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三災他化元神

不知為何,許莊在鍾神秀的鬥法之中,瞧出了與自己不謀而合的味道。

奪過天地元氣的掌控的一瞬,鍾神秀霎時鋪下漫天紫霄神雷,若是齊齊落下,定要磨去敵手元炁無數,屈道年不願如此,頂上慶雲放出數道玄光,破開一條去路欲先脫身而出。

不過這般選擇,顯然皆在鍾神秀預料之中,幾是同一時刻,他頂上慶雲便有一點豪光閃爍、收縮,在剎那之間輪迴千轉,下一瞬一道煊赫神雷迸射而出。

轟隆!天地因此變色一瞬,神雷閃爍之中,一尊背生雙翼,披甲玄胄,幡旗獵獵,直欲頂天立地的雷神法相躍然而出,三個頭顱俱現威儀,六隻手臂各有動作。

但見其有兩手朝下虛抱,漫天紫霄神雷頓時匯聚而至,彷彿在掌間羅織起一道雷網,欲要將屈道年困於其中。

與此同時,雷神法相另有兩掌合掐法訣、助長雷法,兩臂各舉法器,幡旗一搖,便自天地十方召來元氣,法鍾一晃,頓有雷鳴滾滾,直有磨滅法力、震懾元神之威!

“咄!”鍾神秀法訣一指,頓時無數紫霄神雷雨潑也似劈向屈道年,屈道年受雷神法相所困,一時脫身不得,只得先設法抵擋,然而紫霄神雷得到鍾神秀法力與天地元氣的源源補益,簡直連綿不斷,不知止歇。

屈道年抵擋紫霄神雷,本來便不輕鬆,元炁消磨頗劇,還要遭到鐘鳴消磨震懾,一輪一輪紫霄神雷劈將下來,頓時岌岌可危。

“好厲害的雷法,恐怕比之秉雷殿的真人,也不遜色分毫了吧。”大殿之中,長孫真人目光微微一震,“妙返玄虛果然了得。”

鍾神秀一出手,頓時顯露出極高的道法,莫說他人,即使此間眾人皆是與之熟識,也不禁訝異。

倒不如說,或許因為知曉鍾神秀的底細,才更加令人歎服,畢竟即使長孫真人,也從金元在處得以知曉,這一位的道法造詣,竟是建立在那麼短的修道年歲之上。

殊不知,雷法尚且只是鍾神秀的冰山一角。

“鍾兄煉就元神這幾十年,果然一刻也沒停下腳步。”許莊自場中收回目光,雖然鍾神秀不過展露了一手雷法,他卻已經知曉,鍾神秀的修行,果然並沒有為自己落下分毫。

至於究竟誰高誰低,此節卻是無從知曉了,紫霄神雷固然是鍾神秀的拿手道術,但對他而言,絕代表不了什麼,甚至在鍾神秀元嬰之時,還曾為他棄之不用。

所以想從此處,探尋鍾神秀的真正本領,不過管中窺豹而已。

不過這或許也是鍾神秀想要達成的目的,許莊狀不經意掃過方衍象面目,他正饒有興致地望著天中鬥法,雙目之中現露出絲絲縷縷的靈光,幻動不止,竟是毫不遮掩地以法目窺視著鍾神秀的神通變化。

雖然這一場鬥法,本來便在眾目睽睽之下,但他這種明目張膽的窺覷還是顯得有些怪異——

尤其在此人本來便十分可疑。

不過沒過許久,方衍象便露出百無聊賴之色,同樣收回了目光。

鍾神秀與屈道年鬥法至此,勝負已經頗為了然,屈道年縱使能夠脫身,也定免不了折損道行,此消彼長之勢已定,即使鍾神秀不再顯露其他手段,只需穩紮穩打,完全可以牢牢佔據上風直至取勝。

這是十足明顯的道行高下之別,雖然鬥法之道並非單純較量道行,但這差別也不是輕易便能顛覆的,何況這又非是生死之爭,沒有誰會真正因此兵行險著,底牌盡出。

果然,屈道年甚至連元炁都不願折損太多,幾番設法變化,被鍾神秀輕易接下之後,竟是直接啟聲認負。

如此選擇雖在情理之中,終究還是有些出乎預料,鍾神秀微微挑了挑眉,朝令真子望了一眼,見他示意勝負已分,才緩緩收去神通。

紫電斂去,霹靂漸熄,鍾神秀飄飄落下高度,抬手一揖,笑道:“承道友相讓了。”

屈道年倒無不岔,反而有些敬佩,拱手道:“貧道自覺也有幾分本事,否則豈敢摘此鬥法之符,卻沒想到會遇到道友這般能人。”

屈道年頓了一頓,忍不住道:“以道友之本領,貧道怎會不曾聽聞?”

