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如此,許多茶樓酒肆,也開始有說書人說起親軍衛的好來,甚至把假扮親軍衛者被親軍衛揭穿鎮壓的故事,也講的惟妙惟肖。

許多百姓聽後拍手叫好,對親軍衛的印象大為改觀。

只是,反派不是豪紳,而是豪商。

對於地方豪紳們而言,既然不能抹黑親軍衛,那反派只能安在奸商身上,是萬萬不能直接抹黑自己官紳士大夫的。

畢竟得讀書人得要臉面啊。

至於南直巡撫巡按以及地方布政司、按察司等官僚,在收到因民變處罰他們的聖旨後,也都明白了朝廷沒有要折中妥協的意思。

譬如,巡撫孫光右在收到朝廷罰他俸祿和獎掖金,乃至責備他的聖旨後,就倒退了幾步,癱坐在椅子上,對自己心腹幕僚馬應荃道:

“沒想到,元輔會有這麼大的決心!非要讓那海剛峰在南直隸掀起血雨腥風來,而徹底的將優免取消!”

孫光右說著就不安地問馬應荃:“你說,元輔會因此不再重用我了嗎?”

“元輔素有大志!”

“但的確讓人想不到元輔決心至此。”

馬應荃說著就對孫光右拱手:“這也怪在下,出的主意不對,使東翁會錯了元輔的意思。”

“這不怪你!”

孫光右擺了擺手,接著就以手捂面,欲哭無淚地道:“我真是白當了那麼多年的京官!沒有真的瞭解元輔。”

“東翁也不必太過憂慮,您是元輔的人,接下來認真辦事即可,元輔不會把您怎樣的。”

馬應荃道。

孫光右道:“可這仕途,差一步就能到侍郎啊!”

“東翁且放寬心,您也是沒辦法,元輔的命,您不是不想認真執行,但地方豪右們也不是好惹的呀。”

“您要是跟海瑞也一樣,即便不是如先前所料成為元輔的棄子,但也會被士大夫忌恨啊?而待元輔百年之後,這賬還是會算您頭上,所以您是不能不為地方豪右們說說話的。”

馬應荃說道。

孫光右點了點首:“你說的沒錯。”

接著,孫光右就埋怨道:“上面的人拿著刀與底下的官紳豪右鬥,每次都砍向南直隸,這讓我們這些南直隸的官怎麼當?!”

說完,孫光右又切齒起來:“更有那個海瑞,真是油鹽不進、老奸巨猾,叫他別對闖總督衙門的人那麼狠,他不聽,非要全部鎮壓;親軍衛被誣陷,他又要拉著我們一起為難朝廷!讓元輔覺得,我們在為難他似的。在他底下做官,真不是人能幹的!”

孫光右發洩後,就還是恢復了理智,且道:“接下來就按照元輔的意思認真辦事吧,該抓的抓!”

“發牌票鈞令給各級官衙,讓他們協同巡警隊辦桉,本撫會親自去巡視,誰要是阻止巡警隊辦桉,或者有投桉的事沒有盡責,就別怪本撫從重參他,到這個地步,地方豪右們也該理解本撫了,不是本撫不想幫他們,是他們運氣不好,碰到了這麼堅決的中樞與這麼難對付的大僚!”

孫光右這麼說後,巡撫的人就真的認真執行起來。

不只是巡撫的人,巡按、按察司、各府州縣也沒再敢置身事外,而只等著看海瑞的笑話。

他們知道,他們再不積極,接下來就會是海瑞看他們的笑話。

雖然張居正對他們做出的懲處不大,不過是罰沒半年俸祿與沒獎掖金。

但孫光右等官僚知道,這道旨意明顯是張居正在對他們表達不滿,不滿他們在新政推行中,為難海瑞,把屁股時不時地就坐在了當地豪右那邊,而今天只是罰沒了他們的收入,但明天沒準就真的是逮拿進京從嚴懲辦了。

所以,孫光右等可不敢再怠慢,再讓張居正不滿意。

畢竟他們作為張黨的一員,要是沒了張居正的支援,他們就什麼都不是,仕途之路斷絕不說,沒準還會被清算。

張居正清算自己人之狠辣,他們也是見識過的。

一個武選司的人全部誅殺的事,他現在都還記憶猶新。

尤其是孫光右,他敢為難海瑞,但是對張居正是一點也不敢陽奉陰違的。

……

此時,天已進暮色,秦淮河上的燈剛紛紛出現如漫天星辰,應天巡撫衙門的兵丁根據相關舉報的線索,就趕來了秦淮河抓人。

“哼!”

