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楊舫眉頭微蹙，邋遢道士難得認真，透過一天的相處他大致也瞭解了這傢伙唯利是圖的性格，但凡能有一點轉機，他都不會放過從自已身上坑一筆錢的機會。
車窗外，夕陽的餘暉照在田野上，邋遢道士沉默了一下，對著身旁的楊舫緩緩說道。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彷彿穿透了時間的迷霧。
“人各有命，這是不可違背的天道。姜龍的命運早已註定，不是你想改變就能改變的。”邋遢道士的眼中透著睿智和洞察，似乎早已看透了世間的種種。
楊舫追問道：“難道就沒有一點辦法了嗎？”
邋遢道士微微搖頭，語氣平靜地說：“命運的軌跡如同一條長河，我們都是其中的過客。有時候，我們必須接受一些事情，即使它們並不如我們所願。”
“可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我能為他做些什麼呢？”楊舫仍然心有不甘。
“順其自然，尊重他人命運。或許是你自作多情了，就算沒有你，姜龍該遇到這些事還是會遇到，可能有所不同，但是大同小異，一切的變數只在他自已身上。”邋遢道士搓了搓下巴，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
“該不會是你道行不夠，想收錢不辦事找的藉口吧？”楊舫眉毛一挑，面帶兩分譏諷地看著邋遢道士。
邋遢道士則是撇了撇嘴，撓了撓耳後根，無所謂地說道：“激將法對我是沒用的，你要是能找到別人為他改命，自然也可以，不過這年頭最不缺的就是騙子。”
說到這裡邋遢道士話鋒一轉，嬉皮笑臉道：“與其把錢給騙子，不如咱倆通力合作，用錢生錢，一起享盡世間榮華。”
楊舫轉過頭看向窗外的田野，懶得搭理這個唯利是圖的道士了，但是他心裡也明白，陰司是群什麼樣的鬼神，目前在陰司看來姜龍比自已的價值大，這並不是自已能干預的事情了，而這些道士說到底也是活人，又怎麼能和陰司的老鬼們去對抗呢。
對於姜龍，楊舫其實並沒有太多的關心，他更多的是感覺虧欠。在高中時身邊的朋友就說自已性子有些涼薄，對於他人的關心多是出於禮貌，實際上心裡對別人並不在意。
實際上楊舫對姜龍也沒什麼感情，只是之前覺得上一份工作適合姜龍，就將姜龍勸到了錢塘市，而到了以後，他並不想和姜龍有過多的接觸，各自工作生活，下班偶爾聚一聚，從本質上來講，楊舫眼中的姜龍只是一個靠譜的熟人，並不算是朋友，畢竟在楊舫心裡，朋友這個詞更多的意味是麻煩。
姜龍身上的問題和自已身上的城隍命有了牽扯，那麼楊舫就不得不管，邋遢道士說的話有幾分道理，但是具體還是要等回去瞭解爺爺的情況後再做決斷。楊舫理清了想法，便不再糾結，也不理會身旁嘰嘰喳喳個不停地邋遢道士了，從包裡拿出耳機戴上，靠著椅背不一會兒又沉沉睡去了。
列車和鐵軌均勻的撞擊聲在楊舫的耳邊迴盪，他的意識在黑暗中沉浮，像一片無根的浮萍，寬廣無垠的識海中，楊舫俯瞰著自已，那麼渺小，無依無靠，但又讓他覺得心安。
忽的，楊舫感覺到自已的身體開始向前傾，意識緩緩從黑暗中抽離，他睜開眼睛，發現列車正準備停靠在一處站臺。楊舫側頭看了眼左手邊的邋遢道士，那傢伙也已經睡死過去了。
從錢塘市到均州市有十幾個小時的車程，在火車上得過一個夜晚，這麼長時間一直坐著，難免會感到腿痠背疼，所以只要列車靠站，有些旅客都會下車活動活動，其中不乏一些老煙槍，縱然只停靠兩分鐘，他們都會下去抽一口緩緩。
楊舫沒有煙癮，但是他看到了車窗外有幾道熟悉的身影，是陰司的巡遊使。將邋遢道士岔開的雙腿踢到一邊，楊舫小心走下車去。
在站臺邊的小攤上買了兩瓶礦泉水，楊舫側過頭注視著隱藏在人群中的一小隊陰差押送著幾個亡魂離開站臺。幾節車廂外的兩名陰差看見楊舫，遙遙向著楊舫施禮，然後轉身回到火車上。
望著陰差消失的方向，楊舫沉默喝了一口水，這個世界果然是有一套看不見的執行邏輯在維持著的，活著的人忙忙碌碌，死去後也是按部就班，無論生還是死，人都不得自由。
當楊舫再次回到車上時，過道上一個提著大包小包行李的黑臉男人正在和邋遢道士爭論著什麼，楊舫走近聽了一下明白過來，邋遢道士之前和人換的座位是短程票，後半程買了這個座位票的人不同意和邋遢道士換座位。
“兄弟，麻煩你行個方便，我之前和人換了座位，就在旁邊的車廂，您過去坐也是一樣的。”邋遢道士賠著笑臉。
那個拎著大包小包行李的黑臉男人卻完全不買邋遢道士的賬，操著濃重的方言口音嚷道：“你和誰換的？你又沒和我換，老子買的票就是這個座位，憑啥我要換？趕緊給老子起來。”
楊舫此時卻有點想笑，這個邋遢道士之前倒是精明得很，這次換座位卻是做了個賠本買賣，換之前甚至都沒和人家確認一下票程。
邋遢道士見楊舫回來了，像是抓住救星一樣，指著楊舫說：“你看，這是我朋友，我倆一起的，您行個方便，行李啥的我幫您拎過去。”
“老子再說一遍，我不換！”黑臉男人大喇喇直接將一隻灰色布包向邋遢道士身上砸去，邋遢道士趕忙往旁邊一躲，卻不料黑臉男人順勢就坐到了邋遢道士剛才坐的座位上，然後視若無人地開始將其餘的行李物品往座位底下塞，完全不理會坐在身邊的邋遢道士和站在自已身側的楊舫。
邋遢道士蔫蔫兒的將目光投到楊舫身上，“那要不我過去商量一下，你坐過去？”
楊舫看了眼黑臉男人，這個人看起來四十多歲，左眼邊還有道刀疤，面相兇惡，一看就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人，如果一路和這個人相鄰而坐，估計是很難安心合上眼睛了。
“可以，那你先過去問問吧。”
得到楊舫同意的答覆後，邋遢道士恢復了幾分神采，面帶笑容對黑臉男人說：“兄弟，麻煩您讓一下，我出去一下。”
黑臉男人眉毛一擰，脫口罵道：“你他媽煩不煩，老子剛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