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到這裡就結束了?

觀眾裡傳來細微的躁動聲,顯然大家都對這個結局感到意外。

雖然到這裡他們也完全理解了劇情——

最後成百上千信徒獻祭性命為女皇奉上力量的情節,顯然說明女皇是早有準備,甚至從劇情很早開始埋下的伏筆得知,整個故事都是她的一場局。

她在裡面反覆說了三遍的臺詞是“我給過你們機會”,現在回想起來,其實就是在暗示當初她第一次將紀文楚七兩人送離兩個世界,不是驅逐,而是一種保護。

那或許是她母親身份為數不多的憐憫心,不希望女兒摻和進這件事情來,連帶著也放了最便捷的途徑紀文。

可惜楚七不是按照她期望過活的人,她有自己的信念和打算。紀文也不是純善的白紙,他也會被野望所趨勢。

所以後來女皇也不再心軟,她步步為營,設計使紀文墮落,再從他手裡奪過力量,完成她走向神座的最後一步。

——劇情是這個劇情沒錯,但是已經習慣了電影的預設定律“正義必將戰勝邪惡”、“主角一定不會死亡”的觀眾,突然面臨這種結局,感到強烈的意料之外,轉眼想想卻又覺得情理之中。

竊竊私語在眾人之間交流著,填充了黑屏的十秒鐘,很快螢幕再次亮起,議論聲跟著停下,觀眾理所當然以為結局將要反轉,黑屏的十秒只是江棠作為導演給大家開的玩笑。

但是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並不是真正的結局,而是結局之後的彩蛋,或者說叫後記。

在熒幕裡演員們的交談裡,女皇登臨神座統治兩個世界已經有三年時間,這兩個世界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來,是一個科技為主的鋼鐵森林,一個是帶有奇幻色彩的古代世界,但是隨著世界屏障的打破,和女皇強而有力的統治,這兩個世界越來越像一個世界。

不止是環境,連人類的態度也有所轉變,古代世界的人們被現代科技所衝擊,現代社會的人們被女皇信仰所俘獲,最後兩個世界的融合,造就了一個全新的奇妙的世界。

在江棠的鏡頭裡,由兩個世界融合後發展而出的新世界,僅短暫地在快速推過的長鏡頭裡展現,給人感覺非常新穎有趣,雖然總共不過幾十秒、一分鐘也不到,但是資訊量卻極大,每一幀每個角落都極盡渲染做到了想象力的極致,讓觀眾乍看便感覺到驚豔,以至於有種恨不得自己不是在影院,而是在家裡電腦前,動動手機拖動進度條就能看清楚那一閃而過的畫面。

不止如此,驚豔的除了世界觀的設定,還有身處在裡面生動靈活的人類,他們每個人都在幹著自己的事情,就像是神祗從雲端垂眼一瞥,便將芸芸眾生都看在眼底,人們的喜怒哀樂,都在這瞬間展現。

彷彿一張生動的深紅世界版“清明上河圖”。

等到長鏡頭到了盡頭,從宏觀的整體拉近到微觀的一點,出現的是一個穿著披風戴起兜帽的身影,因為世界融合讓大家的審美都發生了許多變化,像此人打扮在人群裡也不算特別突兀。

正值女皇誕辰,無數人自發走上街頭為女皇祈願,城市的每個角落都掛上彩燈和紅綢帶,像是慶祝一年裡最大的節日那般為女皇慶祝。

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有笑意,隱隱和當初震撼的深紅世界眾生朝拜那幅畫面所重合,偏偏這些人是原來不信奉任何神明的現代社會人類。

這樣的轉變教觀眾看在眼裡,竟然有些……毛骨悚然。

而在這些自發慶祝的人群裡,唯一逆行的身影便有些扎眼了。

但莫名其妙的是,其他人就像是沒有看到她,人流到了她周圍還會自動避開。

遠遠從空中俯瞰,就像是奔騰河流裡的一塊石頭,硬生生靠著堅毅的身軀,在滔滔河水裡劈開一條道路,一條逆水而行的道路。

等鏡頭拉近到身影后腦勺,她似有所感,緩緩回頭,那雙漆黑的眼睛也與鏡頭前的觀眾所對視——

沉靜、滄桑、亙古……那是能吸走靈魂的黑洞,是使世界寂然的眼睛。

那雙眼睛,像是能穿透螢幕、穿透觀眾席,直達彼岸。

鏡頭繼續拉近,螢幕上那雙黑幽幽的眼睛不斷被放大、放大、放大。

直至填滿整個螢幕,像是星河萬里都倒映在其中,世界也不過是其中一部分。

彩蛋,至此結束。

螢幕再次黑下,這次是真正的結尾。

畫面浮現出【江棠導演作品】六個大字。

緊隨其後的還有電影的演職員表,主演群演劇組工作人員都被打上去,就連劇組廚師也作為一份子被貼了上去。

場內的燈光終於亮起,經歷了驚心動魄兩小時的觀眾席,像是一口氣被堵在喉嚨兩小時,到現在才終於吐出來,於是全身心都跟著舒暢快活。

啪啪啪。

坐在前排的西澤爾第一個動手鼓掌。

他事先並沒有看過成品,鼓掌也不是因為電影是江棠作品。

排除所有外在因素,單論這部電影本身,那也絕對值得他的掌聲。

也許電影並不完美,但這不妨礙它成為一部精彩、令人稱道的電影。

顯然,許多人都和西澤爾有一樣的想法,於是也跟著附和起西澤爾的掌聲。

如細水匯流,零散的掌聲最後匯聚成滔滔大河,迴盪在整個影廳上方,讓江棠不由自主地露出欣慰又滿足的笑。

她站在前方,坦然接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贊禮,一條金碧輝煌的大路正在她面前展開,而她要走的路還有很長很長……

這天電影結束後,還進行了一個短暫的問答採訪環節,看得出大家都對這部電影很感興趣,甚至有點看好的意思。

於是媒體提問大多都是圍繞電影本身展開,比如彩蛋是不是意味著第二部、江棠在拍攝時的困難和心路歷程,等等。

算是降低了一點點對江棠業餘生活的興趣,當然,只有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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