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過神來時,一切亂套。
所有人排著隊搶著投擲骰子,有人離開,有人留下。
但其中絕不會少了貪心之人。
有些人見過黑暗,便為了逃離,自私的奪取別人的希望,毫無良知。
那人投中了一點數面,掩人耳目之下選擇了犧牲無辜的人換取自已逃離的機會。
此番變動使其成為了眾矢之的。
所有人都遠離他,來不及指責什麼,只想接下來死的人不是自已。
不幸,
一個人惶恐之中應聲倒地消失,其餘人則鬆了口氣。
那人立馬再次投出。
是黑色面。
他沒想到自已運氣這麼不好,有些喪氣。
但,意料之外,骰子上方再次出現提示,
“是否選擇換取一次機會。”
眾人都詫異了,機會換取難道是無限的嗎?
換句話說,只要死的人夠多,投擲者就肯定會離開。
褚盡善臉色凝重,她看向林漆,擔憂的說:“再有三個人死亡,就要觸發機制了。”
不只是管理者,連林漆也……
那人目光閃爍,顯然準備選擇再來一次。
只要一按,一切將結束。
賀琨走到兩人身邊,語氣是滿滿的疲憊與無奈:“看來這個選擇是最糟糕的。”
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們猝不及防。
“我會一直找到那個救下大家的結局。”賀琨輕聲說道。
然後,畫面變淡。
不齒的隱秘現實都消散。
混亂的、卑劣的、顛倒的,或是慶幸,或是不甘,都在時間回溯之下,退行到最初的模樣。
賀琨再不願走到那樣的終點。有時,他不知是人心造就絕境,還是絕境顯露人心。
總之,他要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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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程顛簸。
他們正坐著車去尋找逃走的人。
賀琨再次重回的節點是有人上來通知他們逃亡者不見的時候,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他只能按照原本的軌跡前來找他們。
起碼,在那個關鍵的分岔路口中,他能另闢蹊徑。
途中,林漆注意到路旁大樹下似乎有一道人影,他出聲提醒。
車停下,三人下車。
屍體被翻過,接著消失。
賀琨再次看到這一幕,但此時他心境卻已大變。
他定定的站著,隨著最後一絲資料消散,眼神轉為了迷茫,他或許永遠都無法改變某些事情,不明白還是不明白,不接受的只能接受。
他不可能擁有全知視角。
生死有命。
他們坐回車上。
賀琨一反常態的沉默讓褚盡善有些擔憂,不禁開口詢問:“你沒事吧。”
他靠在車座上,仰頭長呼一口氣,語氣有些失落:“你們說,我們真的能安然無恙的回家嗎。”
褚盡善和林漆對視一眼,以為賀琨受到的打擊太大精神失常了,所以開口勸慰:“只要我們順利離開這個遊戲,找鍾席說清楚,我們就一定能回家。”
“是啊,要多麼順利才能走到那一步。”
賀琨反覆回想一切,越發覺得歸途漫漫。
每步都是坎坷,每步都有陷阱。
“或許不會順利,但我們總得走到那一步。”
困難對於林漆來說是常態,他花費了十幾年才真正從實驗基地逃離,但如今他們不用如此費力,他們只需要堅信。
車裡氣氛不斷凝結,沉默充斥。
逐漸,車窗可依稀看到有三個人影在向前逃離。
他們趕上,賀琨下車叫住了三人。
再次見面,心中五味雜陳。
他見過他們太多的結局,死亡的,面目可憎的,貪婪的面孔一一浮上心頭。
這次,他不會再替他們做決定。
我們時常剝奪別人或生或死的結局,為之慶幸,為之痛苦,但或許一切都是我們咎由自取。
他太過高看自已,以為他真能左右別人。
通訊器的提示音響起,那個選擇再次臨到他們。
賀琨看向那三人,在褚盡善和林漆震驚的目光中,一字不漏的告知:“現在還有一個去往逃離點的名額,你們選一個人離開,或者可以都不離開,返回塔防。”
他們互相回視,有些不知所措。
顯然,他們都想離開,並明白另外兩個人是不會主動讓出這個名額的,心中的思量不斷成型。
褚盡善看到目前這個發展,心中莫名的輕鬆了一些,或許告訴他們才是最好的選擇,所有結局由他們自已定下。
“不能把我們三個都送過去嗎。”
