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礦區生活

時惠風在慈縣這邊的生活實際上還不錯，他不可否認。

他被放出監獄後，住在礦山邊六人一間的公寓樓裡，住的是乾乾淨淨的宿舍，每日的整潔都有要求，都有官吏管著，規矩很多，鬧事就會立馬被揪出懲處。

不怕有規矩，就怕那些沒規矩的地方，曾經作為茂郡太守的他太清楚了。

所以他還是鬆了一口氣的。

吃飯都是去一個叫做食堂的地方，那地方離礦山很近。

每次上午他們幹完活，都要走一段路去往食堂，食堂很大，很空曠，甚至還有人們吆喝的回聲……

他瞧見了食堂的飯菜，真是令人吃驚。

竟然也有一葷兩素的搭配，白米飯不限量，想加就加，但不能浪費。

這裡的伙食也太好了吧，根本就不是對待犯人的，簡直要把他們當人看……

這裡來的礦工都是犯人，他們大部分人之前的生活自然處在底層邊緣，飢一頓飽一頓，沒吃過幾次像樣的伙食，如今到了這裡，吃穿不愁，反倒是做夢一樣的日子了，就是以前朝廷沉重的徭役，雖然也是管飯，但那是折磨，死人無數的活，跟這是天壤之別。

礦工們見了飯菜，都在咽口水，然後歡呼雀躍，一個個大吃狂吃：“這裡的日子也太好了吧！我不要出去了！”

徭役會死人，都是累死的，不是說礦山不死人，但都是小部分的事，絕大部分的人，只要按規矩行事，都可以活下去。

最重要的是，這裡不會累死。每日的勞動量都是經過這裡管理人員測算過的，他們每次幹完活都不會感到特別累，都在承受範圍內。當然，偷懶的會被懲處。

時惠風對於這裡的生活，反思了很多，他聽到了管理人員說的一個詞“人道”，他覺得很有道理。

後來，他和一個人碰上了，他就是徐刺史。忠君愛國的典型人物，兩人也算是故交。

徐刺史在這裡消沉了很多，他只會沉悶地吃飯，別的人不多交，別的話不多說。

身邊都是對陶主子以及莊園軍交口稱讚的礦工們。

時惠風搭話道：“徐刺史，好久不見。”

徐天流回道：“如今我早已不是益州刺史，你還是喚我徐兄吧。”

時惠風從善如流：“徐兄，看你樣子好像不太好……”

徐天流道：“你瞧瞧周遭的人都在擁護反賊，你能心情好起來嗎？”

時惠風面色大變，趕緊捂他嘴：“徐兄話不可亂說！”

徐天流卻道：“時兄不必緊張，這裡沒有因言獲罪的先例，他們也不會管你說什麼，反倒是那些礦工們會因此和你吵鬧。”

時惠風沉默了一下：“這倒是比外面要自由……”

徐天流自然知道“外面”是哪裡，看來時太守的心也已經偏了啊。

他忍不住道：“反賊那樣辱罵你，時兄不生氣嗎？”

時惠風苦笑：“我知道自已不是那樣的人，由得他們去說吧！”

徐天流讚歎道：“時兄是個君子，只可惜……”

“怎麼？”

徐天流感慨：“也不知如今是個怎樣的世道了……”

“奕州、宣州都被莊園軍佔領了，他們的野心也不會止步於此，我想如今的天下也不過是他們的囊中之物罷了。”

徐天流露出動容的神情，他的臉上肉在顫抖，嘴角下拉，好似要碎了一般，那是有種信仰在崩塌的模樣。

“我一個人犧牲沒什麼……可我想到陛下，這汝國的天就要塌了……我宵衣旰食，勤勤懇懇四十年的一切都將付諸東流……我是在白費力氣……我又該如何咽的下氣？”

若是能夠名留青史也就罷了，他也就不追求生前的種種，可是如今瞧來，絕無可能。就連礦工都在支援新的統治者，就連這裡的待遇也是外面無法比的，他不是被迷惑了，而是瞧見了這種差異性，那些百姓一個個向著莊園軍，哪怕他殉國了後世也只會認為他是個糊塗蟲。他怎麼咽的下這口氣？

他的眼淚渾濁了衣裳，他拿袖子擦了擦，模樣滑稽可憐。

時惠風眼角耷拉：“徐兄動搖了。”

這句話刺傷了徐天流，他立刻反駁：“絕無可能！我的忠心天地可鑑！”

時惠風也只是搖搖頭：“這沒什麼，徐兄，要知道，連我也動搖了啊。天地間，就沒有不變的事情，只看它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