鍾神秀微微一笑,應道:“我乃東寰修士,或許是因此原由。”

“東寰修士?”屈道年目光微微一凝,似是想起什麼,問道:“玄牝……真人以玄為號,莫非是上玄門人?”

鍾神秀眉頭微動,應道:“正是。”沒想屈道年聽聞此言,竟是面色一變,一言不發將身一折,須臾便遁去了人影。

鍾神秀沉吟少息,搖了搖頭,先將附有太乙仙真的符籙正式收入袖中,這才將袖一揮,緩緩降下雲頭。

回到大殿之中,自然少不了受到恭維,鍾神秀微笑還過了禮,又朝許莊微微點了點頭,這才回到座上。

正在此時,太乙煉真殿前傳來一道悠悠鐘鳴,令真子朝四方一禮,宣佈大會暫歇。

太乙仙真大會如此盛況,自然不是一二日光景便就落下帷幕,為取吉兆,每日只有旭日升出直至正午,才是仙真大會正式開展之時。

今日幾場較量、論道,乃至鬥法下來,大日已有下行之勢,仙真大會暫歇之後,便是各方真修交遊四方,談玄論道,乃至品用仙真的時刻。

自然,太乙宮為東道主,也不會沒有準備,未過幾久,太乙煉真殿前卻是掛上了四幅長卷水墨,其上所繪乃是山河四季之景。

然而落在許莊這般真修眼底,只一照目,他便發覺其中隱有劍意勃發,各具特色,這四幅長卷,竟是暗藏劍法之道。

許莊朝四幅長卷,各瞧了幾眼,心中暗暗推演片刻,果然便有四門、或者說一門劍法現出輪廓,雖還未得全貌,已可察覺這門劍法,還頗為精妙,絕不落下乘。

傳聞仙真大會午後暫歇之時,太乙宮會請出一些道書、道卷公眾,如若有意儘可隨意參悟,果然不假。

忽然便有一門可算上乘的劍術擺在眼前,許莊自是有些見獵心喜,可惜他並沒來得及鑽研更多,鍾神秀已到了他案旁,微笑問道:“許兄,我待前去拜會積德真人、缺德真人兩位前輩,許兄可要同往?”

“哦?”許莊眉頭微挑,應道:“也好,左右還有許多暇餘,便隨鍾兄一道。”兩人自然起了身來,並行出了大殿,便乘起風雲而去。

此時天中宮群之間,許多真修氣機外放,時有遁光炁流經行,竟然頗有些熱鬧,兩人如此遁去,不片刻便隱沒在了煙嵐之中。

不過兩人卻並未真如嘴上所說一般,往赤河部所在而去,拜會積德缺德二人。

實則缺德道人日日在寶觀洞天逗留,積德道人也曾到訪,該敘的舊早已敘過,拜會之言不過尋個由頭而已。

兩人兜過一匝,卻沒在宮群之中停留,往外尋了一處地界,這才停下了遁光。

鍾神秀與許莊對視一眼,還未發問,許莊便先啟聲問道:“鍾兄是否已對方衍象的身份有所猜測?所以才託我留意此人?”

鍾神秀沉吟道:“許兄可知,方衍象只是一具法身,或者說——第二元神?”

“什麼?”許莊眉頭微微一皺,說道:“我也暗暗留意過此人,卻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鍾神秀道:“並非許兄之過,實則莫說以我本領,恐怕此番仙真大會都未有人發現端倪,否則怎麼能叫一具法身,混成了太乙仙真大會的座上賓客?”

他並不待許莊發問,便接著道:“實則我能瞧出異常,也是因為其它原因。”

許莊目光一閃,心中生出瞭然,沒在此節多作糾纏,接著問道:“那鍾兄以為方衍象究竟是何方神聖?”

