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老端著茶杯喝得眼睛都眯起來。

居夫人臉上的笑容就跟著深了些。

伽螢沒想到自己來一趟居老家裡談正事,卻愣生生的從頭到尾吃了滿滿幾大碗的狗糧。

桌子底下,她一隻手被人握住,指縫被修長的手指穿過然後扣緊。

伽螢側頭看到伽藍的白淨無瑕的側臉,忍不住笑了下。

她不是單身狗,這狗糧看看就好,塞就不用塞了。

把奶茶端起來喝了兩口,味道的確很好。

就算伽螢少有在外面喝奶茶的的,也知道味道的差別。

“居夫人的手藝真好。”伽螢誇道。

居夫人作為被誇的本人還很矜持,又給伽螢續上,對面坐的居老則一臉驕傲,那賣弄的模樣叫人有點沒眼看。

反正伽螢他們這些看的人還沒說話,居夫人先說了他一句,居老撇著嘴不太高興的樣子,“本來就好,還怕人誇了?”

落入伽螢的眼裡,又是一番打情罵俏。

她面上儼然不動,心裡想的是,來居老家做客的人應該很少吧。

居夫人罵了句也不怕在小朋友面前鬧笑話,然後就先退出去把空間留給他們,忙別的事情去了。

居夫人一走,居老那活潑的表情頓時就收斂,恢復成伽螢昨天熟悉的穩重老人。

伽螢將密碼箱拿上桌,當著居老的面開啟。

裡面放著的就是昨天跟居老說過的原件。

居老沒急著看,笑著說:“再等會兒,老吳那些人還沒到。”

伽螢知道他說的老吳是烏山的那批老前輩,估計是想讓這些人來判斷原件的真假。

這是正常操作,伽螢沒什麼別樣想法。

居老閒聊似的說:“昨天王耀賢他們被襲擊了。”

伽螢奶茶剛喝到一半停下,聞言詫異的抬起眉眼。

居老說話的時候就瞧著她看,發現伽螢的驚訝不是假的,“你不知道?”

伽螢驚訝只是短暫一會,聽居老這麼說也就明白他突然提起這事的意思了,回道:“您懷疑是我做的?”

居老大方承認,“你是最有動機的嫌疑人之一,按照你之前表現出的性格和能力,這麼做的可能性很大。”

伽螢搖頭說:“不是我。”

居老又看了她幾眼,就接受了伽螢的答案,“那就真不是你了,若是你做的,被問到這份上應該直接承認了。這麼說,是老吳他們?”

伽螢對居老說的這件事很有興趣,剛好烏山的那些老前輩們還沒到,有時間就聊聊,“可以跟我具體說說嗎?”

居老也不怕暴露王耀賢他們的醜事,道:“昨天你見過的王家、李家、曲家的那幾位在不同地方被襲擊,傷勢不一,倒沒有致命,根據旁觀者口錄,襲擊者是同一個人。”

伽螢問道:“就沒人看清襲擊人的模樣,哪怕是一些特徵?”

居老:“有的話就不用問你了。”

伽螢笑道:“說不定您在詐我呢。”

居老不說話了。

伽螢翹著嘴角,又慢條斯理的喝了口奶茶。

在桌子底下握著伽藍的那隻手,手指在他掌心撓了撓。

自少女精緻的眉目間就能看出她此刻心情的愉悅。

居老看到這裡,說道:“看樣子你對這情況很滿意?”

伽螢坦然道:“那當然。”

“……”

“您都說我是最有作案動機的人之一,就說明也看出來昨天他們針對我。現在針對我的人們倒黴,還查不出真兇是誰,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居老對伽螢的性格有多了層瞭解,原以為這孩子是個顧大局,看似任性囂張實則縝密冷靜的人。

現在看到的又是離經叛道的一面,居老嚴肅道:“有一個可以把王耀賢他們襲擊後還全身而退的敵人,這對我們這邊並不利。”

