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局突然就僵持了下來。

晏兀兩軍在盧龍與青山口各執一方,互不相攻,亦不相讓。

阿伯裡回去後,也不知有沒有說服巴圖,幾日裡,兀良汗再無訊息傳來。

趙胤也不急,據守盧龍靜待觀望。相比坐鎮在此的他,遠道而來的巴圖自然更為心急。

讓趙胤在意的是長公主的到來,會引起怎樣的風浪。

“大人,我要輸了。”

燭火下,時雍推了推棋枰。

“總是輸,我不想下了。”

趙胤方才想著事情,便忘了讓她的事情,招招皆是殺著,滿盤凌厲之勢,聞言,抬了抬英挺的眉梢,他將棋盅擺正。

“我慢些。”

時雍滿意了。

她腦子不笨,但下棋之道,也就是個入門的級別,偏偏還想贏他。這兩日,她同趙胤下了好幾盤,不論趙胤怎麼相讓,時雍愣是沒有贏過一次。

她痛恨自己是個不服軟的女人,也痛恨自己的墮落——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在趙胤的引導下,從想要征服他的人,變成了想要先征服他的棋,死活要在棋枰上贏他一局。

“第一百六十三手,阿拾,你又要輸了。”

“不算不算。這步棋不算。”時雍發現自己費盡心機佈局的妙手,被他幾下就屠掉了,很是鬱悶,想也不想就開始悔棋。

好在趙胤脾氣不錯,由著她撤回重來。

時雍拿著白子,在棋枰上晃來晃去,拿不定主意,“大人,我該走哪裡?”

趙胤道:“哪有如此下棋的?”

時雍抬頭:“我就是這樣下的呀。”

趙胤:“……”

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棋枰,時雍笑開了眼,馬上落子,嚓一聲。

“直搗黃龍!妙啊。大人,別掙扎了,我要生吞了你。”

趙胤執黑,棋風很穩,根本不與她膠著,眼看時雍佔了先機,竟是遊刃有餘地與她周旋了幾十手,然後尋得機會,從步步回防到步步緊逼,直到將她中盤絞殺,再次把她推入絕望。

時雍瞠目結舌:“大人,你耍賴!”

趙胤將棋盅壓在棋枰之上,“技不如人,還反咬一口。”

時雍推開棋盅:“那我不下了。我本就不喜下棋,若不是怕大人長夜寂寞,哪會捨命陪君子,你不肯讓我,見我輸了,還取笑我。”

“……”

趙胤無言看她片刻。

“下次我讓你。”

“沒下次了,每次都是我輸。”

趙胤喟嘆:“你著實讓我……讓無可讓。”

“贏了棋還打臉。過分。”時雍哼聲,拿起桌上的帽子和外袍套上,“我回去睡了,懶得理你。”

她總是如此,直接地表達情緒,趙胤有時並不知她是真的生氣還是在與他玩笑。下棋贏了一個女子,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他本意也沒有嘲笑阿拾,如今看她這麼走,趙胤張了張嘴,覺得有必要說清楚,可那話在舌尖,愣是變成了。

“叫謝放來扶我。”

扶?時雍回頭,自上而下打量他。

“你怎麼了?”

趙胤面色微微蒼白,一隻手搭在膝蓋上捏了捏。

“坐得久了,膝蓋受涼,痛。”

屋子裡是生著爐子的,時雍坐得離爐火近,並不覺得有那麼冷,可是看趙胤這副樣子,不像是撒謊,且他腿疾一直未愈,這幾日她忙著為來桑治傷,一次都沒有為他針灸過,這時看到他那眼神,詭異地產生了歉疚感。

“我給你看看。”

