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今朝放鶴沖天去

雲中赤青之色耀閃,尖嘯爆鳴之聲久久不絕。

交斬出的芒星繽紛而落,若火屑激盪,銳意迫人。

而足過得一刻鐘功夫後,天中那兩道爭鬥不休的劍光忽齊齊收了攻勢。

兩人如有默契一般,各自往後退了數里,在雲頭上顯出了身形來。

“看來純以‘劍氣雷音’,倒是難奈何你了……以你年歲,能有這般劍道進境,倒是不差,令我都難免見獵心喜了。”

和立子淡淡一笑:

“不過劍道第五境共有兩重變化,分是‘劍氣雷音’和‘劍光分化’,不巧的是,在大比之前,我便已是修成了後者,至於你,應當還差了一線罷?

既然如此。

這一屆的大比魁首,和某便不客氣了!”

一句說完,他將飛劍當空抖開,一分為二,二分為四,接連分出了十八道耀耀煌煌的青色劍氣,好比鴻鵠展翼,越鳥開屏!

直照得周遭雲海都是一片慘光悽悽,滿目迷離,才方一止!

這時。

和立子看陳珩一眼。

他只微微抬指,十八道劍氣就須臾劈爛大氣,飛如流矢,朝陳珩周身上下疾斬而去!

“劍光分化……”

陳珩見狀眸光微微一閃。

劍道五境共有兩類變化,分是劍氣雷音和劍光分化。

前者非僅可加快遁速,還可使飛劍的殺力更上幾層樓。

一劍殺來,足有神鬼莫測之威能,追飛躡浮,隱淪飛霄,甚是厲害!

至於後者。

卻同樣也是神異無窮。

若能煉成“劍光分化”這一重變化,劍氣每多分化出一道來,便等若是多出了一口如臂使指的飛劍。

每一道劍氣。

皆可當做是真正的飛劍來驅策使用!

若說先前和立子與陳珩僅是用一口飛劍,便是鬥得不可開交,短暫之間難分輸贏。

但而今和立子更拿出壓箱底手段來,足是分化出十八劍,等若是陳珩身上壓力驟增了十八倍。

在旁人看來。

實是可怖非常了!

不過陳珩也知曉,一氣分化出十八劍來,對和立子而言也是件負擔極重之事,絕難支撐長久。

只可作為速戰速決之法來使用,一錘定音。

而且觀和立子這時候氣機當中的隱隱異樣。

這一氣駕馭十八劍,顯是已超出了他的掌控範疇,難有先前的圓融如意。

以他的極限。

應是一氣化出十二劍。

如今足是分出了十八之數,倒實是有些勉強了。

在陳珩心念電轉之間,空中十八道劍芒已是轟然殺至,奇快絕倫,若疾風驟雨一般,撼人心神!

若是心志不堅者對著這酷烈一幕,難免會被寒芒震懾,腦中出現剎時空白。

旋即便會輕鬆割了顱首去,順理成章,便作劍下亡魂。

不過陳珩心中早已有應對之法,於千鈞一髮之際,只不慌不忙曲指連彈,打出數道紫清神雷,立時便是紫光彌天,聲撼群峰。

將杳冥青空都須臾變化作了漫天雷海,煌煌無匹,震轟數十里風雲!

“紫清神雷……”

和立子見斬去的一應劍光竟是同那片雷海一併消泯,歸了天地,心下也是微微一凜,面容正色。

對於紫清神雷這門號稱是太乙神雷之下,最得太乙神雷妙旨的雷法。

以他的身份,自然不算陌生。

事實上,在玉宸上宗的弟子間早便是有個公論。

紫清神雷、廣聖真雷、北斗罡雷、西玄碧落陰雷。

這四者,乃是玉宸除太乙神雷之外,殺力最盛的四大神通雷法,威能相差無幾。

一旦發出,若是施術者的法力足夠,便有搖天撼地、倒海翻江的莫大能耐!

為玉宸極上等的制魔衛道之術,非有緣法、根性存身的弟子,不得授予。

昔年和立子雖是可從透過他師尊谷昭那處的人情,習來四大雷法中的廣聖真雷。

但和立子恐因雷法分心,而誤了自家的劍道修行,故思慮再三後,還是搖頭回絕了。

而今的陳珩所施的雷法雖僅是《紫清神雷》的上卷,未能與下卷合一。

算不上真正的大神通,僅是上乘道術之屬。

但這雷法被他的雄渾真炁打出,堂皇天地之威,卻還是幾如日月之明,昭於八方,令人難以招架!