伽螢鄙視的瞅了眼居老,剛被居老抓到就恢復如常,讓居老藉此說事的機會都沒有。

居老無奈又好氣的看她一眼。

伽螢道:“您又詐我了,要是敵人就不是把他們打進醫院,而是直接打進棺材板。”

“咳咳。”居老用力咳嗽,瞪著伽螢,提醒她說話注意點。

伽螢淡然回視。你詐我的時候可沒想注意點。

“您要真認為是敵人,就不會一開始猜測是我乾的,後面又猜是老吳他們。”

“老吳也是你能叫的?”居老告誡她有些禮貌不能無視。

伽螢:“您轉移話題的方式真生硬。”

居老:“……”

喝奶茶吧。

……

烏山的老前輩們結伴而來,落了座之後,居夫人又出來了一趟給他們到奶茶。

“嫂子!”

“婉姐兒。”

這些人你一句我一聲的喊著。

居老提醒,“怎麼喊人的,叫居夫人!”

烏山眾人甩眼撇嘴的,誰都不這樣叫,還有人吐槽受不了,居老生怕別人不知道居夫人是他伴兒似的。

居老氣得不行。

伽螢饒有興趣的看著這有趣的畫面。

昨天不管她說什麼幹什麼,都不見居老動氣。

現在就一個小小稱呼問題就把居老給氣著了,還是流於表面被人看穿的那種幾乎跳腳的生氣。

最後還是居老一句,“烏山的傳承還想不想要了!”把這些烏山前輩們給鎮住。

“哼。”居老冷哼。

烏山眾人互相對視兩眼,然後表示不跟他一般見識。

這時他們的注意力也放在了桌子上的密碼箱上。

居老對伽螢道:“小螢,你把東西拿出來吧。”

伽藍目光動了動。

聽別人親近的叫‘小螢’始終讓他不那麼舒服,不過叫的人是年長這麼多的長輩的話,還是稍微能接受點。

伽螢先從箱子裡拿出烏山傳承的原件,也就是當初去烏山,伽爺爺交給她的那幾本書。

書和卷軸都是用特殊材質製作的,交給了幾代人都沒有損壞,上面的字跡清晰。

居老沒有去拿,而是讓烏山的老前輩們看。

烏山前輩們一改剛剛吵吵鬧鬧,心情負責的接過伽螢手裡的原件。

根本不需要多長的時間,他們就分辨出來這是真的。

伽螢竟然真的把烏山最珍貴的寶藏隨身攜帶到這裡。

一想到這說明她一早就打著將之上交的打算。

這群人又忍不住瞪著伽螢了。

敗家娘們啊。

伽螢對於這些目光接受良好,隨便你們怎麼看,反正看不掉她一塊皮毛。

後面還有伽藍的身體報告,包括伽爺子給寫的藥材單子,用來給伽藍強身健體的。

伽螢把這些交給居老。

居老看完,若有所悟的望著伽螢和伽藍兩人,目光驚訝的在伽藍身上打量,然後對伽螢詢問道:“不介意我查探一下他的炁吧?”

按照資料上寫的內容,要確定真假很簡單,炁力入體一查就知道了。

伽螢詢問的眼神看向伽藍。

伽藍頷首,伸出手給居老。

居老看到他佩戴的手套,對伽螢之前說過伽藍不喜歡被外人觸碰的說法深以為然,這個年輕人渾身上下都給人生人勿進的疏離感,唯獨對伽螢截然不同。

居老隔著手套也能做到炁力入體的查探。

才不到兩秒,居老手指一顫就飛快脫離,看伽藍的眼神更驚異。

在座的其他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和伽藍另一手交握的伽螢則清楚。

居老屬於被伽藍本能排斥的外人,他的炁剛侵入伽藍的身體就吵到伽藍身體的排斥反噬。

如果不是居老跑的快,現在就要受傷了。

這邊伽藍身體才被激起的異動被早有準備的伽螢安撫吸納。

“可惜了。”居老嘆了一聲。

“怎麼回事?”烏山前輩裡的一人好奇問道。

居老沒有多說,把伽藍的病症單給他們,轉頭對伽螢道:“如果我沒猜錯,你想盡快發展藍鯨,目的之一是為了救他。”

