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臻自那日在宿舍中醒來後,便一直有種恍恍惚惚的感覺。
他像是忘了什麼。
可明明什麼都沒發生,生活還是照常。
一切無聊至極。
直到那一通電話,他再次陷入深淵。
秦臻請了一下午假,匆忙趕往醫院。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突然。
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他什麼也做不了。
進到病房,看著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母親,秦臻顫抖著走了過去。
母親感受到了秦臻握上來的雙手,虛虛睜開眼。
“臻兒,你怎麼來了,不是在上學嗎。”
秦臻眉宇間流露出隱忍的痛苦,撒謊說:“這兩天學校組織社會實踐,結束後放半天假。你生病怎麼不和我說?”
對方虛弱的臉上安心了一些,“我生病不算什麼大事,這麼多年一直就是這樣。不過,臻兒,你不一樣,你是我的希望,只有好好學習我們才能有更好的生活。”
“這幾年來,你爸爸已經再婚,我一直忙著工作,我們對你的照顧很少。但,臻兒,你要自已爭氣,不要讓別人看低,不要讓人小瞧了咱們。”
“我的病問題不大,過幾天緩過來就可以出院了,你不用操心我,你安安分分地在學校,考第一成為媽媽的驕傲,一切就會好。”
秦臻垂著頭沒有回答。
一切都會好。
真的嗎。
他只要拼命努力,達到大家的期望,一切就都會好嗎。
他明明之前一直堅信不疑,但不知為何,現在他卻有種由心而發的牴觸感。
他好像到達過那個終點,最後被它打敗。
他真的還要繼續到達嗎?
秦臻不知道答案。
他抬頭看著母親滿含期待的目光,突然苦笑了一聲。
好像由不得他不願意,由不得他思考是否、對錯。
他只能繼續前進。
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他,他不能停歇。
回到宿舍,秦臻疲憊地躺在床上。
那個他不願接受又不得不接受的現實已經到來,他沒空傷春悲秋。
於是,秦臻收拾學習資料再次走向教學樓。
此時還在上課,快到班門口的時候,他突然被一股力量拉住。
“你瘋了,這麼大張旗鼓的,遲到被記會讓叫家長的。”
低壓的女性嗓音在他身後響起。
秦臻下意識地停頓,想到自已的母親還在醫院肯定不能再生事端了。
但很快,他又想起自已請過假,並不算遲到。
秦臻轉身,看到一個小小的鬼鬼祟祟的身影,解釋:“我不算遲到。”
沒等他說完,女孩好心地將他帶到拐角後,躲了起來,“還有十分鐘下課。等會兒,我們可以裝作出去打水,然後自然而然地坐回座位上。”
看著她竊喜的表情,秦臻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不合時宜地問:“考第一也會遲到嗎?蔣佳因。”
蔣佳因故作為難地思考了一番,然後輕描淡寫道:“當然。”
秦臻不想再浪費時間,於是直說:“我有假條,不算遲到,我先回去了。”
在蔣佳因還想再說什麼時,秦臻回頭補了一句,“對了,我不會暴露你的。”
說完,進了班級。
蔣佳因留在原地,嘟囔著:“請假還來學校,真是怪人。”
確實怪。
但,秦臻此番成功按照凌寧的劇本,再次激起了考第一的決心。
尤其,他認為蔣佳因好像並不是不可打敗的。
下課鈴響起,秦臻依舊沉浸在題海中。
下次月考還有不到兩週的時間,他不能再荒廢了。
只是,一個不速之客突然出現在他桌前,“秦臻,你還真是很愛學習。”
蔣佳因感嘆到。
“你下次肯定是第一,我考第二就好了。其實你之前有很多次都差點超過我了,但,你的語文真的很爛,不然,第一早就是你的了。”
“你不喜歡學語文嗎?”
