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夫人的病情其實不算嚴重,無非是上了年紀的人會有的老毛病。

最主要的還是她的心裡積鬱成疾,這些都需要慢慢修養調理。

現在入院已有兩天,聽醫生的意思是繼續住院觀察幾天。

鬱周沒什麼意見。

她只是順手將老夫人的病歷發到梅奧診所,確保萬無一失。

在病房坐了沒多久,老夫人就催著他們離開。

“你們才剛回國,還是先回去休息倒時差吧。”

鬱周沒能犟過老夫人的堅持,和西澤爾起身離開。

母子倆前腳剛走,後腳鬱程就追了過去。

“媽呢?”

“有護工在,沒事。”

鬱周才跟鬱程吵過一架,不想再吵,把怒火暫時壓下。

“你找我是有話要說?”

“剛才我那那些話,是有點過分了,你別往心裡去。”

鬱程的道歉來得突然,讓鬱周摸不著頭腦,也有些警惕。

“你到底想說什麼?”

鬱程暫時把話憋住,勉強朝妹妹擠出笑。

“我也不是不心疼媽,只是最近家裡事情多,心情比較煩躁。”

鬱周順著話問下去:

“家裡出了什麼事?”

鬱程嘆著氣,那失意頹喪總算是多了幾分真實。

“是鬱晟,那混小子被人騙著,拿錢投了個城建工程,這本來是樁好事。結果他那合夥人偷工減料、中飽私囊,工程才剛修好就出了大事,死了兩名工人,事情被媒體爆料後,鬱晟也作為相關責任人被抓了,可能要判幾年。”

鬱周有些驚愕,還真沒想到鬱程家裡出了這大事。

但是她也將信將疑,問:“是合夥人的問題?跟他沒有關係?”

“當然沒有關係!”許是注意到語氣急切,鬱程態度稍緩,“鬱晟你也見過,那是個聽話的好孩子,他就是太信任朋友,才會吃這樣的大虧。他老婆才剛懷孕,要是坐牢,孩子生下來連爸爸的面也見不著……哎,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最近心情才急躁了些。”

他的話,險些讓西澤爾笑出聲來。

比他年紀還大的鬱晟是孩子……那他是什麼?襁褓嬰兒?

沒怎麼接觸過鬱晟的鬱周,不知道侄子的真面目,只當兄長話是真的。

她態度也有所軟化:“需要我介紹律師給你嗎?”

真正的頂級律師都是稀缺資源,不是區區鬱氏拿錢就能砸來的。

鬱程不知道鬱周這句話有什麼分量,他只在心裡輕蔑鬱周能認識什麼好律師。

面上還是不顯:“我跟你說這些,又沒指望什麼,只是想你諒解我,別把剛才吵架放在心上,畢竟我們才是一家人。”

鬱周沒接話,跟鬱程道別後離開了。

*

“演技太爛。”

離開人群,散漫勁兒頓時從骨子裡鑽出來,西澤爾輕哂著點出鬱程的破綻。

鬱周腳步一頓,雖然不意外,但還是抿著唇角問兒子:

“他剛剛都是在演戲?”

西澤爾瞥著她。

“半真半假。”

鬱周嘆氣,知道鬱程所謂的和鬱晟無關,肯定是胡扯的。

鬱晟既然沒抓,就說明事情和他脫不了關係,說不定還是首要責任人。

“既然犯了錯,就該好好接受懲罰。”

鬱週一錘定音,原本還想再過問一下,現在徹底打消想法。

上了車,她惆悵地按著方向盤。

“你說你外婆,什麼時候才能徹底看清呢?”

西澤爾順手摸出手機,開啟時下火熱的遊戲,心不在焉地玩著。

順便隨口回應:“想帶外婆離開華國?”

“嗯。”

“很簡單,斷了外婆最後的念想。”

“哪有你說的這麼輕鬆,不然的話,我早就帶著你外婆遠離鬱家這些人了。”

西澤爾眼也不抬,手指在螢幕上划動,遊戲裡的人物霸氣地橫掃四方。

他說:“你覺得,外婆不願離開的念想是什麼。”

鬱周答不上來。

是那個既要青梅竹馬、也捨不得糟糠之妻的無恥父親?

還是年過五十也一事無成、連兒子都教不好的無能兄長?

又或是她親眼看著成長的鬱家?

國內的生活和記憶?

甚至是那股不甘?

鬱周要是能說清楚,也不會這些年都沒能成功勸得李老夫人離婚了。

最後只能反問她那聰明得跟妖孽似的兒子。

“你覺得呢?”

“我覺得,是鬱程。”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過得夠好,我們都過得很好,她可以不用操心。但是鬱程太無能,連兒子也是個草包,她難免牽掛,才會放不下。”西澤爾通殺遊戲全域性,才懶散抬眼,對母親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懂嗎?”

鬱周有些難過,她以為母親會更加重視她。

事實在少年時期,她才是陪伴母親最久的人。

哥哥少年時被送出國留學,畢業後就在父親身邊學習接管公司事務,相比之下接觸父親的時間比接觸母親的時間更長。

這麼算起來,他心裡有所偏頗也就不奇怪了。

鬱周當年去了牛津之後,打算不再回國時,也不是沒有猶豫過。

她怕自己這一走,母親身邊就沒人保護她。

最後是母親打電話告訴她,讓她留在那裡。

她說,不要讓人生被鬱家束縛。

那句話讓鬱周徹底下了決心。

但她仍然時刻牽掛著母親和她在鬱家的境況,生怕自己不在,母親受了欺負。

大概在她潛意識裡,只有她才是徹徹底底站在母親那邊的。

可母親卻因為兄長更想留在國內。

“是愧疚吧。”

西澤爾冷不丁點破。

鬱周後知後覺。

“什麼?”

“外婆對鬱程有愧疚,所以才不想離開的,不是嗎?”

鬱周沉默良久,最後才點頭:

“你……說得對。”

她有私心。

但對母親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

“那怎麼辦?”

“我說過,很簡單。”

鬱周有些急。

“你這小子就不能好好說話?非得賣關子?”

西澤爾無奈地看著脾氣暴躁的母親。

“讓她對鬱程徹底失望死心。”

“怎麼做?鬱程雖然無能了些,但對你外婆還是不錯的!”

“放心,外婆很快就會看清,鬱程是個怎樣自私、醜陋、不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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