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片場拍戲,但是阿爾弗雷德在道具這塊的失望從來不會讓人失望。

在喊出那聲action之前,他還親自過去檢查了束縛帶的鬆緊。

這種束縛帶是用來約束精神病人行為能力的綁帶,雖然材質柔軟,但是用力綁起來,也能勒出一道道紅痕。

阿爾弗雷德注意到江棠的手腕已經被磨得發紅,他知道這是她自己乾的,目的是為了營造出一種嘗試被捆綁的效果。

這點連化妝師道具師都忽略了,她卻記得清清楚楚,還對自己非常下得了狠手。

“還好嗎?”阿爾弗雷德輕聲問她。

江棠點點頭表示無所謂,但是卻沒有說一個字。

實在不是因為她高冷,而是為了逼真,束縛帶綁得專業又用力,江棠到底是肉體凡胎,再強大的武力也要被勒得肺部空氣稀薄。

所以她不說話,根本是因為難以說話。

阿爾弗雷德有點於心不忍。

可是眼見江棠反倒用眼神過來催促他,他也只好放下猶豫。

……

《守望者3》的第一場戲,開始於陰暗無光的囚室,潮溼陰冷的空氣佔據房間的每個角落,黏稠得像是海綿擠壓著本來就不多的空氣。

黑暗裡,生鏽鐵架床上一道瘦弱的身影也顯得毫不起眼,彷彿要隨時融入周遭的空氣裡消失不見。

房間裡不僅沒有光亮,還沒有聲音,就連床上那道人影的呼吸都聽不到,一切都靜悄悄的,足以讓任何一個正常人發瘋。

隔著囚室鐵門的走廊,突然傳來一聲哐當巨響,男人如困獸般瀕臨絕望的嘶吼傳來,夾雜著的還有男人的罵罵咧咧,以及鞭子抽在皮肉上幾乎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不知為何,嘶吼的男人聲突然失控了,哐噹一聲撞上了緊閉的鐵門,簌簌灰塵從反門框縫隙落下。

鐵門堅硬,當然不會就這麼輕易被撞開,但是鐵門上拿到用來送飯的小窗卻被撞開了,走廊點燈的光亮順著縫隙爭先恐後地湧進來,恰好照亮床上那道人影。

外面的嘈雜突然消失,隱約傳來的嗚嗚聲似乎是那個新來的犯人被壓制住了,與此夾雜的還有因恐懼而變得粗重的呼吸聲,像是隨時在警惕著危險的暴起。

但是,沒有什麼危險,有的只是床上人影動了動。

束縛帶主要綁住上半身,在房間內沒有限制她的行動。

所以她在聽到聲響後,慢吞吞地坐起來,黑乎乎的頭髮順勢滑落,掩出她的上半張臉,只能依稀看到從脖子延伸到嘴部的鐵製“口罩”。

……

阿爾弗雷德是真的很會拍。

拍這樣的第一場戲,常規導演可能會從囚室外拍起,拍獄警和犯人的衝突,以及這間黑暗囚室的驚鴻一瞥,原版的劇本也是這樣寫的。

但是放在阿爾弗雷德這裡,他硬生生改掉了原版劇本,鏡頭從囚室內拍,走廊上的畫面他根本沒有拍出來,傳遞而來的僅僅是噪音還不是臺詞。

偏偏這種手段,把整場戲的驚悚氣氛烘托到了極致,那種只見聲音不見畫面的方式,因為看不見所以更加嚇人。

比如現場的工作人員,明明知道這都是假的是在拍戲,甚至能看清那些道具的輪廓,可是驚懼還是順著耳廓漸漸爬上來,涼意點點佔據他們的面板。

而當江棠背後被光亮投射出巨大扭曲的黑影時,哪怕江棠一聲沒吭,他們也感覺心中警鈴大震,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那道嬌小身影的可怕。

忽然,坐在床沿的江棠身體晃了晃。

她的目的是想要晃開頭髮,露出半遮半掩的臉。

但這個動作卻莫名其妙地讓不少旁觀者都倒吸涼氣,心裡咯噔。

“啊。”一個膽小的男性工作人員忍不住驚撥出聲。

他離收音裝置有點近,這一聲顯然打擾到了機器運轉。

阿爾弗雷德當即不悅看去,那個男性工作人員也知道自己出了紕漏,慌張低下頭去。

沒辦法,只能再拍第二次。

阿爾弗雷德是真擔心江棠被綁久了身體會不適,特意上前問她要不要把束縛帶鬆開休息會兒。

江棠還是搖頭,表示這點小事不成問題。

於是第二遍再次開拍。

……

隨著囚室裡綁住人的動作,巨大黑影在水泥牆上張牙舞爪,像極了魔鬼。

但是影子來源的本人卻是瘦弱不堪,雙手因為被綁在胸前,袖子跟著滑落,露出的手腕纖細得彷彿一折就斷。

可是這樣一個看上去沒有半點危險的人物,卻僅僅是一個起身的小小動作,就把囚室外的獄警嚇得瑟瑟發抖,大聲呵斥讓她趕緊躺下不要起來。

被綁住的女孩兒沒有在意這份威脅,她反而有些好奇久違的新來人,鼻翼微微動了動,似乎在嗅著來者的新鮮氣息,被鐵製口罩擋住的笑容,像是見到新糖果的小孩兒,新奇又快樂。

女孩兒歪了歪頭,蓋住臉龐的髮絲進一步滑落,完完整整露出那張臉。

雖然被陰影覆蓋,但是隱約的光亮還是描繪出她精緻的側臉輪廓。

她看起來很稚嫩,像是未成年,被光照著的面板還有小小絨毛。

不過,囚室外卻沒有一個人會覺得她真的是什麼無害的未成年女孩兒。

呵斥聲越來越大,聲音裡的恐懼也越來越明顯。

連被獄警壓倒在地的囚犯反抗聲音也沒再傳來,似乎在跟著獄警打量女孩兒。

似乎是躺得太久了,女孩兒站起來時身體有點晃晃悠悠的艱難。

她的行動也受到束縛帶的限制,一步一步宛如挪移。

在她來到鐵門前之前,門外沒有一個人敢動。

她終於靠近了。

彎腰。

湊近。

“呼。”

隔著鐵製口罩的縫隙,她透過囚室鐵窗朝外吹了一口氣。

獄警們撕心裂肺地慘叫起來,像是遭遇了什麼痛苦,掙扎著跑遠了。

女孩兒則是開心極了,像是惡作劇成功了的孩子,張嘴大笑,卻沒有笑聲,身體在笑聲裡晃晃悠悠,宛若癲狂瘋魔。

“cut!”阿爾弗雷德滿意地舒展開笑容,“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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