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虛空大羅法

吞象珠——

此寶可拘攝江嶽,縮拿五精,身俱著莫大的神通威能,端得是不凡!

若是在兩人鬥法僵持,生死相爭之際。

其中一方能夠拿出此寶來,便足以輕易將戰局改寫,一舉得勝!

而此珠在放出威光後,連淵虛伏魔劍籙的九成形質都可吸攝進入,雖最後還是被劍氣打壞,撐破了內裡的法禁,失了神異,但也絕非是尋常俗流可以比擬,的確厲害。

在陳珩將吞象珠攝過在手的那一剎便已是得悉。

被吸攝進入其中的劍氣,雖被鎮壓磨滅了幾成,但仍是留有了不少餘剩。

而隨著他將吞象珠往眉心紫府一貼,將心念一引。

那本就在珠身之內做狂流激盪的劍氣更似是尋得了個宣洩出口一般,洶湧奔出,攜著一股滔天的殺勢,悍然壓將上來。

風雲剎那開散。

隱有龍虎嘯鳴之聲!

在這劍氣面前,莫說迎在面前的僅是血肉之軀。

便是一座聳入雲中的高峻山嶽,也要狠狠催折,再不見什麼完體!

而隨著劍氣洶湧發出,陳珩眉心紫府處。

那枚作為無形埒劍洞出入憑證的赤紅小劍,也倏爾一動,狠狠迎了上前。

彷是一口久旱多年的田地得了甘露一般。

赤紅小劍以長鯨吸水般的態勢,無饜汲攝著那襲來的洶湧劍氣,劍身上的華光漸次璀璨起來,時不時,還有輕吟之聲響起。

而待得數十息功夫過去。

當最後一絲劍氣也徹底沒入了赤紅小劍身內。

殘破的吞象珠內,僅存有一片空空蕩蕩時。

此刻。

赤紅小劍忽得通體光華一斂,彷是寂了下去,靈性不顯。

旋即,又漸漸,一股琉璃般通透的光彩慢慢泛了上來,如潮水淹地,將陳珩的整座紫府,都渲上了一層朦朧迷離的顏色……

“轟隆”一聲!

他的腦中轟然一震,如若一道暴雷狠狠在其中炸響。

而同時,赤紅小劍也兀得傳開了一股莫大的吸附力道,讓他心識恍忽,彷是已離開了這方天宇,臨近到了一處渾然陌生的天地之內。

其幽暗曠遠之狀,似是探手伸出其中,都難見己身的五指。

內裡有無數幽冥鬼神在其中棲居繁衍,陰晦排空,奇詭遍生。

等得一轉睫。

面前又似變作了羅天上境,輝煌焜耀,霞蒸若沸。

霓旌隊下鶴千群,絳節朝回雲五色——

香霧繾綣,仙光溶溶。

眼前天地的形貌似處在不停的變化之中,光怪陸離,甚是古怪。

而陳珩眼簾一垂,注目於己身,彷是同進入一真法界般。

此刻的他。

也依然是一道神意,而非真身入內……

“這方天地……”

他眸光閃動,眉頭微微一皺,還未徹底看清眼下處境。

這個時候。

一道彷彿仙頌佛唸的聲音,就從虛空之四方,此身上下,悠揚縹緲傳來,似是在感慨讚歎、禮敬膜拜,又似是並未存著什麼靈性,只是在呆板發出,僵硬非常。

那聲音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是鳥獸魚蟲,江河嶽嶺的動響,皆統統蘊含在了其中。

彷是宇宙太空間的萬物萬靈。

都在齊齊出聲,唸誦著同一句話!

那聲音道: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話音落時。

忽然之間,陳珩心頭勐得泛起了一股極玄妙虛靜的感觸,似甘露澆頭,又好比醐醍灌頂,心地一時光明無比,難以描述。

恍恍忽忽時候。

幾要一種飄飄搖搖,要離地騰空,飛昇到宙光的至深之處的錯覺。

而同時。

在那聲音發出之後,面前那方光怪陸離的天地,也是去了所有的遮掩和偽飾,顯現出來本真面目。

陳珩以目看去,視野之中,什麼羅天上境和什麼幽冥奇詭,皆是消失不見。

眼前的天地,唯是一口廣大無邊,無物可以做比擬的大混洞。

看不清洞中究竟是何模樣,也不看清裡內到底是何光景,

唯有劍氣——

那無窮無盡,囊括了諸有諸無的萬般劍氣!

縱使是隔著遙遠,還遠未進入其中,也還是令陳珩呼吸不自覺一滯,後背狠狠發寒!

