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螢到底還是不放心伽藍,洗了個快速澡把頭髮擦乾就披著毛巾下樓。

事實證明她的擔心是對的,伽螢下樓就看見本該躺在床上的男人,如今衣冠整齊的坐在沙發上。

他戴著一副銀邊眼鏡,腿上放著膝上型電腦。

一頭黑髮還未打理,依舊較為鬆散隨意的垂落,才有了一絲慵懶居家氣息。

伽螢剛走下來,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就側頭看過去,視線準確的落在她身上。

平光鏡片後的眼睛閃爍著,沒有人察覺到伽藍起身離開沙發一厘米,又不動聲色的坐回去。

這個動作很輕微,除了伽藍本人之外,誰都沒發現。

伽螢環視客廳一圈,“那些人呢?”

董管家道:“大少爺吩咐他們離開了。”

伽螢點頭,走到沙發邊,又問:“藥煎得怎麼樣?”

董管家:“曲少爺在看著。”

無論是回話的態度還是及時都和昨天有細微變化。

伽螢發現了也沒說什麼,在伽藍身邊剛坐下,身邊男人一瞬變壓抑的氣息被伽螢察覺。

她凝視伽藍,“不喜歡我靠近你?”

伽藍道:“沒有。”

伽螢伸手把他眼鏡摘下來,期間注意著伽藍的反應,對方呼吸輕微,一動沒動任她施為。

把眼鏡放眼前看了看,確實是沒有度數的。再和伽藍對視上,這雙和她對視的黑瞳沉靜得近乎純淨。

之前就是看到伽藍這樣的眼神,她才滿心歡喜溫暖,對他說回來了。

因為這種眼神和之前那場夢裡他看‘她’的眼神完全不一樣。

從最初回來到現在不過短短几天,伽螢得到的全是壞訊息和爛攤子,連回這個熟悉的家也只剩下對她警惕懷疑的董管家。

在這種情況下,伽藍的突然出現,並在睜開眼看見她的一時間就認出她,就好一顆名為伽藍的石子,悄無聲息的落入心湖,輕輕鬆鬆盪開一圈圈漣漪。

伽螢看他的眼神很軟,“信你了。”

把平光眼鏡放到茶几上。

伽螢本意打算把他腿上的筆記本也拿走。傷患就該有傷患的樣子,帶傷工作這種事別想在她面前做。

然而湊近一看發現膝上型電腦裡熟悉的畫面,是前天文娛乙聯南區賽金烏對藍鯨的那場重播。

當時她在現場能感知到攝像頭時不時掃在自己身上,旁觀這重播才發現裡面屬於她的鏡頭未免太多了點。

哪怕每次屬於她的畫面都沒超過三秒。

如果是看影片,還是看她的影片的話,那倒沒關係。

伽螢拉過伽藍的手,又探他的脈檢查了一遍。

果然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有非人般的恢復力。

本來站在一旁的董管家已經放心的離開,去吩咐傭人準備早餐。

一滴水自發梢滴到脖子,再滑進衣領。

伽螢發現頭髮又開始滴水就拿著毛巾隨意往頭髮擦擦。

一隻手伸過來按住她的手背。

伽螢看過去。

伽藍把筆記本放到一旁,然後坐近她,從她手裡拿過毛巾。

伽螢鬆開手,隨他。

伽藍的動作輕柔,說是擦不如說是撫,五指伸進溼發裡梳理,再用毛巾敷上去吸水。

伽螢想起來什麼,眼睛微彎。

從外面走進來的阮亞看到沙發上的這一幕,差點驚掉手裡的資料夾。

“你沒什麼想問我嗎?”伽螢說。

身後的男人沒說話。

伽螢習以為常,“你不問,那我問你。”

“嗯。”

“你早就發現之前的‘我’不對了?”

“嗯。”

“為什麼不回我資訊?”

“意外。”

伽螢睜開眼,往他腰腹的傷看了眼,隨即掃到從進來就站在邊上不動不出聲的短髮女人。

此時阮亞的表情糾結,分明想說什麼,又礙於職業操守和伽藍的規矩,忍著一言不發。

伽螢:“你來說。”

阮亞依舊沒出聲,看向伽藍。

伽藍:“聽小螢的話。”

小螢……

boss從來不會這樣叫小姐,甚至連小姐的全名都沒叫過。

阮亞收斂思緒,對伽螢說:“當時boss正在宴會與人交談,小姐的訊息突然發過來,boss看到後……才會失神被人偷襲。當時情形混亂,無法回信。”

雖然已經極力掩飾情緒,伽螢還是在阮亞接下來的話語裡聽出她對自己的一絲不滿。

“本來那種情況下,boss立即得到治療就能脫離危險,但是boss昏迷前吩咐我們回來。”

對伽藍的吩咐,他們是一定照辦的。就算明知道這樣的安排不合適,也沒有人反抗伽藍。

瞭解當時情況的人都知道造成伽藍這種異常的原因在於伽螢。

伽螢明瞭,向伽藍說:“要親自回來確認?”

