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是不會從河道里爬上來的,而我在尚彤家的院子裡看到那個中年男人時已經基本確定,他是一個水鬼。

死的時間不久,所以才能保持生前的姿態在太陽底下也能安然行動。我現在看到這河岸邊的泥印子,心裡的猜測也被確認了。

我閉了閉眼,但也不知道該怎麼和那一家人說。等我回到尚彤家,一家人還坐在一起聊著說不完的話。

尚彤這時人也不傻了,眼睛也清明瞭,看到我後立即過來撲通一聲跪在了我面前:“林先生,謝謝你救了我。大恩大德,尚彤永世不忘。”

我趕緊把他扶起來道:“不必如此,我只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罷了。你非要謝,還是謝你表弟吧,要不是他,我也不知道有你這回事。”

尚彤看向尚天一,兩個人對視一眼,卻也沒任何芥蒂的噗嗤笑出了聲。

我收斂笑容,看向了那中年男人。那男人正一臉欣慰地看著自己的兒子,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後,似乎是明白我看出了他的狀態,一個漢子的眼神出現了幾分哀求。

我知道他的意思,糊塗了十八年的兒子終於恢復了原狀,他卻不能再陪在他身邊了。

“七天。”我嘆了口氣道,除了那男人外的所有人都一臉莫名奇妙地看著我,只有那男人是聽明白了,滿眼的感激。

我從自己帶來的揹包裡找出了一株七色紙花,把它燒了之後,灰混了一碗水。

當我端著那碗水從廚房出來,那男人也找了個藉口來到了院子裡,看到我就撲通跪了下來。

我沒等他開口就先說道:“你跪我沒用,世間沒有起死回生的法術。這碗水能保你七天魂魄不墮濁氣,七天,我給你交代後事的時間。七天後,如果你不想危害到自己的親人,就好自為之吧。”

世間沒有起死回生的法術,在我坐上離開黃皮村的車子時,我腦子裡還在想著這件事。尚天一要暫時留在黃皮村,他說他還聯絡了自己的父母,尚彤恢復的訊息。

我不知道他大伯剩下的七天時間會幹什麼,我試著想了一下自己如果只剩下七天的時間,但我完全想象不到那是什麼樣的心情。

生死一霎那的剎那,我經歷過許多次。但要這樣迎接自己的死亡,安排自己僅剩的時間……

我搖了搖頭,沒再多想。

沒過幾天,我在圖書館翻資料的時候,尚天一找到了我,看上去整個人都頹萎了許多。他到我桌邊,輕輕說了句:“謝謝。”然後就離開了。

我猜他已經知道了,這是第四天,而我也從新聞報道上看到一篇關於麵包車失事墜入河裡,在下游地區被找到屍體的新聞。

但七人只找到六具屍體,剩下的一人還沒有找到,官方認為還有存活希望,目前仍在救援搜尋中。

第七天的時候,我沒在家睡,特意讓看店的夥計休息了一晚,自己待在一紙衣冠中。

隨著夜深,晚風習習,吹動牌匾下掛著的銅鈴,發出一聲叮鈴聲。

我抬眼,看到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歡迎,一紙衣冠。”我走出櫃檯迎了上去,“請問需要點什麼?”

一紙衣冠,黃泉相伴。一筆重墨,葬下來生。

我在西門街101號的老店,為死去的亡者送上最後一程。

黃皮村的事過去了一個多星期,我再度見到尚天一還是因為付麗。因為宋家在M國開啟的視窗,宋安娜又去了M國,付麗又恢復了以前圖書館、家、學校,三點一線的生活方式。

這天我剛吃完早飯,想出門去東立市的市立博物館看看最新據說古墓出土的展品,沒想到剛開啟房門就差點和付麗撞了個滿懷。

“悠著點,跑那麼快,怎麼?後面有狗追你不成。”我打趣了她一句,伸手扶住她沒讓她摔倒。

付麗貓著腰喘了好幾口氣,看那樣子,我微微皺眉,這像是出事了啊?