伽螢道:“伽藍需要的藥材屬於特級資源。”

特級資源。

普通人連見到見不到,別說是購買了。

而一些有錢人就算能見到,也沒有資格購買。

這時候就需要資格認證,而俱樂部的等級就資格認證之一。

居老看著要選單上的內容,“有些東西國內沒有。”

伽螢笑道:“所以我不是說了會打國賽,為國爭光麼。”

居老看著她的笑臉半晌沒說話。

伽螢這是把目的都曝光在他面前。

她擺明了,於公於私都不可能是吳妤那邊的間諜,相反她還有著足夠令人放心的理由。

她真的足夠乾淨,才大手大腳的辦事。

烏山那幾位也看完了伽爺子給伽藍的身體檢查內容,明白到伽螢身邊這位身世坎坷的青年竟然身體即將崩潰,命不久矣。

人觀念很多時候就是一念之間,轉變起來就是這麼快。

之前也不是不知道伽藍的身世悲慘,可在危害面前選擇性忽略了他身為試驗品的悽慘命運。

現在發現這人的危險程度降到最低,一旦爆發的結果等同於自殺後,而且就算不自殺也活不了多久,還時時刻刻都在承受類似基因崩潰的痛苦後,對伽藍就開始報以微妙的同情情感來。

這是個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的人。

現在再看一直靜默陪伴在伽螢身邊的伽藍,他們忽然能理解為什麼伽藍對伽螢的與眾不同了。

回想自己親眼看到的兩人相處,以及資料上查到的內容:這世上只有伽螢在真心真意為他著想,關愛著他吧。

居老不再深究伽藍的問題,對烏山前輩們問:“原件如何?”

一人語氣不爽又鬱悶的應道:“真的。”

居老見他們把原件緊抓手裡,不打算交出的姿態,並沒有出聲討要,“好。”既然原件是真的,也不急著對照了,他相信伽螢默寫的那份也是真的。

“現在你們可以談談昨天說的入駐藍鯨的問題。”居老把話題引到這裡,就主動把空間留給他們,自己說還有別的事暫時離開了客廳。

這也不算隨便找個理由,居老的確挺忙的。剛確定了伽螢說的都是真的,他需要對此作安排和上報。

客廳裡。

伽螢和烏山前輩們大眼瞪小眼,誰都沒說話。

準確來說是伽螢被他們一雙雙眼睛瞪著。

那眼神複雜,有譴責有無奈有釋然也有探究。

伽螢任由他們看了一會兒,感覺他們情緒稍微平和了些,嘴唇動了動正準備開口。

一人抬起手一揮,搶先伽螢說:“不用說了,我們都答應了。”

伽螢閉上嘴,眨了眨眼睛。

烏山老前輩們開始你一句我一句。

“只是名義上入駐,如果不能讓我們滿意的話,休想我們會幫忙。”

“現在就把烏山傳承給賣了,不盯著你的話,也不知道還會幹出什麼敗家事!”

“早就看不下去那幾家的孬樣,只是我們不出山,一出山還有他們什麼事。”

伽螢聽著他們說,也不開口了,就附和的點點頭。

對,你們說的都對。

等他們發洩得差不多了。

伽螢才微笑道:“那工資福利方面我們商量再擬……”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我們會差你那點工資?”

伽螢乖乖搖頭,“當然不差,不過不能叫各位吃虧。”

“你能叫我們吃什麼虧。”

“合約拿過來就是。”

伽螢又是點頭。

看得出來這些前輩們就是用這方式來掩飾尷尬的心情和好心,她也不戳穿。

畢竟是曾經主動離開藍鯨,現在再回這個故土,心情肯定複雜。

感情上越複雜也說明了當初他們對藍鯨的感情有多深厚。

只是順著他們一點,又不過分。

何況這些人嘴裡說得不那麼好聽,實際上還是再給她福利,沒讓她吃虧。

事情進行的很順利,伽螢和烏山前輩們交換了聯絡方式,現場先轉了電子合約,等之後再補籤紙約。

合約簽訂之後,雙方的氣氛更和諧了。

反正烏山老前輩那邊似乎卸下了什麼,面對伽螢要輕鬆了許多。

最好例子就是簽約之後,有人拿出長輩的架勢,甚至拿伽爺子出來說話。

“伽閻要是知道你把烏山傳承給賣了,犯規也要下山來揍你。”

