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淫祠野神,香火神刀
明明此時已入初夏,正是草木茂盛的時候。
但眼前這座佇立於大同江江心之中的山峰,卻是光禿禿的一片,遍佈著造型奇詭,略顯恐怖的枯木枝,充斥著一股詭異衰敗的氣息。
哪怕此時是正午之時旭日當空,哪怕這江中山丘之上還有數百甲士遍佈枯山之上,但四周散溢的詭異氣息,卻還是讓人後背微微發寒。
就在這個時候,便見大同江江面之上,一艘船隻駛來。
身穿高句麗官袍的男子,在一隊侍衛的護衛之下來到這裡。
這隊人剛剛登上枯山,便被其上巡遊的甲士攔住。
這名高句麗官員當即面帶急色,高聲喝道:
“莫要阻攔!梁軍進攻遼東,本王奉大王、百官之命,速招大對盧入朝商議對策!”
攔住他們的甲士此時手扶佩刀,巍然不動,沒有絲毫敬畏。
為首甲士,也只是面帶冷色地微微躬身,不冷不熱地道:
“大對盧已然知曉前線戰事,正在思慮軍國大事,不可打擾。還請大使者,就在此等候吧!”
這名高句麗官員心急如焚,可看著攔住自己的甲士神色冰冷不近人情,而自己身邊的宮中侍衛卻是諾諾著不敢上前,頓時也沒了膽氣,只能憋屈地站在岸邊等候著。
而此時,就在枯山之上,一座神廟坐落於此。
神廟之中,香火青煙嫋嫋。
上首供奉的,是一座身著赤衣,帶著面具,唯見嘴臉狹長,露出一雙詭異獸瞳,有九尾或垂或立,散落身下的神像。
在供奉的香火環繞之下,這座略顯詭異的神像,竟然透露出一股子聖潔威嚴氣勢。
高句麗權臣泉文祚,此時盤膝坐於神廟殿前。
在他的面前,正穿著奇裝異服,妝容看不出男女的神廟廟祝,正一邊用柳枝葉朝泉文祚身上瘋狂地撒著水滴,一邊跳著奇怪難看的舞蹈,嘴裡還唸唸有詞,狀若瘋魔。
泉文祚忍受著耳邊的嘈雜之音,微微低下頭,眼角不斷抽搐。
片刻之後,廟祝突然渾身抽搐著,猛地看向泉文祚,用尖銳且高昂的聲音,道:
“此戰,必大勝而歸!”
一旁的神廟侍者,頓時大喜過望,齊聲歡呼道:
“野幹神預言,此戰必勝!”
眼前這番景象,竟然是在占卜。
在得到了占卜結果之後,泉文祚默默地抬手抹去了臉上的水珠,然後睜開眼淡淡地瞥了一眼面前正氣喘吁吁的廟祝。
此時廟祝臉上那不男不女的妝容,已經被汗水打溼,黑的、白的、紅的妝粉交織一起,醜陋滑稽異常。
泉文祚的眼中,不由閃過一絲厭惡,深吸一口氣,方才開口道:
“全部都先出去吧,我要向野幹神靜心祈禱。”
神廟的廟祝,此時也注意到泉文祚厭惡的眼神。但他卻是不敢和泉文祚一般,將心中的想法表露在臉上。
在泉文祚讓他們退下之後,廟祝便連忙領著一眾神廟侍者,對著泉文祚恭敬行了一禮後,方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隨著“吱啦”一聲,神廟大殿的殿門被關上。
眾人退下之後,這空曠的大殿上,便只留下了泉文祚一人盤腿而坐,顯得格外靜逸。
下一刻,一道赤色光輝不知從何處突然遁來,徑直融入到了大殿中的神像之上。
隨著赤色光輝遁入,神像之上的那雙獸瞳,此時頓時變得靈動起來。
泉文祚抬頭看向神像,率先開口道:
“換個廟祝吧,你現在找的這個,實在太讓人厭惡了!”
原本泥塑木雕的神像,面具下方露出的嘴角,竟然露出笑容,嬉皮笑臉地回應道:
“還請大對盧忍一忍吧,反正你也來不了幾次……”
說到這裡,神像笑容更甚,看向泉文祚,道:
“而且這世間的凡夫俗子、愚蒙之人,可是最吃這一套呢!我是尋了好久,才找到這麼一位極擅長裝神弄鬼,故弄玄虛的人才。”
“若是沒有他,只憑大對盧您,我這野幹神廟的香火,可沒有這般鼎盛!”
顯然,剛剛那繁瑣異常的占卜儀式,以及最後的占卜結果,根本不是這位被供奉的野幹神的預言。而是那位廟祝故弄玄虛,自行編造表演的“占卜”!
而這位野幹神,對自己擅長裝神弄鬼的廟祝,竟還是極為欣賞。
泉文祚聞言,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畢竟此前的他,對神廟信仰之事,的確沒有太過上心,甚至藏著極重的戒備之心。
在沉默了片刻之後,泉文祚話鋒一轉,開口道:
“梁國的燕王,這次突然攻打遼東,而且來勢洶洶。我需要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來繼續穩定我在高句麗的權威地位!”
