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雪凝看著她,恍惚一笑。

“得虧我以前與你相交,無意中聽你說到,溺死的人,嘴裡會有浮沫和泥沙……可是阿旺是被堵了嘴沉河的,他嘴裡不就沒有這個了嗎?我當時沒有告訴他們這一點,待回到山上,這才謊稱突然想起,怕精明的宋大人會有察覺,於是,自告奮勇地帶著斧頭回來處理屍體。我想著,可以藉機留下線索……”

時雍一笑,“你很聰明。”

呂雪凝搖搖頭,“不,我還是想得不夠周全。他們怎會放我一個人回來呢?他們派了個人,一路跟著我。”

時雍道:“可你還是成功擺脫了他。”

呂雪凝苦笑,“這是運氣。大抵是老天垂憐,回來的時候,我們碰到了朝廷的人……”頓了頓,她又指向丁五,“就是他們幾個。”

丁五詫異,“你怎知我們是朝廷的人?”

呂雪凝說道:“跟著我那個人說的。”

丁五和時雍對了個眼神,沒有說話。

時雍道:“接下來呢?”

呂雪凝道:“那人似乎很怕,說情況緊急,必須馬上返回山上告訴執事大人。我便讓他先回去報信,我去處理屍首……這些日子,我一直很聽話,從未違抗過執事的命令,又已經殺過人了,成了他們的同夥,我娘又在他們手上,他大抵料我不敢怎樣,便相信了我,獨自離去……”

“我悄悄返回河邊,阿旺的屍身尚未被人發現,我慌不迭地砍下他的頭,裝入鐵盒裡帶走……我在林間丟棄斧頭,路上留下血手印,便是想引宋大人和朝廷的人找來……”

說到這裡,她哽咽一下,突然緊緊抱住時雍。

“我沒有想到,阿拾,你也來了。”

時雍救過她一次,在呂雪凝眼裡,時雍不僅是姐妹,還是恩人,是一個無所不能的人。

“這些日子,我日盼夜盼,就盼著這一天。但是……阿拾,他們很兇殘,很厲害,你們要小心……”

這些日子被欺壓怕了,時雍發現呂雪凝在說到那個人的時候,眼睛裡都是恐懼。

“那個人說,他們是上蒼派來的,是這個封建時代的終結者,他們要推翻這個邪惡和腐朽的舊世界。還說,他們要在這一塊開滿了罪惡之花的土地上,建立一個嶄新的時代……”

說到這裡,呂雪凝的目光裡閃了閃,聲音低了幾分。

“他還說,在新時代裡,像我這樣的女子,再也不會因為身子不乾淨,失了貞節就被人唾棄……女子還可以向男子一樣進學,科舉,做官……”

不得不說,這番話對身受重創的呂雪凝來說,是有誘惑力的,時雍能明顯感覺到,當她說出這幾句話時,聲音裡充滿的渴望和懷疑。

“阿拾,你說,真的會有這樣的時代嗎?”

“會。”

在萬般理由,時雍也不忍打擊一個女子的憧憬。

但她心裡很清醒,要跨越歷史的鴻溝不是一蹶而就的。這個時代方方面面的條件都達不到邪君所宣稱的“新時代”到來的條件。大同之世,當初的懿初皇后做不到,曾經認為可以靠穿越女的力量和自己的努力而改變時代最後卻死無葬身之地的時雍也做不到。

寸積銖累,頑疾難治。在歷史的長河上,他們這點金手指最多能撲騰出幾朵浪花,卻改變不河水的流向。

她們不行,那邪君就可以嗎?

這麼狠毒、這麼陰損的招兒都用出來了,也不過如此。

時雍輕攬呂雪凝。

“但是雪凝,我們還需等待。時代的改變,靠的是自己,靠的是我們每一個人的努力創造。教育的革新,科技的進步,社會的轉變,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不是殺戮、鮮血、戰爭、瘟疫可以完成替換的……”

呂雪凝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阿拾,你懂得好多,有些話,我都聽不懂。”

時雍莞爾,眨了眨眼,“我的事,想必你也聽說了。實不相瞞,我這個女魔頭,也是肩負著上蒼賦予的使命而來的,我的到來,就是為了推毀這個令人髮指的邪惡組織,把他們徹底掃入時代的垃圾堆,並把我們的時代,建設得更加美好……”

呂雪凝眼裡亮起了光,“真的?”

“你相信我,就勇敢一點。”

時雍怕她經了這事,更會想不開,輕撫她的後背寬慰了幾句,這才轉頭問丁五。

“丁五哥,你能給丙六哥他們傳信嗎?”

丁五遲疑一下,點頭,“簡單的可以。”

“告訴他們,準備行動。”

時雍說罷,慢慢站起來,一把拔出長劍,挑起那顆帶血的人頭,丟回鐵盒子裡,回頭看呂雪凝。

“你原本想怎麼處理這顆頭?”

呂雪凝看著她長身挑劍的颯然模樣,有點緊張地嚥了嚥唾沫。

“我怕他們發現我故意留下印痕,而你們又沒能跟上來,準備先把頭埋起來,回去謊稱沒能完成任務,然後再想法子下山,再引一次……”

時雍點點頭,將那塊布蓋在人頭上面。

“現在你可以帶回去了。”

呂雪凝怔忡。

……

咕……咕……

咕咕咕……

鳥叫聲在山林響起。

一聲,兩聲,三聲……

很快,山林裡又恢復了寂靜。

時雍帶著呂雪凝,拎著那個裝著人頭的鐵盒子,慢慢下到山谷,穿過綠油油的茶地,朝竹林裡的幾間木屋走過去。

丙六等人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她們,藉由山林的掩護,慢慢靠近。

“娘……”

呂雪凝提了提裙角走在前面。

“我回來了。”

裡面靜悄悄的。

好一會兒沒有聲音。

呂雪凝緊張地嚥了一下唾沫。

“爹,娘,我回來了……”

為了掩藏身份,這些日子,那個男人一直逼呂雪凝這麼稱呼他。呂雪凝平常叫得拗口,這一聲倒順溜。

屋裡頓時傳來一道冷哼。

“帶回來的是誰?”

