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單拍了下谷蜂的腦袋。
谷蜂瞪了他一眼，隨即興奮的發出幾聲清嘯。
從這青年嘴裡吼出來的聲音就跟野獸差不多。
前方看起來沒有路的山頭，兩個腦袋冒出來。
他們的打扮和谷蜂差不多，斑斕的身體要不是他們主動冒頭，藏身在山林裡真難發現。
南靖咋舌，這位元種兵的隱匿能力都強多了。
不過只要一想人家就生活在這裡，從小到大訓練出來的能力，就釋懷了不少。
接下來的一幕卻讓他們這群自認為很有實力的男人們再次默然。
兩個看起來頗有點野人打扮的男人，先用伽螢等人聽不懂的語言和谷蜂交流了點什麼，表情先是不善警惕，然後驚愕震撼，視線從他們到伽螢以及白公主的身上，才看一眼就低下頭。然後一人落地，一人在地，一個人在上，兩人一起合力扶著一塊山石。
轟隆！
至少三人高的山石，強行被他們推動。
兩人鼓起的肌肉在褐色的面板上尤其懾人。
露出一個寬大的洞口。
谷蜂見怪不怪的樣子，請伽螢先進去。
這個動作就算不會交流也能做到讓人一目瞭然。
“還是我們……”南靖不放心的想打頭陣。
話沒說完，伽螢和伽藍兩人已經動身。
南靖他們連忙跟上。
一個人進去的時候悄然打量門口四處，並動手試著推了推石壁後，加快步伐到南靖的身邊低聲說：“是真的，沒有機關。”
南靖已經做了心理準備，聽到算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依舊有點唏噓。
果然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能小看對手。
這些山裡的傢伙們太古怪了，又是懂藥理，又是懂和野獸相處，現在還有這種大力士。
都說一力降十會，他們要是沒有身上這些裝備，到了人家的地盤還真是狼入虎口。
南靖給底下的兄弟打了個手勢，讓他們加倍小心注意著。
結果這個山谷並不長，就好像一個天然的屏障，那個山門就是山裡人打通的大門，一進去沒走多遠眼前就一片豁然開朗。
豁然開朗的同時也就看到了前方林木之間人群居住的房屋，以及走動的人流。
雙方一照面，就聽到小孩幾聲尖叫，然後又是他們聽不懂的話。
“谷蜂，你去跟他們解釋。”谷單對谷蜂說。
谷蜂搖頭，“我不。”
谷單道：“你不什麼不。”
谷蜂道：“單爺爺你的地位高，大家相信你，你跟大家說，我給聖女帶路。”
谷單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往谷蜂砸過去，被谷蜂靈巧的避開了。
一直謹慎著的南靖他們不知道兩人為什麼發生矛盾，不過看情況好像並沒有明顯反叛，而且這裡應該是真的他們的大本營？
南靖又朝伽螢兩人看去，只見伽家兄妹兩一如既往淡然從容的樣子，真是如出一轍。讓人感概不愧是兄妹，反襯他們一路太緊張了點。
這邊谷單和谷蜂兩人並沒有爭鬧多久。
他們的對話聲不大小，在場的異族人都聽見了。
“聖女？”
“好大的蛇，白色的。”
“我第一次見，他們是外來人。”
“單老，為什麼把他們帶進來？”
大概是仗著伽螢他們聽不懂，現場的人說話起來無所忌憚。
谷單先回頭對伽螢道歉，讓她稍等一下，伽螢抬了抬眉梢，讓他繼續。
谷單回身大聲朝在場的人喊：“聖蛇出現了，被聖蛇守護的這位，就是我們的聖女！”
無論男女老少聽到他的喊話，紛紛看向伽螢，瞪大的眼睛既震驚又詫異。
被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又是一個個臉上身上斑紋青繪，眼神比城市人更具野性。
伽螢聲色平靜，還朝他們的方向輕輕微笑，手指在白公主直立起的上半身鱗片劃過，白公主興奮的轉頭就用腦袋又蹭了蹭她的手。