伽藍:“嗯。”

伽螢輕聲說:“十年前和十年後差別還是有的,你怎麼一眼就確認是我?”

這會她頭髮的水分也擦乾了,伽藍繼續用手給她理順,“感覺。”

伽螢看著他先給自己整理頭髮,又拉起她的手給她擦並不髒的手指,再接著目視她的衣服,理所當然的將她不小心壓到大腿下的衣服拉出來,細細撫了撫皺痕。

雖然是黑髮黑眼,伽藍的五官輪廓實則要比純東方人要深邃,寬闊的肩膀和修長的四肢,長及肩膀的頭髮,充滿了異域貴公子的風情。

明明是長大後成熟男人的樣子,伽螢愣是從他這番熟悉的行為裡,找到當年落難小王子般的少年影子。

伽螢拉住伽藍停不下來的手,無奈的對他問:“出來十年了,你這……還沒好?”

不知是否生活環境造成,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伽螢知道伽藍有種毛病,拒絕外界一切的觸碰,尤其是人形生物。要說他是對此過敏也就算了,偏偏不是。

與其說是身體原因,更準確來說是心理障礙。

任何人碰觸他都會讓他感到不適不悅。

一開始外人只是接近,他都會做出攻擊行為。後來有伽螢陪伴安撫著,他才允許旁人近身,但是休想肢體碰觸。

伽螢原以為十年了,伽藍離開那個地方,來到現實社會已經十年。再者聽李沐晴說,現在的伽藍還是藍鯨集團的總裁,長期行走在外談生意,與人應酬,那麼伽藍的這個毛病應該好多了才對。

伽藍摸了摸她的頭,沒什麼表情的臉色,一雙望著她的沉靜黑眸,意思讓她不用擔心。

董管家走過來說可以吃飯了。

伽螢剛下沙發站起來轉身就走,手被人握住。

回頭一看,果然是伽藍。

伽螢反握住他的手,牽著這個比她高了一個多頭的大哥哥往餐廳走。

董管家一臉平靜。

阮亞覺得自己的三觀正在經受嚴重摧殘。

餐廳飯桌上比他們更早坐下的是曲匇,沒等主人家到來,他已經先動手吃了。

幸而伽螢和伽藍對此都沒什麼表示。

伽螢接過傭人送過來的粥,側頭對伽藍道:“多少吃一點,等會還要喝藥。”

伽藍說:“不用。”

董管家面露憂色。

他就知道會這樣。

阮亞也很為難,卻也乖乖沒開口勸說。

沒有人能勸得動伽藍的。

只要他決定的事,開口說出的話。

原來伽藍還在昏迷沒醒的情況下,他們還有機會給他注射藥物。

現場只有伽螢神色平靜,“那是我親手給你配的藥。”

伽藍:“……嗯。”

伽螢說:“別想偷偷倒掉,我會看著你喝完。”

伽藍左眉眉尖輕皺了下,語調還是沒有變化,“知道了。”

阮亞:誒!?

飯後,董管家親手把熬好放涼的中藥端給伽藍。

放在伽藍面前的桌子上後,董管家示意端著盤子的傭人過來。

傭人把盤子裡做好的甜布丁,花瓣糕等只看造型就知道很甜膩的甜點擺上桌。

坐在旁邊的伽螢看了一眼,那勺子挖了口布丁放進嘴,眼睛不受控制的眯了眯,“好甜。”

簡直甜到發膩。

往伽藍看去。

他這嗜甜的問題也比以前更嚴重了?

甜到這種程度不覺得已經沒有口味可言了嗎?

“有嗎?”伽藍看過來。

見他眼神透露著想試一試的神采。

伽螢挖了一勺餵給他。

阮亞正想告誡伽螢,伽總絕對不會用別人用過的餐具。

伽藍已經張嘴吃下去,然後淡定的評價,“還好。”

伽螢看著他面不改色的的樣子不知道說什麼了,把中藥端給他,“喝了。”

伽藍看了她一眼,後者沒有任何妥協的意思。然後冷臉的男人嘴唇抿直,拿起中藥一口口喝下去。

把空了的碗放回桌子。

伽藍從口袋裡拿出一顆糖,剝開糖紙後放入口,整個人都透露著生人勿近的壓抑氣場。

伽螢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頭髮,“我知道你身體的恢復力很好,排了毒素後,就算不喝藥也能恢復,但是喝藥總是能好得更快一點。苦這麼幾秒,就能少疼幾天。”

男人還是冷如冰雕的臉色,可嘴裡回應伽螢,“嗯。”

伽螢輕聲說:“伽藍真好。”

男人忽然轉頭,將她撫摸他頭髮的手拉下來握住,盯著她問:“為什麼不叫哥哥。”

“嗯?”伽螢道:“我以為你不喜歡我這麼叫了,之前那個電話。”

那個電話雖然只是一瞬,伽螢之後還是敏銳察覺到伽藍生氣的原因——不是借錢,而是前面那聲‘哥’。

伽藍道:“我警告過‘她’,那不是‘她’可以叫的稱呼。”

伽螢明白了,朝他笑道:“哥。”

伽藍的眼神轉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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