伽螢笑呵呵,“我挺期待的。”

要說老爺子會為這件跟她多生氣,伽螢不覺得。

從老爺子把木匣子交給她,後來考驗她,知道她是真的全部學會,也沒把木匣子收回去,伽螢就明白爺爺是把這些全程交給她了。

爺爺也是她經歷的知情人之一了,很清楚烏山傳承其實沒那麼珍貴,賣了就賣了,以她對老爺子的瞭解,覺得老爺子不會打人,指不定還要嘲笑一下居老那些人,以為得了多大便宜呢。

伽螢這副有恃無恐的樣子落入烏山老前輩的眼裡就變成了欠打。

只是他們一個個沒一個真的對伽螢打得下手,甚至還有人看伽螢眼神閃過複雜,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麼。

伽螢心底微動,面上不動聲色,實際上聽見了,那人嘀咕的話:跟七姑娘真像。

七姑娘。

吳柒。

伽奶奶。

回想起伽爺爺說過的往事,那一代烏山的人跟這位山主感情可好了。

她照顧老人們的心情,主動提起了往事的話題,“你們怎麼叫爺爺的名字,我聽爺爺說,往日你們都喊他姑爺。”

“呵,他還自豪了,喊姑爺可是說明他入贅咱烏山。”一人脫口而出,說完就愣住。

伽螢好像沒看到,接嘴道:“爺爺是挺自豪的,他說喜歡大家這樣喊他,這樣大家都知道七姑娘是他妻子。”

“你喊什麼七姑娘,你得喊奶奶。”

原本被大家有意掩埋,平時禁止提起的往事,現在由伽螢挑起來,大家說著說著逐漸釋懷,越說越隨性起來,彷彿壓在心頭的陰霾也在逐漸消散。

居老辦完事回來就發現現場的氣氛正好,大家聊得熱鬧。

他很多年沒看到老夥計們這麼開懷的樣子了。

走進了仔細一聽,發現他們在說陳年舊事,甚至還說起了各人的糗事。

其中有人發現居老回來,順勢就把居老的糗事也說了一道。

居老臉色一黑,過來打住他們。

老傢伙們誰不知道誰,自己說說就算了,跟伽螢這個後背說不是自找沒臉嗎。

“看來你們是談妥了。”

居老直接趕人,“談妥了就走吧,莫非還想在這留飯?”

“等等,小螢,這個給你。”居老又喊住站起來告別的伽螢,手裡遞給她一張卡片。

這是一張表面看不出任何標誌的卡片,伽螢拿在手裡感受材質。

烏山老前輩那邊已經有人說出卡片的來歷,“拍賣場的貴賓卡。”

‘拍賣場’這個詞讓伽螢想起來曲匇提起過,裡面有些外面沒有的好東西。

伽螢看著居老。

居老道:“藍鯨升甲的申請已經透過了,不過還沒通知,你作為藍鯨的擁有者,可以拿到這個卡。”

還是之前說話的烏山前輩說:“拍賣場的東西也分層次,有這張卡才能資格拍到更高階的拍賣品。不過,”他哼了哼,“沒卡還有我們,你身懷伽老頭的積分,也可以走別的程式。”

居老淡定,“走程式沒卡方便。”

那人沒說話,顯然是預設了。

伽螢對居老道:“謝謝。”

居老:“客氣什麼,好了,走吧。”還是趕人。

出門後聽到一位前輩吐槽說,每次吃飯都不讓人留下來,生怕別人打擾他和婉姐的二人共餐,多大年紀的人了。

伽螢才知道居老趕人竟然是慣例,理由只是想和夫人單獨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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