“無形埒劍洞……”

他沉聲開口。

這時,那口作為出入憑證的赤紅小劍發出一聲嘹亮嘯鳴,飛至了陳珩身前,周身光華閃爍,明滅無定。

似是欲傳給陳珩一道靈訊,告知他些資訊,然後便將他帶入到無形埒劍洞之內。

“……”

陳珩沉吟片刻後,還是搖了搖頭,將心識順著冥冥中的指引一撞,脫離了此地,便迴歸去了現世的肉身。

眼下還不是去探尋無形埒劍洞的最好時候。

雖死了一個衛琬華,看似性命無憂,安穩無事了。

但實則。

還遠遠不是能夠鬆懈的時候……

從沉爰支最後的那句小心謝羽和世族的傳訊來看,再聯想方才經歷的那幕。

今日的這場襲殺,顯是刻意針對他一人,有備而來。

而他雖還有剩有兩張淵虛伏魔劍籙,便是那劉正言或他的同夥折返過來,對上這劍籙,也是難逃一死,終要淪為劍下亡魂。

但似這等保命的底牌,本就是罕世的珍物。

用上一張。

便是少上一張了。

前路顯是波譎雲詭,未知禍福,不到真正的生死關頭,陳珩還不欲將保命的手段全部用出。

而似劉正言之流。

也並不值得陳珩特意耗上一張淵虛伏魔劍籙來……

……

在片刻的恍忽後。

他緩將雙目睜開,正見遁界梭那張憂心忡忡的老臉。

天中雷聲隆隆,洶洶欲崩空,聲勢極是洪烈。

時不時有電蛇暴竄而起,拉拽出百丈長短,撕裂長空,將眼前天地剎那照得一亮,白茫茫刺眼。

“那人身上的東西,我已收好,一些或存有隱患的,被我毀去了……”

遁界梭抬手一指地上的無頭殘屍,道:

“你可還無事?若是無事,我等還是速速離去為好!若是在此地拖延,保不齊稍後就會有人追趕過來,到得那個時候,便就不美了!”

在衛琬華死後,她手中的那尊重霄塔的彷器,便也是從中開裂,碎成了數塊,再無什麼閉鎖天地之能耐。

而沒了此物的制約。

遁界梭的一身本事,也再無束縛,可以隨心來做施為!

“我無妨。”

陳珩壓下喉頭欲上湧的那絲腥甜氣息,搖了搖頭,道:

“有勞前輩了,不過,不要去鶴鳴山,如今還尚不是時候……”

“這是為何?”

遁界梭聞言微微一怔。

……

位於東彌州北域的鶴鳴山曾是火霞門的舊址。

火霞老祖生前親自點化的靈脈,勘定的道場。

而流火宏化洞天的舊址,也自是在鶴鳴山的上空。

玉辰四院的弟子,若欲進入流火宏化洞天中來尋造化,皆是需親身到得鶴鳴山。

而那座水宿星宮在未被天魔擊毀之前,原定的路線,也本就是要前往鶴鳴山處。

“小子,可是擔憂老夫的法力不夠,無法將你從東域挪移去北域?放心,有——”

遁界梭搖了搖頭,卻還未說完,卻被陳珩打斷了話頭。

“沉經師在先前傳音警示我時,曾同我說過一句話,她言四院並非是同日啟程的,有快也自有慢。”

陳珩眸光一凝:

“換句話來說,長贏院而今是距鶴鳴山最近的下院,還尚遠在其他三院之前……”

“……”

遁界梭童孔微微一縮,聽得這句話,也立時會意。

“老夫明白了。”

他點了點頭,伸手搭住陳珩肩頭,低喝一聲。

隨著藍光微微一閃,原地便瞬時失了兩人的身形,不見行蹤。

天地間唯有雷聲翻滾不休。

大雨滂沱而下。

……

……

而另一處。

銳氣飆射,彩光狂閃,輝耀數十里地界,燦燦奪目。

神通與法器之間對撞宏音,如若萬馬齊奔,轟轟如雷!

在施了遁術,於千鈞一髮之際,匆匆閃過了沉爰支揚手打出的幾道金環後。

哪怕有著衛琬華所贈的“班符法罩”護身。

劉正言還是被驚得後背冒汗,連忙張嘴噴出百十股煙光,將上下四方纏住,以免沉爰支趁隙走脫。

做完這一切後。

他便匆匆跳出了戰圈,連忙收攏念頭調息起來,安撫心神,只看著已是半瘋的謝瑞同沉爰支在做激鬥。

此刻再放眼觀去。

只見原本貌相清俊,宛如翩翩美少年的謝瑞。

這時候已是形貌猙獰,生有一種慘烈怖態,幾可止小兒夜啼,叫一旁的觀者也是生畏!

他的半邊身形皆是呈著玉石色澤,同陽魔無英法目一般的顏色,絢爛無比。

而在其面目之處,更是連口鼻等都不見,被一顆顆豎童所填充、塞滿,詭異無狀,簡直比那頭死去的大須彌天子魔還更為魔氣深重!

“……這是陽魔無英法目失控了呵,果然,似這等邪門的大神通,又有幾人是能夠將之掌控如意的?倒也並不奇怪!”

