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穆見她鎮定如常,微微一怔,搖頭失笑。

“這個我就不知情了。若非這次清理,我也不會發現這些東西。”

時雍勾了勾唇,笑得淡然而篤定,“那你難道沒有想過?你能找到它,是因為有人想讓你找到它。”

魏州是個三面間諜,是趙胤的人,為光啟辦事,同時,又相信邪君的“蠱惑”,以為自己是建章帝趙綿澤的兒子,存了奪位私心。那麼,魏州私自留下的這些東西,完全有可能交給了邪君,以獲得邪君的信任。

在趙胤與時雍的大婚之際,邪君冷不丁讓燕穆發現這個卷錄和密函,存有什麼心思顯而易見。

時雍並不完全清楚箇中真假,沉默片刻,突然抬眼看著燕穆,時雍又道:“兄弟們因我枉死,我比誰都痛心。當初,我被趙煥利用,是我愚蠢,與人無憂,愧對他們的人是我,該死的人,也是我。我死過一次了,但沒有忘記兄弟們的血海深仇,只不過,冤有頭、債有主,趙煥已被圈禁……”

“那皇帝呢?趙胤呢?”燕穆盯住他,“要屠戮雍人園的是光啟,但是下令清剿雍人園的,是趙胤。”

時雍沉默。

燕穆見狀忽而一笑,唇角散發出冷冽的恨意。

“我早已懷疑趙胤有份,但我想,既然你意已定,此事便算了。你已經不是時雍了,你如今是宋阿拾,換了個人,也換了個性子,只要你快活就好。我和死去的兄弟們,一心護你敬你,為你肝腦塗地,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你開心麼?”

目光一轉,燕穆聲音更為凜厲了幾分。

“但我還是太愚蠢了。我以為趙胤只是坐壁上觀,雖然沒有出手救你,但也沒有害過你……直到看到這封秘函,我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我不敢想,你竟然真的會嫁給殺害自己和雍人園兄弟的仇人……”

時雍閉上眼睛。

燕穆眼光黯淡下來。

“你大婚在即,我忍了又忍。我不想揭開這層遮羞布,不願看你與趙胤反目而痛苦,可我……又天真了不是?你不會。即使知道這一切,你的心意仍未動搖。”

突然,雲度低低道:“下雨了。”

眼睛不好的人,聽力格外的強。

在雲度說完這句話好一會,時雍才聽到窗外沙沙的雨聲。

這場雨終於下來了。

寂寥的雨聲裡,好一會,沒有人說話。

時雍揉了揉太陽穴,覺得有些疲憊。

“所以,我更應該嫁給他。”

沒有聽到燕穆的回答,她抬頭,只見三束目光緊緊地盯住自己。

時雍又是一聲淡笑,“嫁給仇人,吃虧的不一定是自己,或許,也是仇人。”

燕穆攥緊了拳心,“我如此規勸,你還是要嫁?”

“嫁。”時雍抿了抿嘴,眼裡浮上霧氣,“不嫁又哪來機會禍害他?不接近他,又怎能報仇?又哪來的機會弄清真相?”

“真相?”

燕穆臉色沉下,皺眉看著她,咬緊牙槽冷冷看她。

“這麼多證據擺在你面前,你不信。你還要什麼真相?”

“人命關天,自當慎重。”時雍臉色淺淺淡淡,擠出一絲笑容,“事情沒有明朗前,我不相輕易下結論。”

“你鬼迷心竅了。”

燕穆一邊說著,一邊緩緩靠近時雍。

“雍人園上上下下死傷三百餘口,在你眼裡竟然不如與趙胤的露水情緣。我與兄弟們的性命,在你心裡,更是如同草芥,對不對?”

南傾眼睛一紅,聲音亦是有些許哽咽。

“主子,我們的命,是你救回來的。哪怕是你要我們去死,我們也應當應分,本不該有埋怨。可是,我們實在不願眼睜睜看你做出這種……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時雍從他嘴裡捕捉到一絲餘味,猛地扭頭。

“後悔。我為何後悔?”

南傾微怔,看著燕穆。

雲度也是皺著眉頭,朝他望過去。

燕穆道:“你可知這些日子,趙胤去了哪裡?又做了些什麼?”

時雍心裡警覺頓起,揚了揚眉梢,看著他問:“做了什麼?”

