成了天子,你就我的皇后!唯一的皇后!”

蕭衍在夫人郗徽的墓前,默默禱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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