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字的當初為何願意入伍?”

朱翊鈞這時問了一句。

據朱翊鈞所知,好男不當兵,何況這個時代能有機會讀書識字基本上都應該是家底不錯,至少是殷實的,自然也就更不可能去入伍當兵。

所以,朱翊鈞才會這麼問。

“一開始的自然是因為倭寇禍害鄉梓,礦工的子弟裡有些本來是準備讀書舉業的,有的還有了功名,而都受戚侯所召,入了伍,漸漸的,活著的許多識字的人就成了官,也就乾脆忘了舉業的事了,關鍵朝廷也沒讓我們解散,還一直用我們,為報國也就更加來不及考慮舉業的事了。”

胡守仁回道。

朱翊鈞聽後點了點頭:“難怪朕聽聞他戚卿不少舊部愛讀書,那吳惟忠攻牡丹峰還看《漢書》。”

說著,朱翊鈞就又道:“識文斷字好,更容易從一個士兵成長為將才。”

朱翊鈞說著就突然想到歷史上的那支被自己人屠戮光的戚家軍,心想或許被屠的不僅僅是一個個普通士兵,而是大明帝國的大量名將種子。

“李如松!”

朱翊鈞這時喚了一聲。

李如松忙走上前來:“臣在!”

“虎賁左右衛這邊也要熟記條文軍規,也要識文斷字!”

“你要親自督促!組織一批武舉出身或上過衛學或私塾而認字的人去教!”

朱翊鈞說道。

李如松忙拱手稱遵旨。

接著,朱翊鈞就對胡守仁說:“除了金吾左右衛本就是戚卿舊部不用督促外,羽林左右衛這邊,卿也要多督促一下。”

胡守仁也忙稱遵旨。

接著,朱翊鈞又道:“過些日子,朕會從興明書院選七個人來親軍六衛,任經歷和都事官,專門監督此事,與組織士兵成立學習社,學習忠君與國家民族之道,使其知道為誰執銳,也負責組織他們向朕提供意見,你們不準不滿!朕的親軍衛,哪怕普通一兵卒也是天子近衛,乃朕之士也,可不是你們的家丁,除訓練和作戰外,不能隨意驅使凌辱如家奴。”

胡守仁和李如松依舊拱手稱是。

他們不敢不滿,也理解皇帝的用意,畢竟天子親軍裡的兵卒的確是應該不同的。

在這個時代的眼裡,哪怕是皇帝身邊一個端馬桶的呢,那也因為端的是天子的馬桶,而也有些值得被尊重的貴氣。

這種思想在《西遊記》裡就有體現,某妖精只要曾是天庭大老身邊的,哪怕是天庭大老身邊的一個畜生或者一條魚,都不會被孫悟空直接一棒打死。

只要朱翊鈞別逼他們也對自己的家丁和其他系統計程車兵也這麼尊重就行。

那樣,他們才會覺得皇帝是在亂來。

只是這樣一來,就會意味著天子的軍隊和地方的軍隊不是一個維度的。

但反而這也是朱翊鈞想看到的結果。

閒話少敘。

在這後不久,朱翊鈞也正式在武英殿對興明書院待分配的七名由他收養的軍戶遺孤,進行親自考試。

第一堂是國文。

朱翊鈞讓徐渭主要訓練了這些遺孤們,在國文方面的寫作與閱讀解析和寫宣傳語這幾個能力。

朱翊鈞如此和徐渭一起出的題也是按照這三個方面。

而除國文外,還有算籌、歷史與地理、常識等科。

可以說,這些遺孤們被考察的內容還是很多的。

但好在大部分都不是很難的內容,只有少部分難題,被用作甄選優劣之用。

所以,考試花費的時間也不多,也就三天就考完。

最終,朱翊鈞親自選定了萬曆四年於古北口戰死的總兵湯克寬之子湯傳勳為第一名,設親軍六衛親軍司,而湯傳勳任該司經歷。

其餘六名遺孤,則被朱翊鈞下旨根據其籍貫情況,分配到六衛各衛任都事,負責教導士兵的政治生活工作,協助上司對其管理軍紀。

“族中人丁澹薄,自家父亡後,一時竟無可依靠者,幸賴天子仁德,顧念老臣,把我留在皇莊養著,讓我讀書,跟著青藤先生學文,跟著已故的盧老將軍學武,也就跟你們一樣,成了天家的人。”