“其實我亦不知。”鍾神秀沉吟道:“不過我可確定一件事,那就是,此人定是太一門的魔修。”

“據我所知,太一門中有一門極高深的秘法,乃是從劫法之中引申而來,喚做三災他化元神。”

許莊雙目微微一眯,似乎在記憶之中找尋到了這一門‘三災他化元神’的些許字眼。

鍾神秀道:“傳聞元神真人煉就三災他化元神之後,若是能夠渡過災劫,便能趁機凝鍊一具‘第二元神’,這具第二元神的道行,幾乎可以等若本尊渡過災劫之前的修為。”

“並且隨著煉就三災元神之人繼續渡過災劫,還能夠凝練出新的三災元神,如此直到三災盡渡、步入陽真,便能夠凝練出足足三具元神,最強的一具,足可有二劫元神真人的道行。”

“不僅如此,修煉三災元神之人真能有此成就,還可將三災歸於己身,助長陽真……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也就是說。”許莊接著道:“方衍象,可能是太一門某一位老魔頭,渡過第二次災劫時所煉出三災元神。”

“不錯。”鍾神秀道:“三災元神玄妙無比,尋常高人都瞧不出破綻,若非我曾留意過門中記載,瞧出他身上有火災之氣,卻無災劫臨身之象,恐怕也瞧不出端倪。”

許莊皺起眉頭,難怪方衍象有如此滔天法力,身為三災元神,他的道行本來便已達到了一劫元神真人的巔峰,何況還有著與一劫元神真人的最大不同——

這三災元神之中所駐的,最不濟也是一位已經渡過兩次災劫的高人,甚至還不無是陽真道人的可能,這其中的差別,恐怕比想象之中還要大上許多。

“鍾兄覺得……”許莊沉吟道:“此人有沒有可能,乃是厄聖樊?”

“厄聖樊?”鍾神秀目中閃過精光,不禁陷入思索,未久竟是應道:“或許不無可能。”

“太一門與先天魔宗,本便隱有干係,三災元神更是引自劫法,若厄聖樊真修有此法,也非不可預料之事。”

“正因如此我才有此猜想。”許莊道:“如此一來,此人窺覷鍾兄的理由,似乎便十分明瞭了。”

“不過其實我有一事仍然未曾想明白。”

鍾神秀道:“許兄但說無妨,鍾某絕無隱瞞。”

“若真是厄聖樊對鍾兄有所圖謀,那定是為了那件寶物無疑。”許莊道:“可他已在鍾兄手上吃過了虧,難道無所畏懼?在這東天界中,難道膽敢興風作浪?”

“最後,此人是得知鍾兄行蹤而來,還是……恰逢‘時機’?”

說到此處,許莊已想起了那無福無禍之象,有高人正矇蔽天機的猜測再次湧上心頭,可是正如他所不解,在這東天界太乙宮地界,為何矇蔽天機?矇蔽天機何用?矇蔽得了許莊,矇蔽得了缺德道人,難道矇蔽得了太乙宮四殿五部的陽真祖師,矇蔽得了太乙宮三位純陽宮主?

“除了第一件事,許兄其餘所慮也是我一直思索的。”鍾神秀道:“不過無論如何,還是多留一分心思預防變化。”

“至於那件寶物。”鍾神秀搖了搖頭,說道:“它並不具靈性,以我如今修為,其實難能驅使。”

“若厄聖樊瞧出此節,生出貪婪也是正常之理。”

“原來如此。”許莊雖然已有了些許猜測,還是不禁生出訝異,不是因為純陽法寶的存在,而是因為鍾神秀竟就如此對他坦言。

許莊沉吟片刻,說道:“鍾兄放心,許某定會守口如瓶。”

“其實我對此物並沒有太重的得失之心。”鍾神秀不知望向了何處,語氣在風中忽然飄渺了些,淡淡問道:“許兄——”

“若你生來攜有無上寶物,其中奇珍異寶、道術神通、高人心得……只要你想要的,皆是取之不盡,你會有何感想。”

許莊知道他言中之意,不知為何,忽然生出一種眼前之人與自己截然不同又十分相似的錯覺。

他不禁昂首在隱去了光芒的星河之中找尋著什麼,良久才道:“無論如何,我許莊求得是自己的道。”

“不錯!”鍾神秀朗聲一笑,許莊竟第一次在他口中聽到了粗鄙之語。

“我鍾神秀,絕非什麼狗屁靈寶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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