而也躲在秦淮河一青樓裡的龔宗祥,這時正鬱悶地聽著青樓裡的女先兒在講說親軍衛的傳奇,誇著親軍衛到江南後如何除暴安良的故事後,且因此不由得站起身來,摔了茶杯,道:

“什麼做過尚書侍郎計程車族大家,都是些懦弱之輩!”

“不敢真的舉義旗抗稅,朝廷一發動民壯組建巡警隊,就都認慫了!”

“朝廷捨得出錢發動民壯,他們怎麼就捨不得,非要受這口惡氣,把自己吐出來的東西再吃回去!”

“別說了!”

其同窗錢用承這時勸了龔宗祥一句,就道:“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吧;等江陵倒臺後,再算總賬!”

錢用承說著就捏緊了手裡的茶杯。

“恐等不到那時候了!”

龔宗祥突然顫聲看著衝進來的衙役兵丁,失魂落魄起來。

然後,龔宗祥就急忙下了樓,準備往青樓後院跑去逃走。

錢用承見此也起身朝樓下看了一眼,頓時也大驚,喊道:“你怎麼不通知我!”

說著,錢用承就也跟了來。

“就是他們!他們就是哭廟的龔宗祥、錢應承!”

這時,生員馬德澧指著兩人喊了起來。

於是,衙役兵丁們立即衝了過來。

龔宗祥、錢應承畢竟是文弱書生,自然跑不快,很快就被衙役兵丁抓住,給摁在了地上。

然後,一巡撫衙門的標營的武官就拿出公函在兩人面前晃了晃:“你倆已被革除功名,按反賊收押!看清楚,這是巡撫親自下的鈞令。”

“別跑!”

“站住!”

砰!

“叫你跑!”

一時間,整個秦淮河一帶,到處在抓人。

因為士紳們基本上會在這一帶喝花酒,享受生活,也會躲在這裡。

畢竟這裡人流比較雜,也較易躲藏。

像龔宗祥這些需要作為大官紳棄子而做了抹黑親軍衛與鬧民變諸罪的普通士子與小鄉紳,接下來基本上都在這一帶被抓走。

……

“基本上能交出去的都交出去了,活人死人都交了。”

“各處偽造的盔甲也讓官衙的人挖走了!”

“給親軍衛正名的話本戲劇也在各處說與唱。”

顧秉仁這時就對聚會於自己私園的別苑裡的大官紳即豪右們說了起來,且問道:

“你們說,朝廷會真的就因此撤銷巡警隊、結束以剿賊為名的嚴打嗎?”

“但願吧!”

馬維銘這時嘆了一口氣。

……

“結束?”

“怎麼會結束,這才剛剛開始!”

總督衙門。

陽光明媚的書房內,海瑞正對來訪的巡撫孫光右和巡按田樂冷笑著說了這麼一句。

在這倆人來問他,如今真兇抓的差不多,報上來的各類親軍衛燒殺姦淫的桉子查明皆是他人假扮後,而是不是奏請朝廷結束嚴打時。

“剛剛開始?”

孫光右聽後直接站起身來,看著海瑞:“部堂,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錯,你方唱罷我登場,大戲才剛剛開始!”

海瑞則坐在正中央,瞅了左下首的孫光右一眼,又笑著說了一句,且道:“撫按難道真想這官紳一體納糧當差的新政,最終變成百姓的負擔,而眼睜睜地看著豪右把朝廷加在他們身上的利,轉嫁到百姓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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