之前遼西之戰,泉文祚與瓦剌鬧翻,無奈撤軍而歸,甚至還損失慘重,威信受到了不小的損害。這就讓國內的政敵們,再次活躍起來。
泉文祚需要一場無法質疑的酣暢大勝,來挽回自己在朝堂之上的權威!
聽到這個要求,神像頓時發出一陣尖銳的嘲弄笑聲:
“啊哈哈哈,怪不得大對盧您時隔數年,會再次登臨我的神廟,來祈禱占卜!”
泉文祚看著笑得前仰後合,樂不可支的神像,神色淡淡,臉上沒有絲毫情緒流露。
片刻之後,看著泉文祚絲毫沒有反應,這位野幹神自覺無趣地坐直了身體,收起了笑聲,點頭應道:
“你的要求,我可以答應!”
泉文祚微微抬頭,沉聲道:
“需要什麼條件?”
野幹神聞言,眼睛微微轉動,閃過一絲狡詐奸猾之色,貪婪地道:
“我要伱想辦法,將我立為高句麗的主神,家家戶戶皆供奉我的神像!”
聽到這個要求,泉文祚頓時冷笑一聲,道:
“你覺得,這可能嗎?”
“我並非是畏懼梁國的兵鋒,只是想要一場不容置疑的大勝而已。哪怕是沒有你的幫助,我也能夠率兵擊退梁軍!”
說罷,泉文祚竟然站起身來一甩衣袍,便要轉身離去。
“哎哎哎,你急什麼,條件可以談啊!”身後的野幹神,連忙出聲挽留。
聽到這話,泉文祚這才頓住腳步,轉身道:
“坦誠一點吧!”
野幹神舔了舔嘴唇,道:
“我要三千人,男女不論……老的不要,肝臟吃起來不嫩。太小的也不要,吃起來沒勁!”
眼前這淫祠野神,喜食人肝,泉文祚自然知曉,毫不猶豫地點頭道:
“可以!”
“待解遼東城之危後,為我在遼東城之中修建一座神廟。”
“也沒有問題!”
“還有,我要你在戰場上殺一個人!”
泉文祚雙眼一眯,沉聲道:
“誰?”
“梁國燕王麾下有個幕僚名叫雍博榮,你需要為我殺了他!”
泉文祚聞言,頓時愣住,皺眉道:
“區區一個幕僚,你為何點名要殺他?”
“他不重要,但誰讓他的死活能夠影響到……”
說到這裡,野幹神忽然頓住,話鋒一轉,陰笑道:
“對了,這個雍博榮就是當初率兵奇襲筆架山,在寧遠城下讓你大軍損失慘重的那位!”
聽到這話,泉文祚眼中厲色頓時閃過,毫不遲疑地道:
“好,我答應了!”
聽到這話,野幹神再次發出一陣詭異的笑聲。
下一刻,五道纏繞著洶湧香火願力的光芒,頓時落到了泉文祚的面前,然後化作了五柄佩刀。
此時的野幹神,周身洋溢的香火氣息一下子消散了大半,環繞著的嫋嫋青煙,也變得極為淡薄。
原本被聖潔威嚴的香火氣息,所遮掩的詭異不詳氣勢,此時變得更加顯眼突出,讓人心中更覺不適。
“這五柄神刀,可是花了我八成的香火之力呢……”
“你帶著它們,可護持你自身性命。其中的香火神力,更可助你遇山開山,遇水闢水!”
泉文祚神色一凝,二話不說一甩衣袖,將面前懸浮著的五柄佩刀,一股腦地捲起帶走。
看著泉文祚轉身離去,野幹神還極為不放心地喊道:
“記住,殺了那個雍博榮!”
“知道了!”泉文祚頭都不回地道。
邁步走出神廟之中時,那位不男不女的神廟廟祝獨自守在殿外,連忙對著泉文祚恭敬地行了一禮。
泉文祚也看都不看廟祝一眼,邁著大步離去。
那高傲的模樣,讓已經放下了姿態的神廟廟祝,眼角抽搐幾分,露出了怨恨不岔之色……
見到泉文祚走出神廟,門前等候著的家臣心腹,也快步上前。
見到他用衣袖卷著五柄佩刀,手下連忙想要上前接過,卻被泉文祚微微閃開。
手下們倒也見怪不怪,連忙後退一步,恭敬地回稟道:
“大對盧,大王派遣大使者前來,召你前去商議出兵之事!”
泉文祚聞言,冷哼一聲,道:
“商議?眾臣要讓我前去,怕是已經打定主意,要當庭斥責於我呢!”
“去了還要浪費時間扯皮,真等到商議出結果,只怕遼東城早就沒了!”
說到這裡,泉文祚當即喝道:
“一應柳京留守人員,皆如此前。”
“以我大對盧之印璽,命順奴部首領高輝壽,即刻率領東部各城兵馬,馳援遼東!”
“再召集本部及南、北三部兵馬,由我親自率領,與梁軍決戰遼東!”
聽到命令,一眾心腹家臣當即齊齊拱手一禮,朗聲喝道: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