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發難,聲音裡彷彿帶著怒氣,瞪大的眼睛裡彷彿要衝出刀子來,趙胤還是頭一次見阿拾這般生氣,這與她平常的假裝對他著惱和撒嬌時截然不同,滿臉寫著“哄不好的那種氣憤”。

趙胤不由微微一怔。

他本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見狀竟是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驚亂,飛快展臂將他摟入懷裡,在她後背上輕拍兩下。

“這是怎麼了?怎麼就生氣了?”

時雍撇了撇嘴,冷冷看他,“是我問你的話,還是你問我的話。大人慣會欺負人,要去那個勞什子玉堂庵吃齋唸佛做尼姑的人是我,吃苦受累的人是我。大人不僅不為我出氣,反倒來教訓我的不是。既然大人心裡信老和尚那個詛咒,那又何必要娶我?我也不是非你不嫁,這樁婚事不如就這樣也罷,咱倆說開來,不要成婚了,你爹和那個老和尚,也就不必再算計怎麼拆散我們,各自安好,豈不自在?”

她說得酸溜溜的,字字如刀尖般了剜向趙胤,語速也快,絲毫不給趙胤說話的機會。

趙胤幾次皺眉,最終還是忍住,由著她噼裡啪啦數落一通,這才喟嘆著感慨。

“我又不曾說什麼,哪裡就是教訓你……”

“你怎麼沒有教訓我?你就是教訓了的。”時雍哼聲推開他的胳膊,拉一張椅子坐到棋桌的另一頭,學著趙胤方才的動作,學他說話的語氣,慢條斯理地冷冷道:

“你倒是有理了?阿拾,你現在不是宋仵作的女兒宋阿拾,你是大晏的明光郡主,做事要有分寸,若讓人知曉,會說你挾私報復……”

學完這句話,她眼一抬,又冷冷看著趙胤。

“大人居高臨下、傲然睥睨,分明就是在俯視我。”

趙胤啞口無言。

他並不曾刻意如此,可是有些習慣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

身為這個時代的佼佼者,趙胤本就是皇權貴族的圈子裡長大的男子,天生高人一等,骨子裡帶來的階級感並不能完全消除,偶爾會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

時雍不提,他並沒有意識到,可是看著時雍學出來的姿態,迎著她質問的雙眸,他眉頭不由深深皺了起來。

“我哪裡有如此做作……”

“你怎麼沒有?”時雍哼聲,“我早已同大人講過,我和別的女子不同。我本就不甘心做男子的附庸,大人若受得了才娶我,若受不了,我兩個就把醜話說到前頭,誰也不要束縛了誰……”

趙胤腦袋隱隱作痛,“我本無此意……”

“你有。”

“我並無……”

“你有。”

“我……”趙胤皺著眉看她片刻,又繞過棋桌,將手遞給她,“我雖無此意,但讓你誤解,仍舊是我的不是。”

說罷見時雍不僅不把手遞給她,反而把臉轉向了旁邊,一副傷心難過的模樣,趙胤暗歎一聲,防線全面瓦解,默默彎下腰來,盯住她的眼睛,摸摸她的小臉,真誠地道:

“為夫知錯了,娘子原諒則個……”

時雍剛想說話來嗆他,突然聽到這句話,差一點閃了舌頭。

她怎麼也想不到有生之年能在趙胤的嘴裡聽到這麼肉麻溫柔的道歉,心裡早已樂開了花,嬌臉上卻是黑沉沉的不肯露出半分情緒,仰臉看他片刻,方才冷冷地問。

“當真知錯?”

趙胤搓搓她的臉,“不假。”

時雍猛地揮開他的爪子,拽著他的袖子想要站起來,剛好趙胤低頭想要哄她,兩個人便恰好撞在一處。

時雍的頭撞到趙胤高挺的鼻子,差點沒把他眼淚撞出來。

“你這女子……”趙胤掩鼻望天,俊目微斜,落在她的臉上,滿是痛楚的模樣。

時雍見狀愣了愣神,慌忙去拉開他的手,“我看看,有沒有事?”

趙胤盯住她:“阿拾的頭沒事就好,為夫哪敢有事?”

