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疑，太可疑了！
說五分鐘，五分鐘懷玉還真就到了。
只是長髮凌亂無比，髮型全散了。懷玉就隨手掰了一根路上的細枝，把頭髮盤起。
她其實有點怕如雲仙尊。
大概強者都有不怒自威的氣質，即使如雲仙尊不說話，那股子神瑩內斂、靈力滔天的氣勢還是壓得她心裡發毛。
況且，她以前還惹如雲仙尊不虞過。
一路過了禁制，懷玉來到僅有如雲仙尊一人居住的絕雲峰，在她的殿前停下。
殿外植著一棵參天桂樹，用靈力溫養，桂花四季常開，因此絕雲峰上總有一股醉人的桂花香。
桂花樹下有一桌兩凳，桌面上擺著懷玉看不懂的棋局，她的仙尊就坐在桌前，兩隻素白的手指捻起一顆通黑的棋子，穩穩落在棋盤上。
懷玉低下了頭，說了聲到。
如雲仙尊抬眸看她。
她穿一身玄色衣袍，裙襬處用鎏金絲繡著閒雲野鶴，長喙深紅，方顯大氣。
懷玉大氣都不敢出。
“聽說你前幾日被一道天雷劈得暈倒在山腳下，靠外門弟子將你送回內門？”
“是。”
“並且昏迷整整三日，於昨日才將將甦醒？”
懷玉把頭垂得更低了，“……是。”
如雲仙尊不說話，過了好半會兒，才嘆了一口氣。
懷玉大氣都不敢喘。
“懷玉，不管你心裡想的如何，你始終生在修真界，你的靈根便是天道賦予你入道的資格。”
中品地靈根雖按理無法拜入靈清宗內門，但只是對靈清宗而言，只要好生修煉，在中州也絕對稱得上是青年才俊。
但她的這個弟子……實際上是不願入道的。
十年前懷玉憑藉著超越同齡人的心性，在被撿回宗的第一晚就悟境，突破了練氣初期。
連她都有些驚訝，地靈根居然有如此悟性。
隨後不過三月，懷玉又突破了練氣中境，速度之快讓如雲仙尊都懷疑是不是測靈石出了差錯，這等修煉速度怎麼會是地靈根。
可從那之後，懷玉就再也沒破鏡過。
後來的弟子，地靈根、玄靈根、甚至連黃靈根的雜役都逐步超越了懷玉。
如雲擔心是懷玉心境出了問題，便在她八歲那年、破鏡三年後首次問她是什麼原因。
誰知八歲的懷玉，抬起頭看她，第一句話就是：
“道是什麼，道的盡頭又是什麼？”
如雲仙尊問：“你沒看藏書閣裡的入門書籍？”
懷玉：“看了。”
“但是書中只說天地混沌，界靈意識初生，古神爭霸，漸漸形成天規，後人將其稱之為天道。”
“所以？”
“明明是神之事，人為什麼要入道？”
還不等如雲仙尊回話，懷玉又接著說，“可是我找了那麼多的書，只說人生來便擁有靈根，天生為尋覓大道而破境修真，可這又是為什麼？”
“因為一個人的父親修道，一個人的母親也修道，所以這個人生來便要修道？”
懷玉的聲音變小，“可如果我的父親修魔，母親也修魔，那豈不是我這個人生來就要修魔？”
那個時候的如雲盯著懷玉看了許久。
對於修真界的人來說，修道簡直就像呼吸空氣一般自然。
如雲不明白為什麼懷玉會有那樣的想法，她摸了摸懷玉的頭，用簡潔的語言說：“因為你生在修真界。”
修真界人人天生便有靈根，這便是天道偏愛他們、引領他們入道的證據之一。
天道允許他們向自己靠近。
沒有人會質疑為什麼要修道。哪怕是魔修，也是在修著自己的道。
但是懷玉始終覺得這非常可疑。
用修真界的話來說，懷玉上輩子是生在沒有靈氣的塵界，並且是一個幾乎大部分人都是唯物主義的塵界。
如若整個世界都是那樣倒還好，但是這個世界，修真界和塵界是連在一起的，僅靠封印相隔。
為什麼會有一個世界天生就被選中，難道人真的分三六九等？懷玉覺得非常可疑。
因為這份可疑，她在破了練氣中境後就遲遲沒有繼續修煉，頂多練些旁門左道，但就是不精進修為。
十年過去了，懷玉依舊沒有改變這個想法。
如雲仙尊又執起白子，施然落下。她看向十年後的懷玉。
“可你分明能習得神意解。”
這個最不願意入道的孩子，卻以最快的速度習得了他們宗內最玄妙的步法。
神意解，即以己身定為中宮，與普通奇門遁甲不同，以己身為方位，為吉凶，踏時不斷調整宮位以破局與化解對方步法或招式。又稱，神意，亦可解。故名神意解。
懷玉吸了吸鼻子。
沒好意思說是為了能更快地下山搶飯。
她其實有著靈活的底線，旁的一些門道願意去琢磨，但遲遲不肯精進修為，因為總覺得怪怪的。
獎罰機制是社會的隱形法則，但修真界將這機制如此直白地展現出來，簡直就像是在地上放了一塊接一塊的乳酪，誘惑著老鼠一步步向前。
可疑，太可疑了！
“罷了，十年下來我也算看到了你的決心，但是懷玉，你的靈根就是你已在道中最好的證明，只是時間問題。”
如雲仙尊站起，背對著懷玉，逼格拉滿。
懷玉悄咪咪地向棋局投去目光，發現不知不覺間如雲仙尊把她原先看不懂的棋局用黑白二子全拼成了圖形，還是對稱的那種。
真不愧是強迫症啊。
“你就跟著鬱景一起下山歷練一段時間吧，屆時，你就懂了。”
說完，如雲仙尊便一揮袖，走進自己的寢殿。
待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中，懷玉這才動了動自己僵硬的脖子。
然後賤兮兮地湊到棋局前，壞心眼地撥動了一顆棋子。
破壞一下陣容，讓下次如雲仙尊出來時難受一下。
懷玉不是對如雲仙尊有意見，她只是難受自己不能吃上新鮮熱乎的大肘子。
而且還要和鬱景一起下山歷練。
她這個三師兄，雖然聰穎，但卻是妥妥的路痴。
並且還喜甜，有時候懷玉見了他，為了禮貌都會把自己剛從山下買的糖分他一點。
因為鬱景的路痴程度是離譜到進個城都能走丟的地步，所以他們之間幾乎預設了由懷玉替他跑腿買糖。
不過看在對方給的路費能抵一頓大肘子的份上，懷玉能夠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