時雍是大大方方跟著她來的,就沒想過隱藏。

聞言,他道:“小子入山迷了路,又累又餓,巧遇這位公子,便想來討一口飯吃……”

呂雪凝道:“是啊,爹……我,我看他帶著寶劍,想是江湖俠士,是個好人……孤身一人在外,也怪可憐的。”

這麼說的原因,便是故意暗示屋中人,她是被脅迫的,不得不帶回來這個人。

甚至有可能是追查他們的人。

而且,她並沒有背叛。

果然,屋裡傳來一聲怪笑。

“那就請進來吧。”

緊閉的房門突然開啟,幾個人影從中急掠而出,帶出一陣山風,將時雍包圍。

他們手握鋼刀,虎視眈眈,嚇得呂雪凝尖叫一聲,將鐵盒丟棄在地,退後幾步,抱頭跑到一邊,一副瑟瑟發抖的樣子。

洞開的屋子裡還端坐著一個人。

陰惻惻的,冷氣森森。

他看見了滾落在地的人頭,冷笑著慢慢走到門口,看向拔劍防備的時雍。

“明光郡主,別來無恙?”

時雍聽著這熟悉的聲音,再看他的臉,皺眉確認了片刻,脊背突然爬滿冷汗。

“是你?”

一陣山風吹來,帶著那人怪異而沙啞的笑。

“沒有想到吧?我沒有死。”

這個男人是龐淞。

楚王趙煥舉事那日,在霄南山縱火逃脫的龐淞。

時雍知道他沒有死,卻沒有想到他居然又潛回了霄南山……

這麼說來,婧衣利用慧光偷《血經》,大鬧慶壽寺藏經閣這些事,全都與他有關了。

龐淞道:“我在霄南山終日唸叨郡主,沒有想到,郡主竟會自己送上門來。哈哈哈哈哈!”

時雍咬了咬牙槽,猛地轉身,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冷光,將面前的兩個壯漢逼退兩步,擺出搏鬥的架勢,冷笑一聲,“你果然是邪君的人。好,算我失策,今兒羊入虎口。有什麼本事使出來吧,看你能不能抓住姑奶奶?”

龐淞大笑,又往外走了幾步,已經出了屋子,整個人已經完全暴露在了天光之下。

“郡主說錯了,我不是邪君的人。邪君才是我的人。”

“呵!”

時雍厲喝一聲,大聲朗笑。

“看來你是個大人物,不枉我費心佈局一場。”

她話音未落,屋子裡突然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叫,緊接著,丁五、丙六、丙七、朱九等人如同鬼魅般從四面八方疾撲而來,身影晃動間,快得幾乎看不清臉,打了龐淞等人一個措手不及。

兵戈落地,錚錚有聲。

殺的殺,傷的傷,俘的俘。

一群人沒怎麼抵抗,很快就被十天干制服。

龐淞有一身好武藝,懷裡還有保命的劇毒之物。可是,他方才見時雍孤身一人,有些掉以輕心了,根本就來不及使喚,而十天干和朱九等人速度也著實太快,快得都沒有給他機會,猝不及防之下,一個回合不到,就被人繳了械,踢跪在泥地上,反剪了雙手,動彈不得。

與此同時,嫻衣從他背後的木門裡,扶住腳步不穩的呂夫人,朝時雍點了點頭。

“郡主,婢子幸不辱命。”

“做得好。兵不刃血!”

時雍長劍一挽,扛在肩膀,勾住嘴角邪邪淺笑,一副跩跩的模樣盯住龐淞。

“接下來,就要勞煩長史大人說說,是如何唸叨本郡主的了?”

龐淞整個人都是震驚的。

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被這個小娘們兒給耍了。

龐淞綽號“神運算元”,一輩子都在算計別人,不曾想,今兒在陰溝裡翻了船,這麼輕易就被時雍拿住。沒有搏鬥,沒有反抗,沒有機會逃跑,連他準備好的那些防身之物都沒有來得及使用,就這麼徹徹底底地敗在一個女人的手裡。

不可思議。

這一切,荒唐得如同兒戲!

他怔愣了許久,都沒有說話。

直到後背被朱九一腳踢來,疼痛提醒了他,這才冷靜下來,不得不接受現實。

“咳咳……咳咳咳!”

龐淞痛得一連咳嗽了好幾下,深吸一口氣,慢慢悠悠地昂起頭,雙眼惡毒地盯著時雍,涼涼地發笑。

“郡主好手段,此番倒是把我迷惑住了。我認栽!”

“好說。”時雍冷冷淡淡,“雕蟲小計而已。對付小人可以,稍稍有點能耐的人,就不夠看了。說到底,還是長史大人太過愚蠢。”

拿了人,還損他。

殺人誅心也不過如此。

龐淞冷笑,“郡主好一張利嘴。然而,你似乎太過低估我,而高估你自己。你以為拿了我,就能力挽狂瀾,拯救大晏這危機四伏的局面?痴心妄想!”

“是嗎?”時雍撇了撇嘴,走近他的身子,往他懷裡一摸。

果然,幾個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被她掏了出來。

她抬在掌心,眯起眼一個個端詳著,似笑非笑地扭頭。

“不知道這些個好東西,夠不夠讓長史大人張嘴說實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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