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覺遠喊了一道響亮的佛號,喉頭哽咽著,聲音又是悲慟又是激動,“這個秘密,貧僧藏在心裡二十多年,當真是如鯁在喉——”

說著說著,老和尚不知想到什麼,竟泣不成聲起來。

“先帝啊,師尊啊!覺遠有愧,有負你們所託呀……”

光啟帝看他如此,偏偏頭,“為覺遠大師除去重枷。”

榮王眼皮跳了一下,和誠國公對視一眼。

這皇帝的態度越發令人捉摸不透了。

他們不敢吭聲,幾乎將趙胤從頭看到腳,眼裡滿是審視。

而趙胤面不改色,一身飛魚服筆挺地肅立殿中,一動不動,渾身上下滿是不容忽視的冷峻和貴氣,就他這一身非凡氣質,說是先帝的兒子,當真不會有半點辱沒。

覺遠自從被東廠緝拿,已是受了許久的罪,身體重獲自由,早已僵硬得痠痛不已,一時竟有些跪不直挺。

“多謝陛下。”

光啟帝道:“你照實說便是。”

“是,陛下。”

覺遠唉聲嘆氣。

“此事說來話長,還得從二十多年前,先帝來慶壽寺找先師秘談說起。”

談及先帝,在座的心中不由翻江倒海。

光啟帝目光復雜地看了趙胤一眼。

覺遠道:“那天,師尊屏退了眾人,只留下貧僧侍奉茶水。貧僧猶記得,先帝來時神情冷肅,頗有幾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模樣,貧僧當時很是緊張,以為出了什麼大事,但萬萬沒有想到,竟是因為先皇后有孕……”

懿初皇后有孕,皇帝一不找太醫,二不找穩婆,而是到慶壽寺去找道常和尚,此事聽來匪夷所思。

可是,覺遠只是一提,趙炔就明白了原委。

在先帝永祿爺還是晉王爺的時候,道常法師便為他和懿初皇后測過命數。那時,道常法師說懿初皇后乃是“轉世桃花,天生鳳命”,是夾在天道輪迴中的悖世之人,並非常理存在,若是生子,必將為天道不容。

那時,道常法師留下了一道“兒生母死”的悖世讖言。

直言告之,懿初皇后生女則無恙,若是生子,必遭橫禍。

起初永祿爺並不全然相信這些僧言僧語,直到他帶兵破金川門的那個血月之夜,懿初皇后在金川門陣前產子,差點一命嗚呼……

事實上,在許多人的心裡,那天的懿初皇后已經一命嗚呼了。

她昏迷了整整五年,如同死人。

是永祿爺不肯放手,亦不肯認命,費盡心力鑿冰棺儲之,藥材養之,護她屍首……按照道常事後的解法,是永祿爺的痴情感動天道,這才讓懿初皇后的靈魂得以從異時空歸來,又與他過了那麼多年的幸福日子。

但是這次的事件,對懿初皇后的身體損害尤重,不宜再生產。

當年的道常法師,再三規勸二人放下情孽未果,相信了人定勝天,但眼看永祿爺只得趙炔一個兒子,實在不利於江山社稷,便一心一意勸皇帝廣開後宮,最後,皇帝卻來了個“六宮無妃”,甚至頒旨明意,“自皇后之下,不設妃嬪”,把個道常氣得回了慶壽寺,許久不再進宮面聖。

道常是有從龍之功的人,其功績自不必說。

先帝自然也知道他是為了大晏江山,為了他著想。

永祿爺只有一個兒子的事情,不止道常,也是滿朝文武的心結。他們三天兩頭會將延綿子嗣的事情拿到皇帝的案頭,花樣百出地勸諫皇帝廣納妃嬪,開枝散葉。

儘管先帝從不在先皇后面前提及,先皇后又怎會不知?

自從生育趙炔導致昏睡五年再醒來,先皇后多年來一直在調理身子,為免再出事端,避子的湯藥一直都有服用。這一點,原本是夫妻二人的共識,可是眼看趙炔漸漸長大,偌大的大晏皇室,仍是隻得這一個皇子,除了長姊寶音,連個兄弟都沒有,懿初皇后也漸漸有些焦慮。

一面是先帝要獨自面對來自群臣的壓力。

一面是她自己內心的歉意。

於是,當懿初皇后調養多年,自覺身子已然恢復得差不多了的時候,她偷偷停服了避子湯藥,並未告訴先帝。

先帝忙於朝政,一直未查她的變化。

直到肚子漸漸隆起,腹中胎兒已五月有餘,懿初皇后才告之先帝此事。

孩子這麼大了,要做掉已是不易。在這個時代,風險堪比生育。

先帝又是心疼又是緊張,這才匆匆趕赴慶壽寺找道常法師化解此劫……

道常仍是老生常談:生女無礙,若是不幸生子,仍是悖世而為,與上次生下趙炔恐無兩樣,兒生必定會母死。

而且,悖世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逆天而為,老天可否再給他們一次機會?

