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物歸原主，天元長青丹
秋日本就涼爽，又逢此時陰雨連綿，雲山城之中的氣候便顯得幾分寒意。
體弱畏寒的雍博榮，早早便翻出了厚錦袍，架起了火爐驅寒意。
看著窗外連綿陰雨，雍博榮抿了口熱茶，長呼一口氣道：
“這高句麗，還真是比北平冷上很多啊！”
相較於江南，北平已經算是氣候寒冷的。
可和高句麗這邊比，卻又是不如這邊嚴寒了！
一旁的樓氏女蓮步輕移，靠近過來，親自為雍博榮續上了一杯熱茶，柔聲道：
“高句麗冬季更冷，公子您身子弱，是該早日回大梁才是！”
樓氏女雖是鬼身，可身上的功德金光卻是渾厚無比，甚至能夠影響四周，並不斷散發著一股溫暖祥和氣息。
此時只是稍稍靠近雍博榮，周邊的陰冷之氣便被立時驅散，讓雍博榮立時覺得身子暖和了些。
“嘖，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是得走了！”雍博榮隨口道。
說到這裡，雍博榮突然反應過來，轉而問道：
“對了，我記得你來陽間，是因為擔心兩大鬼王暗中有所異動，親自前來探查的。在雲山城耽誤一天，也要準備離開了吧？”
樓氏女是枉死城城主，在制度上尚且不歸屬於陰府，所以陰府律法約束力不強。
但她卻也不願壞了雍博榮立下的陰府律法，是以來陽間也尋了個理由，說是來探查嶓冢山、抱犢山兩大鬼王的“異動”。
聽到雍博榮的問話，樓氏女低下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一絲不情願，但卻還是抿了抿嘴，道：
“是，準備明日就離開了！”
雍博榮點了點頭，又道：
“若有什麼難以處理的，自可以去向陰府求助！”
樓氏女感受著雍博榮語中的關切之情，溫婉一笑，點頭應是。
這個時候，府中隨從突然來到書房前，俯身抱拳一禮道：
“少爺，殿下剛剛派人前來送信！”
說罷，隨從便將一份信函遞到了雍博榮的面前。
雍博榮伸手接過，開啟一開，頓時眉頭一挑，道：
“狐君竟然願意下這麼大的本錢？”
書信之上，已經將狐君有蘇元浩的承諾與條件盡數列出。
看著這些承諾，雍博榮心中不由意動。
還別說，只要狐君的謀劃能夠不打折扣地執行，預計神京朝廷在這兩三年之間，顯然是無力顧忌北平這邊了！
雍博榮合起書信，轉頭道：
“殿下答應下來了嗎？”
“還沒有，殿下還想要和公子您商議一番，這才派人前來送來書信。”手下道。
雍博榮搖了搖頭，道：
“這樣的條件，就應該一口答應下來的！”
手下隨從聞言，卻是又開口道：
“公子，另外殿下還派人告知，這齊國公離開行營之後，就直接朝咱們府上來了。估摸著時間，怕是都到府外了！”
雍博榮一愣，忍不住嘀咕道：
“這麼快？”
他這邊已經收到了殷羽遞來的青丘拜帖，也隱約猜到了狐君來的目的。
只是沒想到，這狐君比他想象地還要著急些……
雍博榮沉吟片刻，當即沉聲道：
“若是到了，便直接請進來吧！”
“是！”
隨從躬身應是，轉身退下。
樓氏女此時看向雍博榮，遲疑了一下，方才開口問道：
“公子，青丘貴為天下妖族共主，底蘊深厚。狐君今日這般匆忙而來，莫不是尋到了什麼法子，能夠為您延長凡身壽命？”
“若是公子不願，不妨讓我為您打發瞭如何？”
雍博榮搖頭苦笑一聲，道：
“若是真有法子，他也不至於要跑這一趟了！”
樓氏女再次一愣，眼眸一動，若有所思。
說話之間，便有隨從快步前來回稟，說齊國公已經到了府外。
雍博榮示意樓氏女暫時離開，自己則捧著暖爐走出書房相迎。
片刻之後，身穿國公朝服的狐君有蘇元浩，便在府中親隨的帶領之下，快步走來。
雍博榮見狀，連忙躬身一禮，道：
“雍博榮見過狐君！”