“怎麼了?”

“林、林紹,小貝她出事了,你,你快去看看吧。”付麗好不容易喘勻了氣,然後聲音帶著哭嗆地說。

我知道她說的小貝是誰,那是她的一個閨蜜,不過跟我們的學系不一樣。小貝姓蕭,長的還不錯,可是容易朝三暮四,勾搭的男人不少,我不怎麼喜歡她,就沒跟她走近過。

不過蕭小貝對付麗倒是真好,兩人的關係不說親姐妹也差不多了。

我聽她說不太清楚,但大致上也猜的到,肯定是那方面的事,否則付麗不會第一反應是過來找我。

“先帶我過去。”我說道。

蕭小貝出事的地方在東立市的中央公園,當我和付麗趕到的時候,那裡還圍了一群看熱鬧的人。其中我看到了臉色有些憔悴的尚天一,他正守在蕭小貝旁邊,卻也是一副無從下手的窘迫。

看到我出現,他向我點點頭:“林同學。”

“尚學長,她怎麼回事?”我向他點頭回意,然後挑眉看著繞著樹不停繞著圈走著的蕭小貝,看得出來她已經在這裡走了好一陣了,腳下的草都被踩爛、連土都被踩實了。

付麗和尚天一對視了一眼,為難地道:“我也不知道,我們三個今天約好出來逛逛。但小貝她,不知道怎麼回事,到了這裡後就突然不正常了,繞著這棵樹不停地轉圈,我們怎麼叫她也沒用。”

“別讓她繼續轉了,這是撞邪了。”我聽完再看蕭小貝這面容呆滯,雙眼無神直視前方的模樣,心裡大概也有了數。

尚天一有些窘迫地搖了搖頭道:“沒辦法攔住她,剛剛我已經試過了,好幾個人都沒能硬扯住她。”

“嘖…”我皺了下眉毛,我的東西基本都放在自己的那套房子裡。因為宋安娜不在,我是和老媽、奶奶住一起的,出來的匆忙,除了從我奶奶那拿了株香外什麼東西都沒帶。

看看周圍這麼大群看熱鬧的人,我也不好明目張膽地用飛仙訣或冥門的法術。

可是蕭小貝也耽擱不起,看她嘴唇累的發白,顯然體力已經消耗的很大。

“有打火機嗎?”我把那支香拿了出來,尚天一摸了摸口袋,摸出打火機把香點燃。

我看了一下這棵樹對著的方位,拿著香走到小道路口,把香插在了路口上,口中唸叨了幾句:“若是過路鬼,收了香火快快離去。”

如果蕭小貝是被孤魂野鬼纏上,那大多都是想折騰點香火。說點好話,供奉點香火,也就給送走了。

可沒想到,我遇上的這個卻有點犟。我把香插好回來一看,蕭小貝依然繞著樹轉,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付麗和尚天一都擔心地看向我,我的臉色也有點黑了,最近遇上的還真都是些給臉不要臉的鬼靈。

“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罵了一聲,手上雖然沒有傢伙,但我已經看到不遠處的河岸邊就有一株柳樹。我上去折了一節柳枝,走回來後二話不說就拿著往蕭小貝身上打了過去。

柳樹自古以來就有擋煞的作用,柳字通‘留’,可以將陰氣、煞氣攔住。柳條更是早在民間流傳有打鬼的效果,所謂‘柳枝打鬼越打越矮’。

隨著柳枝往蕭小貝身上一打,蕭小貝頓時開口發出一聲驚人的慘叫。眼睛頓時向上一翻,整個人頓時向後軟倒下去。

付麗趕緊去扶她,結果還是尚天一搭了手才沒讓她摔在地上。

我被柳條往地上一丟,道:“給她找個地方躺下吧,給她喂點水,等她醒了我還有點事得問她。”

比如,在不遠處的樹蔭下,陰陰看著我們的那個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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