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吾為首揆,吾絕不會讓公回京任堂官,而是要你一直在兩廣和西南,做一件極重要的大事!”

在朱翊鈞來到原屬於內閣於西苑辦公地即西直房的議閣時,高拱已經沒有再罵殷正茂,而是和殷正茂對酌起美酒來。

而且,高拱這時已經有些醉意,也就在對殷正茂說起話時,已經開始搖頭晃腦起來。

因,議閣是朱翊鈞打算,讓不再領實權的老臣,榮養議政之處。

故而,朱翊鈞特旨要求這裡的屬吏,儘量在日常生活上,滿足這些老臣的合理要求,譬如不禁酒,也不要求他們每日必到此處值事點卯,

所以,高拱也就可以和殷正茂在這裡飲酒。

在高拱這麼醉醺醺地,對殷正茂說起,他要是做首輔,就讓殷正茂一直在地方任職的話後,殷正茂就也有些不服氣地起身道:

“怎麼,聽您老的意思,在下就只能在地方任督撫是吧?”

“元輔至少還給了在下一個任京堂的機會。”

“您老倒好,是根本沒打算給在下一個機會,幸而您老已非首輔。”

殷正茂也因為幾杯酒下肚,而在嘴上對高拱也絲毫不客氣起來。

殷正茂這種靠軍功起家的文臣和譚綸有些像,在武臣面前,因為自己是文臣,也就不願真的把自己當作武臣,而在文臣面前,又因為常帶兵征戰,而又被文臣嫌棄鄙夷。

以至於,他們這種大臣,仕途上就只能看輔臣是否看重,如果輔臣看重,自然能做到尚書,但若輔臣不看重,則很容易言官彈劾,而被革職或下獄。

而現在,高拱說不會讓他任兩京堂官,他自然也就不滿地回懟了高拱幾句。

當然,殷正茂也沒想到,他剛成為戶部尚書,就因為他給清丈田畝的新政造成了麻煩,而竟因此退居二線,以致於,戶部尚書的位置還沒坐熱,就不得不和高拱一起坐在議閣裡喝茶養閒。

啪!

現在,殷正茂在這麼說後,高拱則直接把桌子一拍:

“他張江陵有什麼資格和吾比誰更適合當首輔?”

“他也就給皇帝噹噹老師還行,順便做些利國計民生的一時善政,但設計真正佈局長遠的國策,乃至用人於長遠,他張居正根本不如吾!”

“他也就只是因為善於照顧爾等公私之心,使爾等覺得更為親近而已,但實際上,論誰更適合做良輔,有我高拱,他張江陵就始終不過是名不副實!”

在高拱拍桌且直抒胸臆時,朱翊鈞正巧這時走了來,且因聽到拍桌聲而不由得一怔,心道:“這是又起衝突了?”

一旁的張鯨也因這突然出現的拍桌聲,而忘記了通報天子駕到。

所以,朱翊鈞進來時,高拱還在說著張居正不如自己的話。

朱翊鈞聽了都有些意外,也就一進來就先問道:“太傅到底有何比先生更佈局長遠的國策,為何不告知於朕,讓朕知道?”

在朱翊鈞這麼問後,高拱勐地搖晃了一下頭,接著就匍匐在地:“臣不知陛下來此,有失臣禮,請陛下治罪!”

同時,殷正茂也勐地一個激靈,忙也匍匐在地,道:“陛下容稟,臣是不贊同高太傅之言的,甚至對於高太傅對元輔的不當之言,也甚為不服!高太傅明顯自視太高,以至於連元輔也沒瞧在眼裡!”

高拱兩眼如噴火地瞅了殷正茂一眼,接著道:“陛下!臣非自視甚高,是的確認為當今元輔,所為之新政皆乃一時善政,而非長遠之良策!”

朱翊鈞點了點頭,沒有慍怒之色,只道:“所以,朕才要聽聽你的長遠之良策。”

“臣遵旨!”

高拱回了一句,就道:“陛下,大明如今之問題,與自古歷代王朝在歷經百年乃至兩百年國祚後遇到的問題一樣,那就是人多地少!”

“且是安享尊榮著越來越多、而耕織納稅者越來越少。”

“故而,在這個時候,抑制兼併,只能保障一時之國運昌隆,而真要解決人多地不足的問題,只能以征戰消耗人口,乃至同時用征戰消滅不服從王化之蠻夷,且在滅其種後得其地,進而以新徵得之土地蓄更多納稅之民。”

“如此,朝廷稅賦可大增,也能消耗大量驕兵悍將,而不必擔心朝廷有朝一日養不起他們,乃至養廢他們,或者養成匪寇!”

朱翊鈞聽後問道:“太傅可是要大明改土歸流?”

高拱聽後一愣,接著就叩首大拜:“陛下聖明!臣所言,的確是這個意思!”

“朝廷當趁國力恢復,改土歸流,以增稅地,而消耗過多之兵將!”

高拱說著就看向殷正茂:“像殷少保這樣善統兵而又不重私德者,就適合戰死沙場或者以累累白骨成就個人封侯事,而不是留在京裡白白耗費官俸,關鍵還會鑽營結黨,而壞吏治!所以,與其使其壞朝政,還不如讓其惡用在蠻夷身上,而使犁庭掃穴之功更徹底!”

殷正茂沒想到高拱會當著皇帝的面這麼說他,竟說他沒有私德,還只會鑽營,一時不得不準備自辯,也就道:“陛下!”

朱翊鈞擺了擺手,沒讓殷正茂說話,他承認高拱說話的確沒顧忌,也難怪許多文官同僚都不親近他,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高拱的確目光深遠,竟早就覺得大明該改變對周邊土司番邦的羈糜政策,而是改行改土歸流之策,而將這些地方開發成大明新的稅源地,同時藉此機會消耗本國過剩人口。

“陛下,這樣做雖不仁義,但身為大明之臣,本就當只對本國國祚之長久負責,又何必在乎他邦之利?”

“好在陛下真的乃天縱之帝王之材,也知改土歸流,或者說明他張江陵並非短見之輩,而早就教了陛下霸道之術!”

高拱說後就笑著說了起來,且道:“陛下,如今朝廷積帑已足,所養精兵也多,難道就真打算這麼白白耗費著,而不讓這些精兵去為大明增加稅源之地,消磨做大之蠻夷?”

朱翊鈞看向殷正茂,問道:“卿覺得太傅算良輔乎?”

殷正茂這時服氣地道:“回陛下,算!但沒有元輔嘔心瀝血為大明增加大量歲入,高太傅所言之事,也不過是空中樓閣!”

“你說的也有理。”

“但卿可願去西南,為朕把那裡幾個大的土司徹底歸流?”

“朕聽聞,如今梯田耕作已更加成熟,西南許多山地已適合農耕,只是許多土司頭人擔心漢化後不利奴役本族之民,而限制了私漢人進入其轄區內,開墾與傳播新的耕作技藝,而導致梯田增加不明顯。”

“卿在西南帶過兵,當比朕更清楚!”

朱翊鈞問著殷正茂後就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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