戰圈中,謝瑞與沉爰支廝殺的正是激烈,劉正言緩將收回目光,暗自言道。

旋即,他又忍不住朝盤坐在地,身形被幾根白玉小幡護住的謝羽看了一眼,心中忍不住泛酸。

皆是十二世族的出身。

謝羽卻自幼榮華不缺,被族中精心教養長大,還能拜入玉辰派修道。

同自己相較,全然是天上地下般的差別……

而今番他之所以會來此援手,也全是因謝羽的緣故,為了不令謝羽露餡,被人看破了行藏。

念及至此。

劉正言心中陡有股豔羨和不忿生起。

接著,又莫名搖頭,神色甚是複雜……

預想當中的。

本是由他過來接替那頭大須彌天子魔的位置,將沉爰支纏住,令其無暇分身。

但未曾想到,謝瑞卻是在運使法力時候,被眉心的那顆陽魔無英法目給反噬,非僅影響了心智,還假戲真做,將謝羽也不慎給打成了重傷。

如此倒也就罷,雖是在意料之外,卻也並不算有多動搖大局。

可隨著他跳入戰圈,再加上一個勉強穩了心智的謝瑞,卻是連鬥一個沉爰支,都是辛苦萬分,久戰難下。

謝瑞也就罷,雖說他難免會被陽魔無英法目影響心智,但到底也是因那顆法目的緣故,神通大進,同沉爰支勉強可以鬥個有來有回。

但他劉正言便是不行了。

若非有“班符法罩”在做護身之能。

只怕他早已被沉爰支施以虛空大羅法,給殺了數回,連一旁的謝瑞都絲毫來不及援手!

“虛空大羅法,不愧是玉辰派的八功之一,好生的厲害,也不知在我回了赤朔……”

還未等劉正言繼續思忖下去。

忽得。

他頂門上的那方“班符法罩”劇烈一顫,然後便有一道悲聲短促響起!

急轉目看去時。

只見光華潑灑,煙光開散,法罩上繚繞的霞雲也似是崩了一角,露出小小一個缺口……

“死了?衛琬華這是死了?!”

劉正言大驚失色。

“班符法罩”本就並非他的所有,是衛琬華暫借給他所用,全賴裡記憶體有一道衛琬華留下的法印,他才能夠將之操控自如,運使如意。

可而今人死身滅,那寄託“班符法罩”中的法印自也是做灰灰而去,再也不復。

“該死!”

劉正言童孔勐縮,剛欲放出心神來,同“班符法罩”做溝通之事。

沒有此物來護身,再對上已是修成了玉辰八功之一的沉爰支。

他的處境,便是兇險了!

可就在這一瞬間,他眼角餘光卻是瞥得,戰圈之中,沉爰支的身形瞬時模湖了下去。

而陽魔無英法目射出的神光,雖正中了她的身軀,卻徒勞穿過,彷是擊在了一方空處。

來不及再驚駭什麼了。

下一刻。

劉正言只覺眼前一黑,隨著一陣天旋地轉後,便再也無知覺。

一具無頭殘屍,頹然墜地!

“法器失控,呵。”

在劉正言殘屍不遠處,沉爰支面色甚是蒼白,唇角微微一扯,拉出來一抹諷笑來。

她目光微微在謝羽臉上掠過,隨後一言不發,縱光躍起,將己身剎那挪移不見。

這幾步動作,自“班符法罩”短暫失控,到謝瑞察覺此幕,起了陽魔無英法目,欲封住沉爰支行動,再到沉爰支運轉虛空大羅法。

說來雖是繁雜,卻實則不過只是短短的幾息功夫。

而就這幾息功夫,原本僵持不下的戰局便被徹底打破,換了個形勢!

“……

眼見著沉爰支早已不見,也不知到底是用了什麼遁術,顯然追趕不上。

再一瞥那因失了主人,自顧自向遠空投去的“班符法罩”。

謝瑞神情愈發兇戾陰冷,殺心難抑。

他僵硬將頭一轉,緩緩看向那些被沉爰支先前以法力護住的眾弟子和僕役,上前一步,剛欲動手。

這時。

在地上調息的謝羽亦緩緩起身,將那幾杆護身的白玉小幡收起,神情凝重的對上謝瑞。

“我如今好歹還是長嬴院的度師,這些弟子,你殺了不得……你若殺了,我會有大麻煩的,絕討不了好!殺了他們,族裡也會埋怨你!”

謝羽傳音道。

謝瑞本是置若罔聞,卻在聽得最後那句話,神色還是微微一僵。

沉默片刻後,也化作一道血光突兀遁走。

“……”

謝羽心下緩緩鬆了口氣,袖袍中的手指緩緩鬆開。

而當他以目光掠過劉正言的殘屍,瞥往“班符法罩”離去的方向時,心頭還是一冷,令他整個人都如墜冰窟。

“完了,怎會如此……”

他暗自長嘆一聲,眸底神色難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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