而此時見斬去的劍氣被雷法破去,和立子也並不遲疑。

口中低喝一聲,又是分出了十二道青色劍光來,轉形存真,扯爛大氣,以四面合圍之勢,朝向陳珩繼續殺去。

此時的十二劍不比先前十八劍的沛然聲勢。

但也因少了六道劍氣,更操持如意。

殺氣凌霄,忽動忽靜,好似虹霓布舞。

並不齊齊殺去,而是轉挪不定,欲尋得陳珩的疏漏,再做一擊斃命之事!

面對這環伺之狀,陳珩一抬手,袖中發有隆隆動響,須臾便是一條無首無尾的血河倒傾而出。

在陳珩一催之下,遮去了方圓十數里地界,懸於雲中,浩瀚奔流不休。

此時森然豔光沖天,照得日光如毀,一水橫前,如匹煉疾箭一般,陰氣逼人!

這條不見首尾的血河一出,陳珩身形便被遮去。

任憑和立子如何以心識感應,都是難探得陳珩方位所在。

且劍氣朝血河斬落時候,竟有一種如陷泥沼般的阻滯感,滋滋發響,形質被消磨了不少。

“陰蝕紅水……”

和立子微微皺眉,抬手入袖,捉出一道虹鏈朝血河擲出,口中默頌了一句法決。

無窮的雷火威光瞬自虹鏈當中爆開,聲勢不小。

但這足以開山裂石的一擊卻並未將血河打散什麼,反而是虹鏈在騰挪時候一個不慎,被血河裹住,拖進了那暗紅血水當中。

僅是幾個浮沉後,便徹底失了靈性,成了一堆爛銅碎鐵,再無法動用。

若論侵蝕汙穢之能,紅水本就僅在七大神水中的黃泉真水之下。

如今又是到了大成至境,威力就更巨大。

兼陳珩此時身形隱於血河當中,和立子難尋得他的方位。

如此一來,縱然“劍光分化”再是厲害,一時半會間,卻也難建功。

和立子知曉若是對上此類陰蝕道法。

最好的破局之法。

當是以秉陽清之息而生的雷火之術擊去,才可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譬如陳珩方才所施的那門紫清神雷,更是上佳!

不過和立子只醉心劍道,對於外法,卻是素來都不甚上心。

如今卻偏生對上這般景狀,倒是令他難免頭疼。

而一時之間,只見青色劍氣便同血河悍然對上。

紅光滉漾,凝煙吐靄,氣象甚是森怖,河中如有千百鬼神在張牙舞爪。

青芒則往來如織,寒芒鋒銳無儔,其音如雷動。

終於,在鬥得了半刻鐘後,仍是不見什麼成效後。

和立子也是無奈,將劍光一兜,欲先行收了攻勢,再做打算。

而此時,血河當中,卻又忽有一道赤色劍光割裂長空,悍然殺出,並不給和立子半分的喘息功夫,直朝他顱首擊去!

同是“劍氣雷音”的第五境界。

對於這道迅疾劍光殺至。

和立子自難輕鬆應付,唯有將精神提起,又同那劍光鬥了起來。

一時之間。

戰局又是陷入膠著。

青紅兩色交織穿空,看得底下諸修心搖神蕩,目不暇接。

血河之中,陳珩冷眼看著天中的一幕,目芒一動,倒是微微搖頭。

若是依著當下的戰術鬥下去,和立子的落敗,已然是個註定之事,絕難翻盤,會被自己活生生耗死。

不過這樣一來。

時日就難免會拖延得長了。

而他既是欲爭十大弟子的首席,便當以雷霆之勢,攜堂皇盛威,碾去一切攔路的阻滯!

一舉拿下,平息所有的風波!

若是鬥法時候過長,顯然不是什麼好事。

且還有一個石佑在旁虎視眈眈,此人手段同樣高明厲害,不得不防。

如此一來。

更是無必要同和立子慢慢消磨功夫了……

陳珩心念一定下,便不再猶豫,雙肩一晃,便有一道煙氣自背後嫋嫋浮出,漸次拔高,凝成了丈許高大的模樣人影。

只一瞬息功夫,那人影便手中捏印,往前落去,與陳珩軀殼相融!

須臾!

虛空陡然傳出一聲激烈爆響,若金錫之聲震地,千鼓喧天。

似是陰陽二氣交撞,聲勢極為駭人!