先帝不敢賭。

“事過多年,貧僧至今仍記得先帝聽完先師的話,那一副悲嗆的神態……”

這話,覺遠是看著趙胤說的。

好似是為了告訴他,不是先帝不肯要他,是確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趙胤面無表情,但聽得很認真。

覺遠嘆息,“當時,依先師之言,先皇后應立即終止妊娠,無論如何不可要腹中胎兒臨世。只要胎死腹中,便不算悖世。可是,先帝說,小皇子已然長全,會在母親的肚子裡動了,先皇后很是喜歡,開玩笑說不要他,小皇子便要在母親肚子裡打上一拳……”

說到此處,覺遠聲音已是哽咽。

“貧僧記得,先帝當時還講了一個先皇后的胎夢。”

趙炔接過話來,“什麼胎夢?”

聽皇帝緊張的語氣,好似全然相信的樣子,覺遠突然有些欣慰。

看看這兩兄弟的眉眼表情,竟有些感動。

他們都成長得這樣好,不負當年那麼多人,為了他們能安安穩穩活下去所做出的犧牲和努力。

覺遠眸中浮上霧氣,“先帝說,那日凌晨,天尚未亮,先皇后突然從夢中驚醒,滿頭大汗地哭著說,腹中的小皇子給她託夢了。一聲聲叫著孃親,讓孃親救救他,說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先皇后還說,夢裡的小皇子滿頭滿身都是血汙,模樣極是狼狽,把當孃的惹哭了,然後,夫妻二人抱頭痛哭……”

趙炔哼聲,撇頭看了趙胤一眼。

“求生欲極強。”

趙胤眼波微蕩,沒有開口。

整個過程,他都很安靜。

如置身事外一般,沒有流露出半分情緒。

覺遠又是一聲嘆息:“先師聽完,深受感動,一口一句孽緣的嘆著,迫於無奈之下,為先帝獻出一計。”

眾人沒有開口,但心中隱隱已有猜測。

覺遠道:“先師那時想到的法子,便是狸貓換太子,將真正的小皇子換到別的人家去撫養。如此一來,小皇子和懿初皇后沒有母子名分,便不會母子相沖相剋。既可保母親平安,又可以讓小皇子得以存活……”

趙炔閉了閉眼睛,啞聲道:“此事,母后可知情?”

覺遠搖了搖頭,嘆息道:“先帝為免先皇后得知實情傷心傷身,此事是一定要瞞著她的。這等機密大事,當今世上,只有少數幾個人知情,貧僧恰是其中一個。”

覺遠又是一頓,“至於先師為何要將此事全盤告訴貧僧,其實另有緣故……”

趙炔問:“是何緣故?”

覺遠皺了皺眉,手捋鬍鬚輕聲道:“小皇子出生那天,先師再為其批命占卜,發現此子……”

這老和尚突然閉上嘴巴,望著光啟帝欲言又止。

光啟帝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但說無妨。”

覺遠拱手,“貧僧若有不尊君上之言,還請陛下勿怪。眼下所說所作,只為還原當年真相,還請陛下明鑑。”

光啟帝:“嗯。”

趙胤垂下了眼皮。

覺遠看了看他二人。

“小皇子出生那日,天有異象,熒惑守心,星孛襲月,先師批他八字,此子乃真龍命數。來日恐會引發朝綱動亂,社稷不穩,與陛下兄弟反目……”

他看了趙炔一眼,見皇帝沒什麼反應,又接著說道:“先師特地將此事託付給貧僧,便是擔心有朝一日,兄弟鬩於牆而至災難不止,天下大亂,民不聊生……”

稍提一口氣,覺遠突然低頭,朝趙炔重重拜下。

“今日,貧僧見陛下要將大都督下獄,想到先師所批的命數,只恐命理成真,一時情急,這才在眾目睽睽下說出真相。如今想來,實在不該如此衝動,還請陛下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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