狐君有蘇元浩亦是還了一禮，沉聲道：
“雍公子客氣了，實不敢當！”
有蘇元浩無論是青丘狐君的身份，還是大梁齊國公的尊貴，受雍博榮一禮，那自然是沒有問題的。
但奈何有蘇元浩自覺對他有所虧欠，心有愧意，自然不敢託大。
一見狐君如此姿態，雍博榮心中便更是瞭然，爽朗一笑，道：
“狐君今日前來，必有要事商議，還請入書房之中詳談吧！”
說罷，雍博榮便領著狐君進入書房之中，分別落座。
府中親隨送上茶水之後，雍博榮便揮手示意他們盡皆退下。
整個書房之中，此時僅剩下了雍博榮與狐君二人。
狐君坐在椅子之上，眉頭皺眉不解，沉吟斟酌了許久之後，方才鄭重地開口道：
“今日所為之事，我臨行前是思前想後，極為為難。可終究這是關乎小女性命的要事，是以只能厚著臉皮前來……”
雍博榮抿了一口茶水，輕笑一聲，道：
“狐君前來，應是為了那枚假丹玉珠之事？”
狐君本來已經硬著頭皮，小心斟酌著話語，卻不想竟然被雍博榮直接揭開，不由愣了一下。
待反應片刻之後，狐君方才難掩震驚地道：
“雍公子，竟然知曉此事？”
雍博榮放下手中茶盞，點頭道：
“純狐赫死後，魂魄入陰府之中，需根據生前所做之事，裁定善惡，判定罪行。”
“枉死城城主由此得知了假丹玉珠之事，主動告知在下！”
狐君聞言，有些不敢置信地道：
“竟然城主告知……可是既然事關我青丘，此前在枉死城時，為何沒有聽城主提起？”
雍博榮習慣性地將鍋，再次扔到了樓氏女身上。
可他卻是忘記了，狐君有蘇元浩才剛剛從枉死城回來。若是樓氏女知曉此事，當時二人會面之時，按理說也應該提上一句才是！
雍博榮輕咳幾聲，連忙找補道：
“咳咳，城主也是剛剛知曉，派鬼吏告知……”
狐君此時心中思緒頗亂，自然也顧不得仔細分辨。
在沉默了片刻之後，狐君略帶慚愧，竟然主動低頭賠罪道：
“此前多有隱瞞，還請雍公子恕罪！”
雍博榮搖了搖頭，卻是正色道：
“狐君、有蘇姑娘，於我並無虧欠，何來恕罪之說？”
當初青丘三少主有蘇仲玉，因遭了純狐赫父子的暗中算計，莫名其妙地與身邊護衛失散了，差點被幾隻小妖吞吃。
是雍博榮機緣巧合之下，出手救了他。對青丘來說，自然是有大恩在身，這才有了之後有蘇妙姿出手救治之事。
可誰曾想，那純狐赫再次出手，竟然送來了一本掐頭去尾的“內丹拓印之法”，讓有蘇妙姿用假丹玉珠維繫雍博榮的性命。
之後青丘更是頗多用心，竭力為雍博榮延壽。
事情發展到了此時，青丘有蘇氏其實已經不算虧欠雍博榮了，雍博榮自然也受不得狐君賠罪。
狐君聽到這裡，心中的愧疚之意反而更甚，卻還是咬牙道：
“公子可知，照如今情況看，若是不取回這枚假丹玉珠，只怕要不了一年，小女便會修為盡損，元氣耗盡而亡！”
說罷，狐君又從懷中取出一隻玉瓶放在雍博榮的面前。
雖未開啟玉瓶，可卻還有撲鼻藥香瀰漫書房之中，聞之讓人精神一震，腦中一片清明。
“瓶中的天元長青丹，乃是我青丘耗盡了族中底蘊煉製而成，共有兩枚。常人服之延壽八百年，便是以公子的身體，也可保一年元氣耗損。”
雍博榮如今元氣損耗的速度，已經不能說如同漏洞了，那就是無底巨坑，根本不是補就能夠補上的！
憑有蘇妙姿那千年的精純修為，最多也不過只能強撐兩年。而之後若是沒有了有蘇妙姿的假丹玉珠維繫，那情況更是糟糕！
到時候就算是頓頓吃天材地寶、大補寶藥，恐怕也撐不過三個月。
狐君說這一枚天元長青丹就能夠撐一年，可見其藥效強大了！
“公子也請放心，之後我青丘也還將不遺餘力，全力蒐集天材地寶，繼續煉製天元長青丹，竭力為雍公子延壽！”狐君繼續道。
能夠做到如此地步了，青丘真可謂是仁至義盡了！
雍博榮伸手接過玉瓶，定定地看著。
一枚能撐一年，兩枚也就是兩年……
想到這裡，他不由幽幽一嘆，輕聲道：
“兩年啊……”
原本他以為，自己被有蘇妙姿救下之後，尚且還能有個十幾二十年可活。