本來就精緻的眉眼，這一笑似清風徐來，花葉顫動，清雪輕灑，美得聖潔又靈動。
此處的人哪裡見過這樣的人，哪怕是有見過其他外來人的年長者，也不是長伽螢這副相貌，以及有她這樣的氣質。
再配合白公主在一旁，那光環作用簡直加倍增長。
現場異族人群表情又變了，喧譁聲更大，小孩子最藏不住神態和激動。
南靖等人往伽螢看去，表面裝得一臉淡定，心情古怪：真沒看出來伽大小姐這麼能演，不就是文娛圈裡出來的。
有了伽螢的這番無聲的表演，接下來的路程走得更順利。
還是由谷單在邊上帶路，其他異族人跟在周圍，大概是注意力都被伽螢和白公主吸引，所以就算偶爾有對南靖他們表現出敵意排斥，也沒有過分就又去看伽螢他們去了。
其實單純說只有伽螢和白公主被他們關注也不對，伽藍受到的關注其實也不少。
以他的相貌氣質，再加上拉著伽螢的手，想不被注意都難。
從村落的外圍逐漸進入中心區域，一間用石頭和實木建造的，看起來是這裡最大的房子。
“他們不能進去。”谷單指著南靖，眼神轉動，其實那意思也包括伽藍。
只不過這個老油條早就觀察出來，伽藍和伽螢的關係很好，所以沒有直接開口說。
南靖沉著臉。
伽藍也沒說話，不過從他握著伽螢的手沒放，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伽螢道：“他是我哥哥。”
谷單為難道：“就算是哥哥……”
伽螢笑道：“你沒明白，既然我會的，我哥哥只會更出色。”
谷單一下瞪眼，瞪得太大，把厚厚的褶子都撐開了不少。
這時伽螢已經牽著伽藍一起走進大房子的門內。
谷單不是不能喊住他們，但是他嘴唇張了張還是沒喊。
聖女的哥哥。
對啊！
聖女的血脈，作為聖女的哥哥，當然也是不一樣的。
谷單沒想到自己翻了這麼大的錯誤，幸好一路上沒有對聖子不敬。
轉眼間，在這個老人家心裡又多了位聖子。
這也是伽螢故意誤導他，讓他往這方面腦補的。
被關在大房子外的不僅是南靖他們，還有那群跟著他們一起過來的異族人。
能待在這個大房子裡的就是這個異族裡的權力階層。
一共五個人。
兩位看起來和谷單一樣老的老人，從衣著才能看出他們的男女區別。
一個身材精壯的中年……女人。
一男一女的年輕人。
五人齊齊往伽螢他們看過來。
然後本來坐在椅子上的中年女人站起來。
她大概有一米八幾的身高，配以精壯的身材，以及臉上身體上紋上去的圖騰，看上去頗具威懾力。
眼看著她一步步朝自己這邊走過來，伽螢大概猜到她的身份，見女人先看白公主，再到伽藍，最後落到自己臉上。
伽螢已經施展雙瞳的秘術，琥珀眸色變得又深又亮，由瞳孔最中心擴散，紋路靚麗得幾乎能清晰看到，猶如世間天然形成最瑰麗神秘的圖騰。
站在旁邊的谷單這回能旁觀伽螢眼睛的變化，先是震驚，然後一下就趴到地上去了。
他和之前的谷蜂一樣，覺得這就是一種不可褻瀆的神聖。
對於他們這些自小就接受某種信仰為生的狂信徒而言，有些東西是不需要緣由的。
中年女人身體也震動了下，明顯的渾身肌肉繃緊。
在場的另外四人也相繼走過來，和谷單做出一樣的反應。
比預想中的更簡單一些。伽螢心裡想著，朝中年女人問：“你是誰？”
中年女人道：“我是谷雲。”
分明聽得懂伽螢的話，回答的卻是異族的話語。
谷單半抬起頭解釋，“這位是我們的族長，谷雲。”
伽螢再看其他人，那一男一女的年輕人，比老人大膽一些，正悄悄的抬頭往她看。
恰好對上伽螢的眼睛就愣住。
看樣子這裡面的人都能聽懂她的話，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也都會說。
她眨了下眼睛，無聲的撤去秘術的控制力。
谷雲晃了晃腦袋。
伽螢覺得對方應該是有點察覺的。
說到她的這項瞳術，厲害就厲害於在沒有直接控制命令對方之前，更偏向於輕度催眠，會讓被催眠的人察覺不到自己被迷惑了，還以為自己的一切回應都是正常的。
