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太短
“滴答、滴答……”
季盞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
不過比視線更先恢復的是嗅覺，濃濃的血腥味鋪在臉上，似乎是人的頭髮垂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從上面縫隙裡流動的空氣讓髮絲輕輕晃動，撓得季盞有些癢。
季盞緩了好一會兒，視覺才恢復。
在碎石砸落前一刻將她壓在身下的人，她也終於看清了。
景颯……
景颯的血就滴落在她的臉上，季盞艱難地抬手，想要去碰景颯的臉。
然而，在她的指尖觸碰到景颯的臉時，景颯明亮的眼睛猛地在黑暗中睜開，幾乎像一把利刃直直地刺穿她的身體。
“別動。”
景颯幾乎是用氣音發出的聲音，隨後他撐著身體起來，竟然將壓在他背上的巨石都掀了起來。
他在廢墟中挺直背脊，黑色的頭髮長到腰際，但是結合他的輪廓分明，鼻樑高挺的長相又不會有任何陰柔的感覺，反而在他那雙眼睛睜開時，有一種銳利詭異的美感。
季盞撐著身子坐起來，一眼便看到了景颯傷痕累累的身體，正常人如果受到這麼嚴重的傷根本不會像景颯此刻這麼風輕雲淡。
“你在流血。”季盞指著景颯被尖石刺中的腹部，甚至景颯的背後還在滴著血珠，一點一點匯聚在到地上。
景颯低頭看了一眼，將尖石從腹部拔出，他皺了皺眉，似乎有了一點痛感。
但是下一秒，他的身體已經開始快速癒合。
“原來現在的身體變成這樣了啊。”景颯低著頭自言自語道。
季盞看到景颯驚人的癒合能力，瞬間就想到了可以怪物化的白喬，難道景颯也和白喬一樣……
“你也能變成怪物嗎？”季盞的手悄悄握緊。
景颯似是沒看到季盞的防備，只是搖了搖頭，道：“應該不能，我的意識很清醒，雖然還有些奇怪的地方，但是應該不會變成白喬那種樣子。”
景颯看向微愣的季盞，笑著道：“我一直都有記憶的，其餘的事情之後再說吧，外面有人來了。”
季盞這才回神，這間實驗室已經被毀了，入口被堵住，地面上支援的人這會兒也下來找她了。
季盞起身脫下身上的衝鋒衣，然後展開披在景颯的身上……
季盞仔細地打量了一眼，面無表情地道：“還是太短了。”
景颯：“……”
季盞忽地想到了什麼，走去前面的廢墟里翻找。
終於在一塊碎石之下，看到已經死去的白喬。
她破壞了晶核之後，白喬身體裡屬於怪物的那一部分也就消失了，自然也不會再有自愈的能力。
季盞費勁兒地把白喬身上那件白大褂扒下來，雖然又髒又破，但好歹是能勉強遮住景颯的身體了。
季盞這才鬆了口氣，隨後對景颯道：“景颯，你的自愈能力不可以被別人發現，也不可以告訴別人。出去之後，如果有人問起白喬的事情，你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好，你現在的身份就只是一個被白喬抓來的普通進化者，但是還沒有經歷過任何實驗。”
“我不知道現在你的身體到底變成了什麼樣子，在完全排除你是危險存在之前，我都會看著你。如果一旦你會變成白喬那樣，我也絕不會手軟！”
季盞板著小臉，極為嚴肅地對景颯說著。
她知道景颯怪物一樣的自愈能力一旦曝光，迎接他的無非就是兩種下場，一種是死，一種是放逐出第五安全基地。
但是眼前的景颯並不是怪物，起碼現在還不是。
所以她想景颯還是人類的時候，給予他身為人類的尊嚴和權利。
景颯坐在地上，攏了攏衣服，然後衝季盞招了招手，示意季盞靠過來一些。
在季盞傾身而下時，景颯貼近她的臉，像是想要確認什麼一般，隨後聲音低啞又透著隱隱的壓迫感地應道：
“好。”
……
季盞和景颯被救出來的時候，外面的天都矇矇亮起了。
季盞和景颯都被送去了醫院，季盞的身體多處外傷，而且因為越過安全閾值，身體會在一定時間內變得比較虛弱。
而景颯身上一點傷都沒有，這也引起了程越的懷疑，哪怕景颯按照季盞之前交代的話說，程越還是推著景颯進了體檢室。
但是最後得出來的各項數值證明，景颯只是個進化者罷了，並沒有其他異常。
白喬的地下實驗室被徹查，雖然被爆炸燬了大部分設施，但也找到了一些有價值的情報，整理過後會送進內層基地由高層人員來處理。
自那一夜的戰鬥後，過去了兩天的時間。
季盞躺在病房裡，頭上和手上都纏著紗布，景颯坐在病床邊給季盞削著蘋果。
新鮮蔬果在基地裡也是很珍貴的食物，這幾個蘋果還是蕭陽託藍茜送來的。蕭陽也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搶救了兩天才脫離危險，這自是少不了季盞的幫忙。
“傷口還疼嗎？”景颯把切好的蘋果擺在盤子裡，插上牙籤，看了一眼季盞還纏著紗布的手掌，笑著道，“還是讓我餵你好了。”
季盞把視線從窗外收回來，平靜地看了景颯一眼，道：“不用。”
說著，季盞把手上纏著的紗布拆開，之間兩天前受傷流血的傷口此刻已經恢復如初，一點疤痕都沒有。
白喬的研究成果是對的，進化者和怪物之間有許多相似之處，敏銳的五感，驚人的恢復能力……這些都在證明，進化者和怪物的力量都是同一來源。
怪物的力量比進化者還要強，所以才逼得人類如今只能龜縮在狹小的安全基地，這三年中並不是沒有組織過於怪物大規模交戰，但都是人類慘白而歸。
人類的唯一優勢就是擁有智慧。
“我已經可以出院了，以後你就和我住在一起。”季盞坐在床邊，已經打算就這樣出院了，身上大部分外傷都已經痊癒，只有額頭的傷口比較深，估計還要一到兩天的時間才能長好。
進化者的自愈能力遠不及怪物的那種再生，但也已經超出了普通人的範疇。
“這麼直白的同居邀請以後你可不要再和別人說了，三年過去，你果然還是那麼特別。”景颯靠在椅背上，吃著兩塊盤子裡的蘋果，神色有些悠閒，但是漆黑的眼眸又如蒙了一層灰霧，根本讓人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
“不是邀請，是對你的監視，我會在確保你沒有威脅的情況下給你最大限度的自由。”季盞看著景颯說道。
景颯沉默了一下，眼角流露出一點涼薄之色，不過最後還是低低地應了季盞一聲。
“季盞。”景颯忽地喚了一聲季盞的名字。
“嗯。”
“你覺得我現在看起來像什麼，是像人類，還是更像怪物？”景颯靠在椅背上，微微仰著頭，下頷線完美流暢。
雖然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是清醒的，不像白喬那樣會被怪物同化，所有的記憶也很清晰，只是他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比如現在，雖然是在向季盞要一個答案，但是又好像無所謂季盞會給出什麼答案。
明明記憶裡他曾經是很重視眼前這個女孩的，可現在他好像已經完全沒有那種感覺了。說他是人類也好，怪物也好，他也不會因為這個答案高興或者難過。
神明是不會共情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