燕穆眯了眯眼,“我很想編一些謊言騙你。但我做不到。實際上,我尚且沒能查出他具體做了什麼,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趙胤與一女子過從甚密。”

過從甚密?

一個女子?

時雍腦子裡嗡嗡作想,突然覺得神思恍惚,眼前燕穆的面孔變得模糊不清。她腳下一晃,手指堪堪抓住案邊,靠著案几才沒有倒下去。

她心裡一凜,“你們對我做了什麼?”

燕穆身子往前傾下,瞥一眼桌角的薰香爐。

“跟我們一起離開京師,好嗎?我們可以從頭開始。雍人園也能再生。有雍人園在,兄弟們才能死得其所,不會白白丟了性命……”

他越走越近,盯住時雍的雙眼裡,滿是期待與痛苦。

“……”

時雍踉蹌著後退一步,厲色道:“你們想做什麼,不要亂來。”

“你可以喊人。朱九和白執就在外面。”燕穆微微一笑,“但是你只要出聲,我和南傾雲度,都得死。就像雍人園那些兄弟一樣,死在錦衣衛的繡春刀下。”

時雍張著嘴,一動不動,嗓子眼像被什麼東西堵住,直到頭重腳輕,意識煥散,整個人倒在了燕穆伸出的臂彎裡。

……

大雨滂沱。

雨點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將天地間連成一片,淋溼了大地,遮蓋了天空,也掩住了一切細微的聲音。

不過才晌午時分,天地間已暗沉一片,家家戶戶都掌了燈。

趙胤望了眼被暴雨肆虐的窗戶,慢慢站了起來。

“此間事了,我先行一步。你也早些回去,十六那天,你還要喝媳婦茶。”

在他的面前,站著甲一。

聞言,甲一沒有說話,取過搭在衣架上的披風,親自為趙胤披上,“一場秋雨一場寒。新郎倌,染上風寒可不好。”

趙胤斜過眼睛看著肩膀上的披風,還有那隻手,慢慢抬頭。

“謝謝。”

甲一手指微頓。

片刻,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去吧。”

趙胤轉身,想了想,又頓住回頭,“我的婚儀,你不會不來吧?”

甲一可以全程不管他的婚事,但他若是大婚當天都不出面,那可就難看了。

“來。”甲一望向視窗,凝神片刻,又道:“時雍之過,你裝聾作啞。宋阿拾的身份,你視若罔聞。一個為禍國朝與你有深仇大恨的妖女,一個狼頭刺悉心培養送到你身邊的細作,一個心思深沉,意圖不明的女人……你竟執意要娶。我除了順著你,又能如何?”

趙胤沉默,與他對視片刻,面色冷冽如冰。

“那就好。婚禮上,我盼你做好身為人父該做的事。二十多年未曾盡責,僅此一次,別叫我失望。”

說罷他轉身就走。

甲一被噎住,盯著房裡剛亮起的孤燈,再看一眼外面黑沉沉的雨霧。

“天公不作美,何嘗不是示警?”

趙胤頭也不回,越去越遠。

雨聲瀝瀝,甲一看著被風雨吹得搖曳不停的樹木,聽著鼓譟耳膜的陣陣呼嘯,長嘆一聲。

“先帝呀。你叫我如何是好?這孩子,終是怨了我。”

……

急雨如織,天邊黑雲壓下。

趙胤策馬狂奔,馬蹄踩過官道上深深淺淺的水窪,人馬合一如同利箭,很快奔至城門。他的衣裳早已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溼透,但他沒有停留半分,速度快得將身後的謝放甩了老遠。

巍峨的城門近在眼前,他抬頭,唇角不由自主浮出一絲笑意。

九月十四,午時,不算太晚。

回去做新郎。

“侯爺——”

趙胤馬匹剛過門洞,前方的雨霧裡便有一騎飛馳而來,蹄聲被雨點掩蓋,但他的喊聲卻破開雨霧,帶著驚亂失措的懼意,停在趙胤面前,下馬跪在雨地。

“屬下失職。”

其它小說相關閱讀More+

系統急了,帶我強行上分

使用者16665031

穿到女尊世界後,我一心搞事業

茜曦瓜子

和女神荒島求生的日子

金榜書生

修真老祖在現代給古人直播

冬亦故

國運:開局扮演妓夫太郎

愚人眾執行官一一旅人

我一啃菠菜,藤蔓他就哭到脫水

紅牛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