蔣佳因疑惑地看著秦臻。
秦臻不耐地捏了捏眉心,這人為什麼會來找他。
“你有什麼事嗎?”出於禮貌,他回覆道。
蔣佳因感激地說:“來謝謝你沒有供出我。”
蔣佳因雖然是班裡的第一名,但也不乏想拉她下來的人,所以她平時很小心,只是這次情況特殊,不小心遲到了。
“這也沒什麼。”秦臻敷衍。
“當然有!被扣分會影響平時的考核,我就不能選自已喜歡的座位了,也不能申請免上晚自習,還有……”
秦臻打斷,“我知道了,不客氣。沒什麼事我就繼續寫題了。”
蔣佳因愣愣地“哦”了一聲。
秦臻動筆開始學習,然後見蔣佳因遲遲還不走,於是忍著煩躁問:“你還在這裡幹什麼?”
蔣佳因想了想,興沖沖地建議:“我幫你補習語文怎麼樣!就當我報答你的。”
“不需要,蔣佳因同學。請你回到你的座位,馬上要上課了。”
蔣佳因撇了撇嘴,小聲說:“真是不近人情。”
秦臻的耳朵很靈,於是回應道:“沒錯,我就是很不好接觸,為了防止你以後再失望,你還是離我遠一點吧。”
蔣佳因託著腮,“秦臻,我是在幫你哎。”
她轉了轉眼睛,“這樣,我數學比較薄弱,你幫我找一些題練習,我幫你提高語文分數,我們互幫互助怎麼樣?”
沒等秦臻拒絕,上課預備鈴響起。
蔣佳因起身,“這節課下了我再來找你,你好好考慮哦。”
秦臻看她終於離開,鬆了一口氣。
他不想和任何人合作,他只想靠自已。
可一想到母親的期待,他又猶豫了。
蔣佳因的建議很合理,她並沒有擺出一副施捨可憐他的樣子,她有自已的目的打算。
確實,他一個人固執地閉門造車也沒有什麼長進,想要拿到第一,不讓母親失望,他需要別人不一樣的視角。
下課,
秦臻答應了蔣佳因。
兩人約好放學一起去圖書館學習。
秦臻為了不落下風,整理了很多優質題到圖書館交給了蔣佳因。
蔣佳因正準備落座,看著厚厚的一沓A4紙,她有些懵了。
她是和魔鬼做了交易嗎。
蔣佳因扯了扯嘴角,“你真認真,謝謝。”
接著,秦臻一臉自然地伸出手。
對面的蔣佳因又懵了,她試探地將手放了上去。
兩人尷尬地沒有說話。
秦臻收回手,解釋:“你沒有資料給我嗎?”
蔣佳因恍然大悟,“我,我還沒來得及。你先做語文作業吧,有不懂的我教你。當然,我有不懂的題也會問你。”
秦臻應下,終於坐到了座位上。
接下來的兩個禮拜,他們一直保持著相互教學的節奏,直到月考前一天秦臻的父親到學校找到他,一切好的趨勢被打破。
秦臻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隱隱忍著狂躁。
“你怎麼來了。”
他又要給他帶來痛苦,帶來不幸。
秦臻受夠了。
男人有些冷漠,“你母親最近身體不太好,贍養費我會多給你們一些。下學期你妹妹升初中,你要是有空就去輔導一下她,她很想你。”
秦臻興致缺缺,“還有什麼?”
男人不喜他那副樣子,訓斥道:“有個男人的樣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給誰看,我對你們的責任已經負得夠多的了,你要是不滿意就自已闖出個名堂,讓別人都高看你、巴結你。你現在還需要我養著,別用那種眼神看我。”
秦臻有些麻木,走回去的路上,那些話一直縈繞在他耳邊。
他真的很無能。
為什麼沒辦法改變這一切。
他為什麼要承受這些。
難道都是他活該嗎,就因為他不夠優秀,一切便是他活該嗎。
直到考試來臨,這些壓力依舊在他心中浮動。
最後,秦臻走出考場,他不禁抬頭想。
第一,好平常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