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聖誕節，天空飄著細密的雪，在昏黃的路燈下，那些雪像漫天飛舞的風沙。
烏丸明世坐在路邊的廊椅上，抬頭靜靜看著被薄薄一層雪覆蓋著的歐式大樓。
手機鈴聲響了，烏丸明世在腿上交叉的手動了動，卻沒有伸進口袋。
血液在血管中流動的速度加快，烏丸明世看到自己青白的手逐漸變得通紅。
該走了。
烏丸明世走出這所可能這一生不會再來的大學，回到自己空間狹小的單人宿舍。
橙黃的燈開啟，烏丸明世沒脫溼漉漉的衣服，睜著眼睛躺在床上，看空無一物的天花板。
有的時候事情就是這麼的突然，但絕非意外，他心裡都清楚。
不過某些問題他時至今日還是想不通。
他的外公，黑衣組織的BOSS，為什麼想要他跟志保在一起？
而他的母親，又為什麼強烈反對她父親的意願？
母親討厭黑衣組織，那是顯而易見的，離開日本後，她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不過若說她討厭外公，又有些不像，而且她還對貝爾摩德態度親暱。
烏丸明世總覺得母親其實是個很單純的人，可能她的想法會比較簡單。
志保會成為組織最重要的科研人員，接手aptx-4869的研究，這是烏丸明世早就清楚的事。母親可能知道的不那麼準確，但她肯定也猜到一些。
跟志保在一起，就意味著加深與組織黑色部分的聯絡，這是母親不想看到的。
母親的意願，可能就如他猜測的這般，但外公的想法他就琢磨不透了。認真說起來，他也就見過外公寥寥幾面，雖說每一次見面都能留下深刻印象，但外公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是真的無法估計。
“喂，高山叔叔，在忙些什麼？”
“看一堆三流公司的招股說明書。”那邊傳來紙張嘩啦啦翻動的聲音，“你小子這麼晚找我幹什麼？不是上週剛見過面嗎？”
“既然是三流公司，那就別看了。你附近有沒有人？方不方便說話？”
“我當然是在家裡。別跟我說，你又想問一些敏感的問題。我可告訴你了，我還想再多活幾年。”
“這個問題應該不會影響你的壽命，我就是想問問，我父母當年是怎麼在一起的。”
“誰知道呢？”那邊又傳來紙張劃過的聲音，“說不定，一個意外的晚上，你就出現了。”
烏丸明世滿頭黑線，“別開玩笑了，我看我老媽不是這種隨便的人。”
“那你想讓我說什麼？給你編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該死，這什麼破公司，連會計資料都做的這麼爛！”
“你能說就說，不能說就不說，別打馬虎眼行不行？”
“誰跟你打馬虎眼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嘛，老爺子的心思誰猜的出來。”
“那好吧。”
電話結束通話，烏丸明世已經知道了答桉。
果然，母親跟琴酒的事情也是外公的安排。
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三天後，烏丸明世在路上看到一輛熟悉的黑色保時捷轎車，和轎車邊一個正在吸菸的黑帽金髮男人。
他沒有多想，拉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上。
“Gin，好久不見。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變化都沒有。”
“嗯。”琴酒吸完最後一口，把菸頭扔出窗外。
“這次特意見我，是有什麼事嗎？”
“這次她學成歸國，據說那位大人很高興，親自給了她代號，Sherry。”
“雪莉酒？聽起來還蠻酷的，而且也很符合她。”烏丸明世手肘抵在車門上，撐著臉說。
琴酒皺著眉頭轉過臉來。
烏丸明世頓時彎嘴笑了，“誰讓你裝冷酷玩神秘的，現在我的話你也聽不懂吧。你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既然你這樣說了，我就直接一點，那位大人想讓你儘快回去。”
“為什麼？”
“這是命令。”
“我回去之後會有什麼好處？”
“你應該想的是，你不回去會有什麼壞處。”
烏丸明世又有點想笑，“光靠威逼，就想達成目標，未免也太勉強了吧。”
“你想要什麼？”
烏丸明世深呼吸了一下，“我想要的，就在日本。我會回去的。”
“你是那位大人的後裔，理所當然成為組織的繼承人，但要想接手組織，確實得回日本。”
琴酒這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烏丸明世輕輕挑眉，“繼承人……沒想到你是這樣想的。”
琴酒沉默著不說話。
“如果我說我對繼承人沒有興趣呢？”
“那你就什麼都得不到。”琴酒冷笑一聲，“不要在美國自由了幾年，就自我感覺良好。”
烏丸明世抓了抓頭髮，一瞬間面向他，“我姑且願意相信你，你把你的打算告訴我。”
“我會對你進行訓練，讓你走我走過的路。”
“這不太像是一個老爸會對兒子說的話吧。”
“只有這條路能走。”
……
烏丸明世沒有急著回日本，他花了半年時間把學位證拿到，然後才準備啟程。
感覺到母親開始變得情緒化後，烏丸明世嘆了口氣，理性地看著她道：“老媽，逃避不能解決問題，去法國跟那裡的名媛結婚了，就能起什麼作用嗎？多少所謂的上流人士莫名其妙被人槍殺？”
母親露出驚詫的眼神，“你怎麼會這麼想？不管怎麼樣，你外公總不至於把你逼上絕路。”
“您有嘗試過真正違抗他的想法辦事嗎？”烏丸明世鄭重問道。
她頓時像被噤聲了。
“沒有吧，雖然是外公疼愛的女兒，雖然可以一直不在日本定居，但組織的身份永遠無法擺脫，外公下達的命令，也必須不打折扣地完成，這是植根在您心裡的恐懼……”
“我這次回去，就是希望能從根本上改變這些事情。”烏丸明世兩手握住了她的右手，“不管怎麼樣，該對兒子自信一點才是。”
回日本的第一天，他就被接去了那個龐大的莊園。
“阿明啊，你總算是回來了！”外公拄著柺杖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真是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