此前佈局，無論是起意助李玉鑑逆天奪取皇位，還是修撰農書推行天下，再或是改良糧種，都是以數年乃至十數年來計算、謀劃的。
但可惜的是，他如今卻只有兩年可活，別說改良糧種這種需要花費多年的精細活了，恐怕連助李玉鑑奪取天下都做不到……
雍博榮微微搖了搖頭，然後收斂心神，又抬頭看向了狐君，點頭道：
“本就是物歸原主，如此一來，反倒是我虧欠狐君了！”
狐君本來還想要提出什麼條件來，可一聽雍博榮這話，卻是下意識地一愣，問道：
“公子，這是同意了？”
雍博榮捏著玉瓶，語氣從容地道：
“我命該早喪，早有定數，心中自然能夠坦然接受，可不願拖著有蘇姑娘……而且能夠僥倖多活得這些時日，本就是值得慶幸之事，可不能貪心了！”
“反倒是青丘竭力助我，心中實在感激！”
說罷，雍博榮起身鄭重一禮，沉聲道：
“燕王那邊，也請狐君不要多慮！”
狐君有蘇元浩這次前來主動投靠李玉鑑，最後只向李玉鑑提出了，青丘與國同休，“無論何罪，只誅首惡，不禍殃子孫”的條件。
狐君這顯然擔心因為雍博榮之死，李玉鑑遷怒青丘。
若是事態朝最壞的方向發展，狐君甚至願意用他這個“首惡”的命，換取青丘繼續立足……
聽著雍博榮的話，狐君抬頭看向面色從容，似乎對死亡毫無畏懼的少年，心中不由一顫，眼中變得極為複雜起來。
狐君現在突然能夠理解，自己的女兒為何不過在雍博榮的身邊待了一段時間，就變得這般情根深種，難以割捨……
如此人物，卻受病軀拖累，而將要英年早逝，當真是天地不公啊！
想到這裡，狐君不由心神沉重起來。
雍博榮見狀，卻是突然輕笑一聲，開口道：
“對了，取出假丹玉珠之時，可疼？”
“我最是遭不住疼痛，若是太疼，狐君還是將我打暈吧！”
狐君抿著嘴，猶豫著伸出了手，然後心中一狠，閉眼猛地在雍博榮眉心一撫。
一股極為純粹的妖力，猛地湧入雍博榮身體之中。
心生深處，四相樹感受著妖力侵入，頓時大放光輝。
南北對立的功德、罪孽巨樹之上，天庭、陰府兩枚神印，頓時大放神光。神力洶湧而出，便要護持住雍博榮。
但下一刻，雍博榮心念一動，這磅礴無比，浩蕩玄奧的兩股神力便立時收斂，悄無聲息地徹底平復，重新隱入心神深處。
此時的狐君，尚且未能感知到雍博榮體內神力的異動，只是專心取出體內的假丹玉珠。
片刻之後，雍博榮只覺眉心一突，一顆渾身玉光流轉，充斥著精純妖力的假丹玉珠，自雍博榮體內緩緩飛出，落到了狐君的手中。
而隨著這枚假丹玉珠離體，雍博榮只覺體內頓時一空，精神猛地萎靡下來。
原本被假丹玉珠遏制住的元氣損耗，此時重新恢復。這段時日積攢下來的體內元氣，便宛若滔滔江水一般流逝。
不過幾個呼吸間的功夫，原本臉色還有幾分紅潤的雍博榮，立時變得蒼白起來，一股病氣瞬間蔓延開來。
狐君見狀，心中一驚，連忙從雍博榮手中接過玉瓶，倒出了一枚天元長青丹喂他服下。
效力精銳，蘊含磅礴生機的丹藥入口，並未立時化開，而是直接化作一道青光匯入雍博榮體內。
天元長青丹在雍博榮體內緩緩旋轉，一縷又一縷的強大藥力揮發而出，填補著雍博榮體內的虧空，這才讓他的臉色稍稍好轉些。
雍博榮一身精氣神好似被直接抽空一般，整個人被病氣纏繞，變得虛弱無比，好似一陣寒風吹來便能將他吹倒一般。
可此時的他，卻還是對著狐君微微一笑，有氣無力地道：
“咳咳，的確不疼，就是感覺有點虛。”
看著如此虛弱，卻還是強撐著笑容說話的雍博榮，饒是狐君這般人物，也是心中一顫，心緒複雜到了極點……
而此時，遠在青丘之中。
正在埋頭處理著妖族事務的有蘇妙姿，體內內丹突然一動，一種莫名感覺充斥而來。
有蘇妙姿猛地抬頭，秀眉蹙起，下意識地看向了雲山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