醫者父母心。

這大兒子還是得管一管的。

時雍這麼想著,趕緊叫了謝放備水為他泡腳。

謝放和白執抬了水來,離開時,謝放落後幾步,偷瞄了一眼趙胤,見他不苟言笑,一臉平靜,微嘆口氣,退出去默默關上門,

四下裡靜悄悄的,呼吸可聞。

時雍數次因針灸保命,對針灸之事便添了敬畏心,給趙胤針灸時再不像從前那般敷衍,變得極有儀式感,必會淨手淨針,專注萬分。

趙胤半躺在椅子上,時雍將火爐子拉近他,坐在一張小杌子上,低頭為他揉捏片刻,這才開始針灸。

她很專心。

趙胤的目光在她臉上定住許久。

潔白的臉蛋如絲緞般光滑,昏暗的燭火打在她低垂的眼眸,兩排睫毛長長翹翹,隨著銀針開合幾下,少了幾分俏皮,添了幾分柔美。

趙胤自小隨父宮中行走,見過的女子顏色乃天下之最,什麼樣的美人入得他的眼裡,也如浮雲一般,從不曾側目多看一眼。

如今,單是他盯著時雍看這麼久,已極為罕見。

更何況,如今的時雍若論美貌,不說比以前美貌逼人妖嬈絕美的時雍,便是比尋常那些養尊處優的嬌嬌美人也有不足。她臉上稚氣未退,身材雖是修長纖瘦,凹凸有致,可身段還未完全長開,不至於讓男人一看便瘋狂忘性。

時雍渾然不覺趙胤在看她,隨口問:

“最近有沒有感覺好些?”

趙胤道:“老樣子。”

不對呀,看他患部的狀態分明就是好些了的?時雍抬頭看去,剛好迎上他的眼睛。她癟了癟嘴,低下頭。

“你這個人,不老實。”

趙胤沒有反駁。

時雍本以為他會說幾句病情,可等了許久,卻等到他突然的嘆氣。

“阿拾。”

時雍沒有抬頭,“嗯?”

趙胤凝視著她的腦門兒,聲音低沉。

“你當真願意,一直跟著我?”

冷不丁聽到他說這個,時雍有點意外。她以為他是不愛提這件事的,突然主動開口,是因為她為他針灸,又突然被她感動了嗎?

時雍眉尖兒輕蹙,“那得看是怎樣個跟法。”

趙胤道:“就這般。”

“聊天、下棋、論戰,閒話家常嗎?”時雍不冷不熱地望他一眼,淡淡道:“恕我直言,大人的需求若只是這般,你府上任何一個婢女都可以。說不準她們比我做得更好。畢竟,我脾氣可沒她們那麼好,會罵人的呢。”

趙胤皺皺眉,目光暗淡下去。

時雍沒有抬頭,可是沉寂的氣氛卻讓她有種不真實的恍惚感。她不得不承認,在逗弄趙胤這件事情上,她是認真的,也認真地走得有點越來越遠了。

趙胤這個人身上,有一種撼動女子的力量,尤其是她這種要強的女人。

不願認輸。

半真半假間,她偶爾也會懷疑自己的初衷。

“大人不必把我那些話放在心上,我只是說說而已。”

她看了趙胤一眼,迎上他的目光莞爾一笑。

“不要你負責的。”

趙胤微微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

最終,沒有出口。

————

長公主的坐駕是凌晨時分到的。

那會兒時雍已經回去睡了,半夜被叫醒,她原有些起床氣,可是聽清了春秀的話,在大黑一頭撞進來時,她整個人就清醒了,隨即被一陣莫名的狂喜所佔領。

朱九沒能把大黑帶回來。

實際上,是大黑把受傷的朱九帶回來的。

不僅如此,大黑還蹭了長公主的坐駕……

這簡直讓時雍始料不及,她看著吐著舌頭搖頭擺尾的狗兒子,感受著它一波波撲腿的熱情,敲敲它那顆腦袋,穿上衣服,準備去向長公主道謝。臨出門,看著大黑晶亮的雙眼,它突然又蹲下身,將大黑重重摟在懷裡,下巴貼在它的腦袋上,揉揉,拍拍,捏捏。

“下次再要樂不思蜀,清蒸還是紅燒,你說了算。”

大黑出門這些日子經歷了什麼,它說不出來。朱九受傷昏迷過去了,還沒有醒轉,人瘦了一圈,為了找狗,他顯然是費盡了全力。

長公主的侍女素玉說,大黑被他們發現的時候,它牽了一匹馬,出現在官道上,很是扎眼。

朱九就被馬兒馱在背上。

一條狗叼著馬韁繩,慢慢悠悠往前走,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側目,更何況,馬背上的朱九還身著大晏軍侍衛的衣服?

這事眾人聽來稀奇,時雍卻只是唏噓又歡喜,抱著大黑又揉又親。

素玉笑著道:“長公主殿下很喜歡大黑。讓我來問問,姑娘可否割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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