“不行,時間有限,你們快點決定誰離開,誰留下。”
眼看時間已經快不夠了,那三人丟下偽裝的嘴臉,都相互爭搶著這個來之不易的名額。
再沒有一團和氣,再沒有同仇敵愾,再沒有兄弟情誼。
賀琨看到此番亂局,心中又是無奈,果然如此,他們的結局終歸會走回原軌。
爭吵隨之而來,詛咒不知何時觸發,他們三人在不甘中死亡消失。
兜兜轉轉,或許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賀琨此時才明白,他根本不是什麼天定救世之人,他只是一個可憐的需要不斷的重複才能明白所謂命運的人。
他只是一個一遍遍的確認自已毫無辦法改變故事走向的人。
他此刻,終於順從。
或許他認為的最壞正是他們的破局之處,他認為的絕境,不能避免,只能迎上。
沒有什麼更好的結局,再走一步才是更好的結局。
時間壓縮快速流過。
他看著所有戲碼重演,他不動聲色,終於允許遺憾發生,他終於肯再次走到那個節點,直面心中的死局。
*
在眾人的牴觸聲中,林漆做下決定,他邁出那一步,接受了自已被圖謀的一生。
他不需要有誰為此死亡,他認了。
褚盡善像是被抽走了力氣,她再次看到林漆被逼上死路,但這次她不會再讓他受到傷害,她一定要阻止。
同樣的場景,賀琨悲痛的低下頭,他還是很害怕,還是很迷茫,但他知道,這一次,他必須要等到終局到來。
這時,
“等等——”人群中有聲音傳出,“既然那個大壞蛋說得遵循規則,那你可不能自殺,萬一你白白死了,我們還被困在這裡,豈不是浪費了。”
“對!我們也不是非得現在立刻離開這裡,你不用火急火燎的尋死。”
“你死了,他就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了,我們才不想他這麼順利呢,折磨我們這麼長時間,他倒是想得美。”
眾人開始勸阻,畢竟真有人甘願死也要救他們,那他們也不會麻木沒有良知到如此地步,承了這情。
褚盡善見眾人有所動容,開口說道:
“林漆,我們並不一定要按著他的話來,這座島嶼的規則似乎是無法打破的,所以他才只能依照規則將你處死,但如果我們一起出逃,那說不定還會有一線生機。”
她話音剛落,地面突然像是地震一般,劇烈的震動起來,塔防也隱約有裂開的痕跡。
“快離開這裡!”賀琨反應過來,大聲提醒。
突如其來的災難打得眾人猝不及防,連忙逃出戶外。
“都上車,我們現在立刻去逃離點。”
林漆拉上了褚盡善的手,將她護在身下。
褚盡善永遠能讓他枯木逢春,她永遠在他向死之刻將他拉回人間。
等眾人都上車後,塔臺開始塌陷,無數巨大的牆塊從高空落下,狠狠砸向大地。
“嘭”的一聲,充滿了末日天災的即視感。
車的防震系統開啟,迅速離開了這個危險的地方,前路生死未卜,真的是生死未卜。
他們這十幾個少男少女只能向著迷茫的目的地駛去,那裡是否可以離開,那裡是否存有生機,一切未知。
開進森林後,汽車便“滴滴——”的開始顯示導航異常。
這裡原本清晰的大路也變得越發窄小,像是要融入森林裡了一般。
沒有辦法,兩輛車只好停下,前面已經沒有路可走了,他們被一片茂林擋住,現在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林漆和褚盡善下車,並讓大家都下來,但仍然在劇烈晃動的大地,讓有些人犯了怕,他們在車裡恐慌的大叫、大哭,不肯出來。
“我們是迷路了嗎!我們怎麼走。”
“現在該怎麼辦啊,完了……”
“前面就是死路了,出不去了。”
一籌莫展之際,褚盡善又看到了那隻小鳥,它盤旋在她上方,發出叫聲,像是要引導他們去往何處。
“你是回來找我的嗎?你要幫助我們離開這裡嗎?”褚盡善抬頭看著它,高興的說。
“林漆,我們跟著它走,它好像知道出去的路!”褚盡善興奮的握緊林漆的手,“大家,現在汽車過不去,我們只能跑過去了。”
“想離開的跟著我們走。”林漆和褚盡善牽著手,向小鳥飛去的方向跑去。
“大家快跟上。”賀琨吆喝著。
有人愣怔著,猶豫著,絕望著,懷疑著,可最後還是在不斷逼近的危險下,邁開雙腿。
在小鳥的帶領下,眾人一同奔向生的希望,自由的靈魂被釋放,死亡被他們遠遠拋在身後,一切磨難都追趕不上奔跑的人。
終於,到達了終點,勝利的光輝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