循聲看去時候。

只見天中那條難分首尾的血河從中轟然一分。

身量已是拔高到了四十丈高的陳珩傲立當空,目芒在轉動之間,已是凝有實質,化作兩道長長冷電,悍然撕開雲霧!

他此時模樣與先前相比,已是大為不同,身罩一層玉色霞衣,丹青雲氣環繞左右,沉浮無定,腦後生有一輪明淨圓光,璀璨無垢,透著混沌幽森之意,彷彿諸聖擁護,可使兇曜退散,萬禍冰消。

其毫光照耀四下天地之景,著實堂皇,不可稱量!

這一刻,天中罡風狂舞迴旋,靈機高高騰越而起,似電光閃灼。

不待諸修訝異什麼,陳珩已是將劍遁之法運起,一個挪移來到了和立子的面前,大喝一聲,便是振衣而起,朝他一拳打去!

霎時間,如若龍象開山,一股撥天大力發出,帶起滾滾氣浪排空,縱橫激盪,削平了沿路的幾座峰頭。

打得亂石如雨而落,噼裡啪啦!

“去!”

和立子眸光一厲,大喝一聲,將劍光催起,狠狠迎了上去。

而待得接下這一擊後,和立子還未得什麼喘息功夫。

陳珩一步踏前,以身封住了和立子的去處,大袖一震,又是一拳轟然擊出!

第三拳!

第四拳!

直至得第五拳即要落下時候。

和立子的老師谷昭忽然睜開雙目,心下輕嘆了一聲。

他將手中白玉拂塵一揮,便有一股柔和綿長的力道生出,將陳珩與和立子兩人分別隔出百丈開外,化去彼此攻勢。

“這一局,是陳珩勝了……徒兒,先下去罷。”

在南處的飛闕星宮中,傳出谷昭的聲音來。

“……”

和立子聞言面無表情,只是眸光微微一沉。

但他也心知肚明,面對那等狂猛攻勢,自己絕然是抵禦不住,落敗是必然之事。

在對谷昭處俯身施了一禮後。

和立子心下輕嘆了一聲,將劍光一折,也從虛天之上退下,回了原本的峰頭處。

而陳珩也並不收起這太素真形,而是目光一轉,又視向那一處的石佑,一拂袖,道了聲:“請!”

如今底下諸修哪還不知他竟是要一氣連鬥衛道福、和立子、石佑這三人。

皆是大為震驚,目瞪口呆。

而在一片吵鬧議論當中,出乎意料。

石佑只是微微搖搖頭,退了一步:

“以我如今的本事,並敵不過伱,難以取勝。”

這句說完,他也不再多留,而是驅煙一道,飛騰而起,向齊雲山外行走。

“石佑……你的意思是?”

鄒長老微微挑眉,言道。

石佑語聲平淡,沒什麼起伏:“凡是四院大比的首席,皆能憑此身份,從二十五正法當中任擇一門用來修行。

但我也知曉,唯是大比的首席,才方可被授予三經。

我舍了果位,此生入道,便是為了一個無上仙道!若是今番學不了三經,那還不如再等二十四年,重新來爭!”

一句說完。

石佑對鄒長老打了個稽首,便須臾遁走,不見行蹤。

和立子與衛道福聞言皆微微皺眉,似若有所思。

玉宸的二十五正法分是三經、五典、八功、九書。

其中三經五典乃是修行道書。

八功九書卻為神通典籍。

而雖同樣是生天立地,其功難測,直指無上仙道。

但在三經與五典之間,卻也是存有高下之分。

顯而易見。

便是三經要更勝過五典!

但除非是後續為門派立下了天大的功勳,有了改換玄功的大機緣。

否則玉宸派所藏的三經,歷年唯有大比的首席,才方有資質修行。

石佑既舍了阿羅漢果位,轉生投胎到胥都天來。

除了尋得一方大勢力作庇護之外,便是為了證就一個無上果位,仙道坦途。

自然而然,也是非三經不選!

這一屆雖是橫空殺出來一個陳珩,打亂了他的所有籌措。

但好在石佑如今的這具身軀年齒並不算高。

區區二十四年,他並非等不起!