至於眼睛的變化，這沒辦法。
誰讓她的眼睛天生長得顏色淺，那瞳術帶來的變化就愈發明顯。
伽螢不怕谷雲察覺，她本就是故意表現出這點給對方看。
砰。
前方的谷雲突然單膝跪在地上，然後朝伽螢做了個特殊的禮節。
女人的長相在五彩斑斕的圖紋裡已經不明顯，一雙眼睛則明亮到精明的程度，虔誠又炙熱的盯著伽螢，語氣很冷靜，不過自輕微的顫音聽得出來，這份冷靜之下藏著的興奮，“不管您來這裡是為了什麼，我們都會盡一切滿足您。”
……
等在外面的南靖等人看到大房子的門開啟，伽總和伽大小姐以及白公主被擁護著走出來。
看來是成功了。南靖在心裡想，緊繃的身體稍微放鬆。
天知道他們等在外面被一群野獸一樣的人們，用野獸一樣的眼神盯著多難受。
作為族長的谷雲大吼一聲，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面，大聲宣佈伽螢和白公主的身份。
“吼吼吼——！”
一群人跟著興奮大吼，然後趴伏下來。
從狂吼到安靜，動靜之間不到幾秒。
看的南靖一群人目瞪口呆，竟然從這些人身上真實感受到某種肅穆莊重。
之後正如谷雲說的那樣，她盡一切給予伽螢幾人最好的招待，從住所和吃食，還將族內認為珍貴的東西都送到伽螢他們的面前，讓他們隨便挑選。
這些東西就算放在外面去也是足夠珍貴的，其中就有天然的寶石，以及百年分的藥材。
伽螢他們此行的目的主要是調查線索，那個線索就在這個族群裡，是一般不給外人接觸的秘密。
伽螢直接跟谷雲提出來，谷雲也沒有反對，不過表示時間已經不早了，族裡專門為她和聖蛇準備了祭禮，結束之後，休息一晚，明天她會親自護送伽螢前往。
南靖先陰謀論覺得這是個坑。
他早就覺得這群野人反差太大了，明明那麼排斥外人，又那麼輕易認定外人是聖女？認定之後還什麼都白送。
他不信有那麼好的事。
谷雲一走，南靖就把自己的懷疑跟伽螢兩人說了。
伽螢先看她哥。
見伽藍沒有任何要跟自己下屬說話的意思。
她覺得這一幕有點好笑，對伽藍問：“哥，你說呢？”
伽藍道：“隨你。”
伽螢道：“這明明是你的大事。”
伽藍：“沒你大。”
伽螢笑出聲。
南靖覺得自己到底是為什麼想不開，來吃這對兄妹的狗糧。
他自覺兩人都沒注意自己，走出去守門，順便冷靜冷靜。
外面本來在守著的小弟見南靖出來，問了句：“隊長？”
南靖揮揮手讓他不用管自己，走到一邊吹了下風，腦子冷靜了，臉色卻一下變了。
——他剛剛為什麼想的是吃兄妹的‘狗糧’？
‘狗糧’這種形容詞怎麼都不對，不該放在那對兄妹身上。
南靖臉色越想越難看，然而心裡越是否認，卻莫名不安感越重。
不、不會吧？
伽總只是妹控而已。
伽大小姐也很敬重兄長。
他們……
被突如其來的想法攪亂思緒，倒是讓南靖暫時忘了異族祭禮的危險問題。
天黑。
萬物寂靜。
卻是異族最熱鬧時刻。
中央燃起巨大的火堆。
四周又分小火堆。
廣場空地聚集了異族所有人。
“吼！”
“吼吼吼！”
自男女嘴裡發出的聲音，似歌非歌，更似各種野獸的吼叫聲。
被谷雲親自迎接來到這裡的伽螢等人，被安排在最中央前方的位置。
南靖他們被趕到一邊，沒能跟伽螢和伽藍坐在一起。
他們也淡定了，短短時間就習慣了這樣的差別待遇。
白公主依舊粘著伽螢，眼睛四處看著，對這裡新奇很感興趣的樣子。
男男女女圍著篝火，火光照耀下的褐色面板泛著光澤，肌理的線條更清晰。
伽螢還發現在跳舞的男女身上好像還塗了油脂，所以才會那麼光澤明顯。
男的動作粗野，女的扭腰，甩胯。
還有人互相纏鬥在一起，真實的皮肉打擊的悶響。
這種畫面在城市裡絕對看不到，哪怕有類似的節目，也做不到他們這種天然的野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