噗!時雍差點被他一本正經的假把勢給笑掉大牙。可是,既然趙大人這般嚴肅,她也不想辜負這“大好時光”,微微抿了抿嘴,便慢吞吞地坐了回去。

“大人可知道,娘子生氣,夫君是要拿東西來哄的?”

東西?什麼東西?

趙胤下意識皺眉,眼皮微跳,“阿拾想要什麼?”

趙胤以為這狡詐女子,定然又要給他出難題。豈料,這不是難題,而是為難。

時雍幽幽怨怨地望著他,說道:“明日我就要去玉堂庵過那種食無味居不暖的日子了,我想吃大人的肉……”

趙胤眼皮一跳,便聽她又補充:“不是大人身上的肉,是大人煮的肉。我記得我為大人煮過一碗煎蛋刀削麵,那今日大人就親自為我煮一碗牛肉刀削麵好了。”

煮麵?這兩個字對趙胤來說比千斤更重。所謂“君子遠庖廚”,堂堂大都督何嘗需要親自下廚做飯,這根本是想都沒有想過的事情。

趙胤道:“阿拾不如換個別的?”

時雍看著他,“夜已經深了,旁人也不會知情。就只有你我而已,大人是怕丟人嗎?”

趙胤道:“……”

時雍彷彿看穿了他的想法,委屈地撇了撇嘴,“大人繡春刀耍得這麼好,拿菜刀自然也不在話下。我幫你燒火,我教你,很快就學會了。”

“阿拾……”

看趙胤的模樣,尚欲掙扎,時雍乘勢而上,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委屈地仰起臉,“大人……我明日便要走了。半個月,可長可短,若有大人親手煮的一碗麵,阿拾便是日日面對青燈苦佛,吃糠咽菜,心裡也是暖的。”

這委屈的小模樣和哀怨的語氣,簡直就是她屢試不爽的殺手鐧。

趙胤慢慢地嘆一口氣,“你這女子,怎地這般無賴!”

無賴嘛是無賴了一點,可誰讓他就吃這一套呢?

時雍斜睨著他軟化的表情,一不做二不休,拉著他就往外走。

其實時雍心裡明白,像趙胤這種男人,身上肯定有許多大男子主義的毛病,即使趙胤比這個時代的其他男人要好一些,可基因裡傳承下來的東西,一時半會是改不了的。想要未來的婚姻生活過得舒心如意,慢慢地改變他就十分有必要,否則,將來吃虧受苦的還是她自己。

……

小廚房裡早已滅了燈,但是大鍋裡備著熱水,灶膛裡埋的火還沒有熄滅。

時雍把趙胤拉過去,怎麼都避不開的人,是值夜的謝放、白執、朱九、嫻衣還有一個廚娘。

為了不引人注目,趙胤讓謝放先行一步清場,然後“封鎖廚房重地”,不讓閒雜人等進來,便是謝放和朱九等人,也只能等在外面。

謝放是萬萬想不到趙胤要做什麼的,領命辦差之時,看主子的目光稍稍深沉。

趙胤看他一雙懷疑的眼神,眉頭微沉:“等一下。”

謝放駐足,轉身拱手,“爺,還有什麼吩咐?”

趙胤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去前面,然後他慢慢負手跟上,直到確認時雍聽不見了,他才小聲對謝放道:“阿拾要為爺煮麵,不想讓人瞧見。”

謝放微微驚訝。

他本來就是這樣想的,難道還有別的可能麼?

主子為何要專程告訴他這個?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謝放一肚子疑惑,低頭道:“屬下明白。明光郡主真是賢惠。”

趙胤嗯聲,“去吧。”

時雍眼看謝放走遠,這才慢慢走到趙胤的身邊問他,“大人,何事這麼神秘?”

趙胤面無表情,平靜地道:“爺見夜防鬆懈,提點他兩句。”

“哦。”時雍瞥他一眼,笑眯眯地拉住他,小聲道:“快走吧,爺。不知道廚間有沒有牛肉和發好的面……”

趙胤思忖下,覺得可能雞蛋要便利一些,於是低頭問她:“阿拾不如吃兩個蛋?”

時雍愕然:“什麼蛋?”

趙胤:“水煮如何?”

時雍斷然拒絕,“牛肉刀削麵,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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