而此時,見陳珩接連鬥敗了衛道福、和立子,又迫退石佑。

滿場都是寂然無聲,無人開口說話,彷彿落針可聞。

陳珩環視一圈,見得此狀,心下一笑,將太素真形一收,還了原來本貌。

馭劍光一道,又飛回了玉臺上面,便垂目入定去了。

如今的四院大比雖並未結束。

但接下來之事,卻與他瓜葛不大,只需靜待最終結果便是了……

……

很快。

便是五日功夫悄然逝去。

這一日,隨著一聲金鼓鳴響,此番的大比,也是徹底落了帷幕。

陳珩抬目看去,見遠處第二席是和立子,第三席為衛道福。

兩人在相爭時候,因一招之差,衛道福輸在了劍氣下面,倒是鬥得激烈。

而沈澄依是穩居第五席,第四席則是劉戌。

至於後面之人,大多都是些生面孔。

原本居於第十席的婁秉已不見身形,取而代之的,則是謝容昭。

先前的司馬坦和司馬顯兩兄弟,俱不在玉臺上前。

劉觀也是落敗,黯然下了雲空,連蕭修靜都是從第六席移至了第九席。

“這便是此屆的十大弟子了,看來宗派一方,倒是臥虎藏龍……”

陳珩看著那幾個生面孔,心下暗道一聲。

此時,作為大比裁正的鄒長老已是手中捉住了一隻金榜,其上寫著十個名字。

第一位,陳珩自是一眼便瞥得了自己。

而在榜上先施加過印信,鄒長老又請飛闕星宮當中的四位長老輪番用印過後。

他這才將掌一拍,喚了一隻丹頂火綴,白翎雪開,觀去甚是翩躚靈動的白鶴出來,將金榜遞與它,吩咐一句,道:

“大比終了,此屆的十大弟子名錄已出,你可先行一步,將這訊息告知給十方殿的孫師兄,令他將此榜懸于山門,昭示上宗諸人。”

白鶴聞言連連點頭,將金榜輕輕掛於脖頸,便雙翅一揚。

只須臾之間,便不知去了多少裡地,又飛過幾重山巒,剎時就不見。

見得此幕,四院弟子也知此番的大比終是塵埃落定,徹底結束,頓時議論紛紛起來。

不少人都是面帶驚容,似已到得今時,仍是覺得不可置信一般,眼神裡存有一絲微妙恍惚。

“多謝!多謝黃家哥哥的鐵嘴相助了!”

三層塔樓內,綠裳少女看著身前那十數個滿當當的乾坤袋,不由對怔愕的黃大倫恭恭敬敬施了一禮,眉笑眼開。

此言一出,惹得席上眾人都發笑。

“……”

黃大倫臉上一黑,氣惱將身一偏,最後索性將兩隻耳朵也用袖掩住。

……

龍首飛舟上。

塗山寧寧搖著尾巴在船上興奮跑來跑來。

姜道憐看著遠處玉臺上的陳珩,臉上也是有微微的一絲笑意。

……

如米薈、沈洺、和滿子幾個,亦是在欣喜之餘,臉上也存著一抹驚色,難以掩飾。

而在此喧鬧之際。

鄒長老將目光投去玉臺上的十人,在溫言道了幾句話。

他又將視線落於陳珩之身,不禁感慨一句:

“陳珩,恭喜了,十大首席……自此之後,便是真個身入仙門,長生在望了!”

此語一出,玉臺處的幾個宗派弟子皆是一笑,拱手施禮。

聲音傳至外間,又惹來觀戰處不少人興奮附和。

最後在這等堂皇大勢裹挾之下,幾乎是所有下院弟子都拱手為禮,大聲言道:

“恭喜陳師兄拜入玉宸上宗,自此身入仙門,長生在望!”

大音隆隆,如萬千奔洪滾過群峰之間,激起迴音久久不絕。

連遠遠之處的林鳥都被驚動,成群結隊紛飛而起,往雲霄深處投去!

陳珩拱手還禮,微微一笑,心中卻也是有著一絲深深感慨。

自他進入到玉宸下院,便一直在籌謀拜入玉宸上宗的法子。

從流火宏化洞天再到東海龍宮,無一不是在為此事做鋪墊。

而今一番辛苦,總算是未付之東流,見了成效。

似是這般,叫他如何能不心緒起伏?

“放下萬緣都不掛,明珠在掌好參同,撞透海雲鍾!”

陳珩眼簾一掀,向高處視去,看青空如洗,雲浮其上,若舟行明鏡當中,一派方外清佳之景。

叫人一見,便是胸中積氣一舒,心底暢然。

他將袖袍一動,看向遠處,心下灑然一笑,道:

“宵明大澤,我終是又回來了!”

……

……

第二卷完。

合一<BR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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