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三十,年關至。

府裡唯一的長輩,甲一捎了信來,說今年在天壽山和先帝夫婦一起守歲,就不回京城了,囑他們夫婦“福祿雙喜,舉案齊眉”。

自從趙胤知曉身世,甲一變化是最大的一個。

他收起了往日“嚴父”的威儀,遠離了他們的生活,不再橫加干涉,更不再對趙胤的決定指手畫腳,好似當真把身上的擔子都交給了他,一心一事為先帝守陵去了。

遵循往年的舊例,這一天,趙胤晨起便要前去勞軍,輾轉數個軍營。

軍中會在今日設酒席大宴,身為五軍都督的趙胤,必得與將士們暢飲一番。

因此,時雍就沒有指望這個大忙人能好好陪她過年。

大清早,時雍便高高興興地發了一些利是銀子下去,受了下人的謝恩,便回房張羅起了回孃家要帶的禮物。只等趙胤前腳一走,她後腳便可以開溜了。

嫻衣有些擔心,看著她道:“大過年三十回孃家,會不會招來口舌?”

時雍笑盈盈地搖頭,“有什麼口舌可說?橫豎府裡無人,有她在家,下人們一個個循規蹈矩,也不盡興,索性我走了,各自安好。”

嫻衣皺起了眉頭。

“可是……”

時雍回頭,將一個檀木盒子塞到她懷裡。

“沒什麼可是了。你快去換一身衣服。這是為你準備的,一會兒你就說,是你給爹孃的年禮。”

嫻衣看看懷裡的箱子,暗自嘆氣。

時下的女子,一旦出嫁就是夫家的人,不再是孃家的人了。所以,大年三十不能回孃家,免得把孃家的財運給帶走,一定要等到大年初二那日,才能回去孝敬爹孃。

時雍對這些禮數渾不在乎。

昨日王氏便派人來給她送了吃食,那些煙薰滷味和小吃糕點,徹底勾起了時雍肚腹裡的饞蟲。她想念那個小院裡短暫的歲月……以及,王氏的飯桌。

“快。春秀,這套頭面包上,還有這個、這個、這個也統統都給我包上。子柔,去把我箱子裡那對鐲子也拿出來,一併帶上……”

她翻箱倒櫃,宛如一個離家出走的人,正在收拾金銀細軟。

春秀誒地應一聲,剛小跑兩步,抬頭就看到門口挺拔的人影,嚇得呀地一聲,手上的木匣子啪塔摔在地上,一副作賊心虛的樣子。

“姑,姑爺……”

今日的趙胤沒有穿飛魚服,而是難得一見的身著一襲戎裝。黑金的鎧甲威風凜凜,腰間仍然挎著那把繡春刀,腋下夾著一個鳳翅鎏金頭盔,從上到下滿是陽剛攝人的力量,線條剛硬,表情冷淡,讓人有種說不出的畏懼之感。

房裡幾個丫頭,齊齊朝他看來,目露緊張。

離得最近的春秀更是踉蹌著後退了幾步,雙眼無辜地抬起。

“婢子們在收拾,收拾東西……”

趙胤沒有看面前的小丫頭,目光掃過去,淡淡望向時雍。

“阿拾在做什麼?”

房裡擺了一地,首飾、布匹、衣物,什麼都有。

時雍迎上他的視線想了想,放下手上的東西,一個輕笑莞爾,便朝他款款走近。

“怎麼?難不成侯爺怕我卷財逃匿?”

趙胤順手拉她過來,神色淡淡:“卷財無妨,逃匿有罪。”

噗!時雍忍俊不禁地看著他,上下打量著英武不凡的東定侯,眉間眼底都是笑意,“侯爺大過年的不在家,留下我這個無依無靠的小可憐,只能回孃家打秋風去了……侯爺該不會責備吧?”

問這話的時候,時雍其實不確定。

畢竟趙胤這個男人十分迂腐,大多數時候都很守規矩。

趙胤好似並不在意,一本正經地道:“夫人去孃家帶財,為夫求之不得。”

“呃?”時雍好笑地瞪他,“堂堂侯爺,說這話合適嗎?”

趙胤抬手撫住她的後背,往房裡張望一眼,“走吧,我送你過去,順便給岳父岳母請個安。”

……

大年三十,家家戶戶都在家守歲,但京師城裡的氣氛卻半點不少。從無乩館到鼓樓街,長長的一段青石路面,早已灑掃乾淨,兩側店鋪規整而安靜,大多閉了營生,也有一些仍然開著門在做生意。

大紅的燈籠,漂亮的窗花紙,全城張燈結綵,這便是過年了。

趙胤沒有乘坐馬車轎輿,而是騎著烏騅,一馬當先走在前面,眉目英挺,俊朗無匹。而時雍坐在馬車裡,由一群戎裝的侍衛護送著,不時撩著簾子往外張望,偶爾露出一個微笑,臉上滿是和煦的喜色。

鼓樓街一如往常。

馬車停在門口,時雍看趙胤騎在馬上沒動,趕緊撩了簾子出去。

“侯爺,你有事自去忙吧。我們家不在意那些虛禮,請不請安,父母也不會怪罪……”

她的話說到這裡,見趙胤神色冷肅地看著她的背後,不由愣了愣,止住話頭猛地轉頭。

大年三十了,王氏飯館居然沒有關張。

此時飯館門店洞開,擺放整齊的桌椅大多是空閒的,但緊挨窗戶卻有兩三桌,坐滿了人。

時雍轉過頭,就看到了一人獨坐的白馬扶舟。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時雍看看他,又回頭看看趙胤,滿臉寫滿了不解。

然而,店裡的白馬扶舟卻很是怡然,遠遠地舉起杯子,朝趙胤遙遙一敬。

“大都督,過年大安。”

趙胤微微眯起眼,躍下馬來,牽了時雍的手往裡走。

“東廠是過不起年了麼?廠督竟會落魄於此?”

白馬扶舟並不在意他的毒舌,溫聲一笑,“早就聽聞王氏飯館味絕天下,一直沒有機會來嘗一嘗。正好——”

他環視旁邊那兩桌一動不動的東廠番役,說得雲淡風輕。

“東廠恰有一群沒地方過年的傢伙,本督就帶來了。”

沒地方過年?

白馬扶舟近來的行為,處處搶先一步,讓人摸不著脈絡。若說他會別無所圖跑到王氏飯館來吃飯,時雍打死都不肯相信。

趙胤冷哼一聲,淡淡看過去。

“那廠督慢用。”

時雍望他一眼,見王氏繫著個圍裙風風火火的出來,立馬蹙了眉頭,一臉不理解地看過去,小聲道:

“娘,大過年的,你為何不關張呀?”

王氏不知道她會來,尷尬地看了看她,又看看趙胤,眉頭鼻子皺成一團,吭哧吭哧地道:

“這不是阿香和嫻衣都要出嫁嗎?娘想多攢幾個銀子,給她們把嫁妝置辦得厚實一點,去了夫家,免得遭人閒話……”

說著,她又拉住時雍,背過身去,拿眼風示意她看白馬扶舟,壓著嗓子道:

“趕巧了,東廠這位爺有的是銀子,肯花大價錢,包了娘這店過年,你說,娘哪裡能讓到手的銀子飛走嘍?”

包店過年?

時雍側身望一眼白馬扶舟。

他也看過來,與她四目相對,眸底瀲灩生光。

這個傢伙近來實在很狗,今兒來宋家,到底有何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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