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進化的終點
四年前從學院逃離以後，季盞再沒有機會回來看一眼這個地方，她也想過學院肯定已經淪為一片廢墟，但沒有想到的是，待她再次登上學院後面的高山，俯視而下，眼前的景象讓她瞪大了眼睛。
“那是……”
遠處的風吹過季盞耳側的長髮，綠植萌芽的氣味與骯髒的腐臭交融在一起，彌散在空氣中。
“那是……樹嗎？”季盞抬手指向學院的方向。
只見學院竟然還保留著末日之戰時的模樣，除了被毀壞的幾座建築物，其他的竟然都還維持著原來模樣。
並沒有因為這四年的末世遭到損毀，只是建築的表面，以及地面上，被樹的枝葉，茂密的根系完全覆蓋，恍若變成了一座叢林中的城堡。
景颯站在季盞身旁，見到下面這副景象，目光也就此沉了下來。
忽地，季盞不知道又看到了什麼，連忙從戰術包裡拿出狙擊槍上的倍鏡，往下面看去。
一個人影從她的視線中走過，那個人似是察覺到了季盞窺探的視線，竟然就這樣轉身抬頭，與季盞的目光相撞。
季盞不由得屏住呼吸。
那是人類嗎？還是怪物？
她並沒有在那個人身上看到任何怪物的特徵。
隨後之間那人突然張了張嘴，似是在衝季盞喊些什麼。
季盞看得懂唇語，那個人在喊——
救命。
季盞呼吸一窒，收起手中的倍鏡就要往山下跑去。
旁邊的景颯連忙拉住她，“你看到什麼了？”
季盞急急地道：“有人，有人還在那裡！”
“你確定那是人嗎？”景颯臉色微沉，抓著季盞手腕的力道加重。
季盞道：“當然！他會說話，怪物是不會說話的！他一定是人類！”
季盞反握住景颯的手，拉著景颯一齊往下面跑去。
他們兩人的速度很快，哪怕是跳沒有路的山，也並沒有難倒他們，不一會兒，他們就落到了山腳下。
季盞飛快地往學院跑去，四年前她就是這樣從學院逃出去，現在她又回來了。
帶著景颯一起，再次踏入這裡。
學院的門在四年前的末日之戰中損壞嚴重，幾乎已經看不出上面的文字和花紋，綠色的藤蔓就這樣纏繞在其上，紅色的果子垂掛在上面。
季盞盯著那幾顆紅色的果子看了一會兒，景颯看出季盞想要開槍的打算，按住她的手，道：“再看看情況。”
季盞也就暫時歇了心思，他們繼續往裡面走。
樹龐大的根系幾乎遍佈整個學院，曾經堆疊在地上的屍體連骸骨都沒能剩下，只有一些乾涸的血跡像是刻進了石板。
季盞尋找著剛才所看到的人影，然而，突然間她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
季盞循著聲音，轉頭看向原本她和景颯上課的教學樓。
教學樓外的牆體已經被枝葉纏繞，那些枝葉甚至從破損的窗戶中伸了進去，外面的人也一時間難以看清教室裡的情況。
而在周圍檢視情況的景颯則是把目光投向了矗立在學院中央，足足有二十幾米高的人樹上。
中心的那棵人樹已經被養得十分粗壯茂盛，學院地表覆蓋的根系，以及建築上被纏繞的枝葉，全都是來自這棵巨大的人樹。
而且自他和季盞回到學院的路上，越是離學院的距離近，路上的怪物就越少。
季盞一直以為是因為他的原因，但是隻有景颯知道，學院附近並沒有藏在暗處的怪物靠近。
“景颯，景颯？”
季盞的呼喚聲把景颯叫回神來，景颯走回季盞的身邊，季盞指著不遠處的教學樓說道：“景颯，那裡面有人的聲音。”
景颯皺了皺眉，“不可能有人能在這裡生活。”
季盞其實比景颯更加不敢相信，她是經歷了四年前的末世之戰的，所以知道B區在四年前遭受了多麼可怕的毀滅，而且這座學院又是進化者的聚集地，在學院的進化者全部死去以後，怪物彷彿就已經將這裡當做了巢穴。
離KP-22這麼近的地方，人類是不會將這裡選擇作為生存地的。
“可是我真的聽到了人的聲音。”季盞堅持道，只是她所聽到的聲音很模糊，就好像是才開始牙牙學語的人才會發出的音節，拼湊不出來一句完整的話。
但季盞也不是很確定，所以想再走近聽聽。
兩人決定進教學樓裡看看，進去之後，兩人都驚住了。
本該佈滿灰塵，破敗不堪的教室和走廊，竟然光潔如初，除了遍佈天花板的樹藤，幾乎沒有一點損壞和汙穢。
樓上的聲音越來越明顯，可是季盞依然聽不懂那些聲音在說什麼。
為了安全起見，季盞換下普通的槍械，將量子槍炮的握在手中，然後和景颯一同上了樓。
走上熟悉的樓道，他們曾經一起上課的教室的門敞開著，季盞和景颯在看到此刻教室裡的情形後，身體如雕塑一般僵在原地。
教室裡有十幾個“人”，他們就像普通的學員一樣坐在教室的座位上，端端正正地聽著課，只是他們的雙眼空洞無神，張開的嘴裡發出的聲音含糊不清，像是無意義的音節。
而最讓他們覺得荒唐的是，此刻講臺上竟然真的站著一位“老師”。
“老師”手裡拿著教鞭，黑板上用粉筆寫著歪歪扭扭的字跡，她張開嘴，喉嚨裡艱難地發聲，“人……人……”
她在教下面的這些“學生”認字。
季盞腳底發寒，這些“人”有著與人類無二的皮囊，穿著人類的衣服，學著人類的生活和語言……
季盞忽地想起曾經遇到過的幾次人樹，從人樹上掉下的怪物，一次比一次更像人類。
怪物在不停地進化，它們從最開始的形態，進化出感染型，進化出母體。
怪物的進化路線到底是什麼，這是人類至今為止都沒能解開的謎團。
而直到現在，看到這一教室的“人”以後，季盞完全明白了。
季盞轉頭看向景颯，瞪大的眼睛裡滿是不可置信，她的聲音甚至有些發顫，問道：“景颯，他們……它們，它們是怪物對嗎？怪物進化到最後，會變成人類嗎？”
怪物進化的終點是人類，但又不完全是人類。
如果非要歸類的話，怪物最終會收斂起自己的醜陋的樣貌，模仿著人類的一切，衍生出自己的思維，最後變成一個一個獨立的，擁有思維地個體。
自此，它們便是新人類。
它們會取代曾經的人類，生活在這顆星球上。
景颯低垂著頭，他此刻也終於明白了自己算什麼。
原來他就是怪物進化到終點的產物，他早已不是人類，他只是比這些怪物要更先一步到達了終點。
“是，它們繼續進化下來，就會變成像我一樣的人。”
景颯話音落下的同時，走廊裡的下課鈴聲響起。
教室裡的“老師”和“學生”彷彿像是收到了指令的機器人，它們起身，然後向門口走來。
然而教室的門並不足以讓他們所有人並排同行，他們擠在門框上，拼命地向景颯伸手。
哪怕人類的皮囊破裂，卻也無法攔住它們對景颯的執著。
它們擁擠成一團，完全堵在門後，只有一隻隻手伸出來，皮肉撕裂後，露出原本猙獰的模樣。
它們用含糊不清地聲音，對景颯說道：“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