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馳縱然不曾在乎這個父親,但此刻也不如先前般理直氣壯。

“衡哥兒母子若有你十成之一的狹隘,你們都不會有今日這麼好過!

“她退居側妃之位讓你們當正室,但你們連衡哥兒的爵位也要圖謀!更不惜將他們性命都奪走!

“她今日涉險,命懸一線,全是因你心術不正之故!你還有什麼資格在這裡以我晏崇瑛兒子的身份指控她!”

晏馳自幼多病,被沈夫人當眼珠子一般護著,性子也格外外露些,這次跟靖王見了面,靖王又極力地善待他們,因而從沒見過他發怒,更未曾想過他還會衝他發怒!哪裡還敢接話,瞬間靠在枕上,不再吭聲。

沈夫人站了起來。

晏弘怔然望著靖王,說道:“父親方才說林夫人命懸一線,不知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她在出城的路上被人圖謀性命!若非衡哥兒去的及時,她眼下已成了屍首一具!”

靖王怒瞪著晏馳,忿然回道。

沈夫人身形搖晃,臉色變得煞白!

晏弘臉色也倏然驚變,晏馳心下正不服氣,聞言道:“怎會那麼巧?她出城就被人謀殺?還救下她的剛好就是晏衡?別不是他們倆商量好的苦肉計吧!”

“啪!——”

話音剛落,靖王一巴掌已落到了他臉上!

行武多年的男人力道可想而知,晏馳冷不丁被扇滾在地下,在沈夫人尖叫聲裡連打了幾個滾才停下來!

“我竟不知道你是這副德行!我晏家沒有你這種唯恐自家不亂的孽子!素日我處處疼你想著你是念著你體弱多病,但絕不可能縱著你無法無天!

“你如此擅長挑撥離間,別說今日已經造成惡果,就是不成,但凡我知道我也斷容不得你!”

靖王怒斥著,大步上前拽起他胳膊來又要往他臉上扇。

沈夫人搶上前道:“你幹什麼!”

靖王揚手將她甩開,又且怒指她:“你還有臉來勸阻?知你當年因為我受苦,昨兒衡哥兒母親跟我說你們心存不軌我才會問她要證據,就是生怕誤會了你們!

“我是打心底裡想做到好好待你們,不讓你們受委屈,但不表示我能容許你把孩子養廢了還來圖謀你們份外之物!

“如果不是他揣著那些骯髒心思,如果不是你縱容他往邪路上走,他如何敢在你面前胡言亂語!

“衡哥兒母親出事,不管你們有沒有插手,你都有逃不掉的責任!”

說罷,那一巴掌仍是落到晏馳臉上去了。

血從他鼻孔裡鑽出來,蚯蚓似的往下漫延。

他喃喃道:“我要走!我要走!我知道我不如你親手帶大的,你哪裡把我當成過親骨肉,接我們過來壓根就是為了成全你的臉面!”

“你住嘴!你給我住嘴!”沈夫人哭起來,爬過去將他攬在懷裡。

晏馳兩眼發直,呆呆地望著屋頂,口裡潺潺地往外吐血,靖王青筋暴起,眼仁猩紅,猶在怒目瞪視他。

晏弘含淚跪下:“父親息怒!馳哥兒年少不懂事,倚仗身體不好性子刁鑽了些,是該管治!

“母親疼愛弟弟,待每個人都友善有加,並不曾視林夫人為敵!這次不過是初初到府觸景生情,才多說了幾句。

“兒子身為長子未能及時發現並制止,現願以一己之力承擔所有責罰!

“也願意親自去追回林夫人,當面向她認錯賠罪!”

“認錯?!她方才若遭了不測,命都喪了,你要到哪裡去認錯!”

靖王怒而一掌拍在桌角上,那新打就的一張梨木案,便應聲崩了個角!

……

李南風知道林夫人是什麼意思,她雖然只是個無功無祿的小丫頭,但卻勝在爹孃背景強。

別說李存睿是皇帝甚為倚重的太師了,就說李夫人這位未來的宜鄉郡主,在京的皇親除去蘭郡王和丈夫也立下功勞的兩位公主,餘下的就只有李夫人。

這宮城門下,抬出李家的名頭,怎麼著也得有人出來搭理。

而林夫人的身份也不同,此刻也快天亮了,只要她能有機會把宮門叩開,要蒙皇帝召見應該是問題不大。

林夫人出府遭遇危險,按理說第一個該知會的應是靖王,不管他們發生了什麼,夫妻之情也沒有一日之間就斷得如此利索的地步。

林夫人如此,就只能是王府發生過什麼。

她沒遇過這種事,不免思慮後患,再看晏衡那邊,馬車已被控制,而林夫人的丫鬟英枝被押在地下。當下也察覺出來,林夫人身邊有內賊。

而能把她丫鬟都策反的人,除非熟悉的,還能有什麼人呢?沈氏雖是前不久才出現,但不表示在這之前他們就不能行動……

算了,她也樂得幫她一把!

無非是回去領個罰而已,便扭頭喊護衛回府,讓他找李摯拿手令去叩宮門,他們這裡同時也進城。

晏衡對林夫人的決定自然不反對!

如果說先前他還對沈家母子抱著些僥倖心理,憑沈氏先前對晏馳的態度認為她也許手腳還算乾淨,到方才全程目睹過車廂內的景況後,他已經放棄了這個想法!

英枝老家在碑縣,離蜀中不過幾十里路,靖王府開立至今不過三四個月,英枝在立府之後進來,而據林夫人的說法,他們倆在京城落腳之後就立刻著人去蜀中接過沈氏,從時間上說,英枝早就屬於被他們收買好的人完全可以實現!

再者,前世裡林夫人死了,獲益的不全都是沈氏母子嗎?!

他憑著怒火在心裡給此事定了性,但心底裡按理說應該緊接著升起的仇恨卻並沒有如期而至。

沈氏母子翻不了身了,他也不可能會讓他們翻身了,但證據來得這麼輕鬆,是否又透著點異樣?

“三爺!”

馬行至城中,阿蠻便也駕著馬飛奔走來。

晏衡勒了馬,阿蠻抹著汗道:“小的奉命派人盯著晏弘,晏弘一直與府裡幾位小爺喝酒,直到晏馳出事他才起身去往安雎堂,期中無異常之處。但是晏馳那邊出事了!”

晏衡倏然凝眉。

“是被貓所傷!”阿蠻喘氣道,“自爺離開安雎堂後,雪狐突然直撲窗簷,把晏馳給嚇了一跳,發了病。貓撲人是真的,發病也是真的,後來便有人從窗臺外邊發現了樟腦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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