“所以,可以說,我們都是一家人,只是位有尊卑,但人格上你我皆是同胞,亦是同袍,更是同家!你們有什麼困難或有什麼想法可以跟我說。”

湯傳勳在加入親軍六衛,就在這一天對虎賁左衛的幾個新官兵閒聊起來。

已被選為虎賁左衛鎮撫的陳策這時言道:“有,上面按照戚侯制定的軍規來訓練,實在太嚴了,表達一下思念鄉土的話,就要被殺頭!”

湯傳勳聽後點首,問:“詳細說說。”

“是!”

陳策便繼續說道:“如今我們衛已經因此有三個本來挺好的兵,只是善感愛哭,且因為訓練苦晚上哭著說要回家,就被我給砍了頭,雖然我是奉令不得不砍,但覺得有些不值,思鄉,尤其是白天特別累的情況下,晚上午夜醒來時,誰不想家鄉呢,何況這眼看中秋也要到了!”

湯傳勳聽後點了點首,就在這之後把這一情況報告給了朱翊鈞。

雖然戚繼光在《紀效新書》裡的確明確提到過,士兵如果有鄉愁之念,要被殺頭。

但朱翊鈞倒是不知道這樣細節的,也沒想到戚繼光練兵嚴到這個地步。

“那就改為體罰,免得因為過度壓抑本性,而引起譁變,就改為做朕讓你們推廣的俯臥撐或者跑步;何況,忠於國的基礎就是熱愛家鄉;只是如果太善感,常常思鄉,就加重懲罰,實在不行,開除出親軍衛,奪回‘天子近衛’榮譽和待遇。”

朱翊鈞在知道後就下達了這樣的諭示,且問著湯傳勳:“說說你們在親軍衛都是怎麼給士兵們宣教那些國家民族理念,以及為什麼要忠君的,怎麼確定他們接納了你們的宣教?”

“回陛下,臣的辦法是,我先講給他們聽,然後讓他們分別講給臣聽,接著講評,講的最好的,給予獎掖,請他吃一頓飯,或者為他贈一本書什麼的,而講不好的繼續聽臣講,然後再講給臣聽,接著再講評。”

“就像在興明書院,戚緹帥(戚昌國)教我們如何操練火器時,他先做給我們看,我們再做給他們看,接著講評,然後如此反覆一樣。”

湯傳勳說道。

“你倒是會觸類旁通,不過這樣很好,值得推廣!”

“也不愧是名將之後。”

“傳旨,賜湯卿五十枚銀元!”

朱翊鈞笑著說了起來。

在朱翊鈞的天子六衛如火如荼的進行著訓練時,關於官紳一體納糧當差的改制新政,則如張居正所料,在一開始於朝野內外都被討論的十分熾烈,以至於不少在京士子甚至都去官邸喊話張居正,造成物議十分沸騰後。

而到如今,已漸漸的澹了下來。

乃至,等到萬曆九年這一年到來後。

彷彿天下人都已經不知道有這一回事一樣。

許多中小地主都選擇了接受現實。

“官紳一體納糧當差就官紳一體納糧當差吧,難道就因為官紳一體納糧當差,就不考狀元了嗎?”

連地主階級出身的王長庚此時都如此對劉確賢說了起來。

劉確賢笑了笑道:“也是!不然還能怎樣呢,其實朝廷也是有朝廷的難處,如今天下田畝,十停有一停才是庶民的田,真要這麼優免下去,天下就無丁銀可徵了。”

“你一向是對張江陵的所有決定都推崇備至的,現在有了功名,家裡也有了幾十畝地,還是這樣!只是一開始說不同意,現在又替他江陵說起話來,他到底給了多大的恩,讓你這麼為他說話?”

王長庚這時倒忍不住只把對新政的不滿發洩在劉確賢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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