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諸葛瑾北渡黃河,經河東趕往魏郡。

劉曄得知此事,倒是猜到了曹昂的五分用意,以為曹昂是想利用袁紹對付李傕,於是說道:“這兩年袁冀州雖與我交好,假痴不癲,隨著我軍勢力越來越大,只怕袁冀州要忍不住了。今次出使,只怕主公不僅不會如願,反而有可能趁機坑我一遭。”

曹昂聽了,有些愣神道:“子揚覺得,我已經嚴重威脅到我那外舅,甚至到不惜一戰的地步了嗎?”

劉曄點點頭。

曹昂卻是有些吃驚,難道真的這麼駭人?

曹昂一行繼續前進,很快便到達了洛陽。

洛陽的冬天,金黃色從北染到黃,寂寥之中,更有一股璀璨與斑斕,同時兼具著輝煌與壯闊,或許這也是很多帝王喜歡洛陽的緣故吧。

曹昂此行,還有一件要事,便是安葬萬年公主。

為了這份昔日舊誼,曹昂哪怕是從洛陽城中倉皇而逃,也從未想過丟下萬年公主的骸骨。

曹昂到洛陽時,正值臘祭之日。他未曾在城中多耽擱,便匆匆前往文陵。

文陵位於平陰縣,是後世孟津縣送莊鎮劉家井一帶,算是北邙山區,但較為平坦,登上東北的高崗,整個陵園盡收眼底。

雖然是一座新墳,可是因為諸侯討董的荼毒,此地早已破敗不堪,雖然幾經修繕,可終究是恢復不了原樣。

當初董卓缺乏軍費,曾令呂布發掘先皇及后妃陵寢,取其金寶。軍士乘勢掘官民墳冢殆盡。

再之後無數的盜墓賊、官兵甚至是普通百姓,一遍又一遍如梳子一般清理此地,幾乎連陵園內的石像都搬走一空。所以這墳墓之中,是否有靈帝骸骨都是一個未知數。

曹昂站在高崗上,眺望著山下,心中亦是唏噓。

“芒芒北邙山,高墳盡無主。惟有石麒麟,相向立秋雨。子揚,你看這望不盡的墳頭,一座北邙山,是半部華夏史啊。”

曹昂的這種感慨,劉曄是無法體會的,曹昂也不需要別人理解。只是此時此刻,他心中到底有一絲婉約的惆悵。

曹昂轉過頭去,看向西北。

“在那個方向,為萬年公主起一個新墳。”

“主公,文陵的陪葬群盡在東南方向。隔著文陵百步,便是靈思皇后的墳寢,若在西北起墳,形單影隻,只恐不美。”

“不必,就在西北,萬年公主獨來獨往慣了,不喜歡太多人。”

因為萬年公主的罪臣身份,這新墳自然起的很簡陋。就是挖了一個大坑,用夯土進行了一番修築。

若再精緻些,曹昂也沒有時間。

不過這墳離著文陵不過二十來步,幾乎是緊鄰著文陵墓室,單此一條,或許萬年公主便會滿意吧。

頭天起墳,第二日萬年公主的棺槨便下葬。

曹昂看著緩緩放入墳中的棺槨,心中思緒萬千。

曹昂承認,在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見過像萬年公主這麼特殊的女子。自始至終,她都是清醒的,清醒的那麼不真實。

“棠棣,你雖非我殺害,可卻與我有千萬關係。我知你一生都在為了一絲自由而掙扎,可惜我非良人,不能帶你走出黑暗。

若是可以,希望你來生能活在我那個時代,雖然生活也很艱險,但至少,你身為女子,也能有一份選擇的權利。”

曹昂隨手從腰間摘下一塊玉佩,放在棺槨之上。

天空之中,飄落起雪花,紛紛灑灑,雪白晶瑩,宛若天使的淚滴。

曹昂拿起一個鐵鍁,上前掀起一鍁土,灑到墳墓之中。其他侍衛立時上前幫忙,不消一刻,便平添了一座新墳。

這時劉曄低聲問道:“主公,碑文寫什麼?”

曹昂略一思索,方言道:“就寫故人劉棠棣之墓吧。”

萬年公主臨死後被剝奪封號,廢為庶人,質本潔來還潔去,所擁有的,只剩下棠棣這個名字而已。

故人?

劉曄一愣,沒有多言。

風蕭蕭兮吹我衣,念故人兮我心孔悲。

“讓人在墳上種一株梅花,墳前再種上一片棠棣花。”

曹昂還依稀記得,萬年公主是愛梅花的,她自己就是一朵梅花,凌寒怒放,不懼風雪,身邊也只有風雪。

曹昂始終不清楚,萬年公主喜歡自己到底因為什麼,是自己的能力有可能拯救大漢,還是因為自己與這大漢的格格不入,顯得分為特別。

猶記得德陽殿前那一句,“曹子修,若是我死了,你會記得我嗎?”

曹昂什麼都知道,亦什麼都會記得,只是不愛。

雪越下越大,很快將天地都染白。這白雪皚皚,對於萬年公主來說,或許是最好的輓歌。

眾人趁著風雪而回,一路上望見無數的墳丘被這茫茫風雪遮蓋。

回去的路上,曹昂對身旁的劉曄問道:“子揚覺得,何為死亡?”

劉曄沒有回答,而是說道:“主公的心境亂了。”

是嗎?

曹昂不禁搖搖頭道:“或許是萬年公主的求而不得,讓我感同身受,我求取太多,亦害怕得不到。”

眾人路過一處新墳,修的頗為豪奢,讓人咋舌。

築墳之家已然離去,只有一個老頭藏在墳旁,偷吃祭品。眼看曹昂一行路過,嚇得縮到存身的土穴之中。

這兩年,不少遷入三輔之人偷偷逃回河南尹居住,生機慢慢復甦。只是這活人尚未能苟且得活,死人已經開始富貴的死了。

曹昂騎在馬上,忍不住引吭高歌。

“北邙山高雲嵯峨,山前日日聞輓歌。

千金買穴望卿相,不道洛陽人葬多。

長安歸來錦衣客,北邙山邊起新宅。

雕闌華礎滿前楹,盡是當年墓邊石。

墓邊野老鬢如絲,自言曾見築墳時。

轉頭石馬臥荊棘,白楊蕭瑟秋風悲。

白日西流水東逝,眼見君家葬三世。

舊時隧道盡為田,新墳苦作千年計。

猶記當年邙山宴,賓客滿堂醉歌舞。

至今三月看花人,載酒去澆墳上土。”

曹昂一路打馬回到軍營之中,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到了夜裡,難以入眠,耽擱許久,方才在榻上臥下。

不知過了多久,許褚叫醒了曹昂。

汝南傳來戰報,汝陰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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