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這麼問後。

張居正怔了片刻。

他沒想到自己這個皇帝學生會質疑他!

可也正因為朱翊鈞雖是他學生但更是他的君主,所以,張居正還是拱手認真答道:“啟稟陛下,臣非是不知其背後有黨,也非是不知寬仁過度而非大有為之君所為,以至於不能與學士大夫討論先王之法以措天下;”

“固臣也曾以過仁則易失之以寬,雖使君子得用,然小人亦能廁其間,以致正邪皆立於朝等言教於陛下知道。”

“但陛下,臣等能為陛下信任,行改制之事,也是以此為根基。”

“尤其是,天下如今敢為社稷蒼生對抗權貴豪紳者,皆因知陛下仁德寬厚,才敢不顧一切。”

“故為改制之大局,臣才請陛下勿要直接因此視臣僚為敵,陛下終究是要靠天下臣僚去踐行君德的,而非天下庶民也!”

張居正回道。

朱翊鈞道:“先生沒有說錯,朕是離不了他們,朕也願意相信他們中的許多個人,是心存社稷蒼生,能以天下至公為所行之道的;”

“但是,對於他們背後的整體,朕必須有所懷疑。”

“也望先生不要對他們這個整體抱有幻想,與其信任他們將來能給先生一個公正的評價,能像先生一樣繼續不顧個人之利而從報君之義,還不如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度他們!“

張居正聽後身子一顫。

良久後,張居正才只是躬身作揖回了一句:“臣謹記!”

“朕可以因先生之面,再給他們一個機會,讓先生再看看,他們會不會在朕因先生所說的做了以後,而就此善罷甘休,不再非議改制。”

“而能使先生相信朕,想要改制,非流血不可!且若要像先生一樣,做真正的大明忠臣,那就不是請客吃飯那麼簡單!”

朱翊鈞說後就道:“先生且拿著這道初本回去照自己的意思票擬就是。”

“臣領旨!謝陛下!”

張居正神色凝重地回了一句。

這是朱翊鈞第一次對他的看法產生懷疑,而他倒也沒強行糾正朱翊鈞,而是和朱翊鈞一樣,都選擇了暫且擱置,把兩人之間的分歧交給時間。

對於張居正而言,他不希望流血事件發生。

而朱翊鈞則認為要想改制就不可能不流血。

士大夫們不能對於因為缺餉而譁變計程車兵敢處死,卻對因為不滿新政而無端詈罵君父的臣,而不敢將其處死。

難道就因為士大夫的命比士兵金貴?

但按理,兩者都觸犯了犯上的罪,後者更嚴重,是欺君大罪!

在這個時代已經是起步梟首的十惡不赦之罪。

畢竟是無端詈罵,而不是為民而罵。

而前者好歹情有可原,是真的被逼沒法,朝廷自己首先有錯。

於是,接下來不久,張居正便在回內閣後票擬將傅以禎下錦衣衛獄,要錦衣衛問其陰構黨羽、欲以威脅朝廷、擾亂國是之罪。

而朱翊鈞則在講讀結束後就去了京衛武學。

朱翊鈞根據在自己對歷史的瞭解,篤定傅以禎不是最後一個因對新政不滿而上疏的人。

畢竟上次餘懋學的事就已經說明,只要有一個言官上疏,那說明其背後已經有很多人在持與其上疏內容一樣的意見。

所以,朱翊鈞還是已經做好了殺人流血的準備。

只是,朱翊鈞要在殺人流血前,他得先給自己找好新的椅腿,以避免真的把自己這邊變成少數。

“見過陛下!”

俞大猷、盧鏜、戚昌國、李如松、麻貴、陳璘、劉綎等奉召來京衛武學學習的將官在朱翊鈞來後,皆拱手列於坐於堂內桉後的朱翊鈞面前,躬身行起禮來。

這些人要麼已在抗倭中大放光彩,要麼將來要在萬曆三大徵中大放光彩,也算是戰將雲集。

也皆是朱翊鈞這個皇帝手裡的好牌。

朱翊鈞此時單手撐在膝蓋上,頷首道:“今日朕來檢閱你們,順便也向你們練練騎射與操練操練火器!為國之君,豈能只知文而不通武,否則如何統帥三軍?”

自張居正奏請重視武將培養後,朱翊鈞也就趁勢在整頓京衛武學的聖旨中,寫了自己會不定期檢閱京衛武學的內容,而因此可以隨時以檢閱為名來京衛武學,與這些人一起騎馬射箭乃至操練火器。

“陛下,您來的是時候,文明(戚昌國)將陛下之前來時提到的鷹嘴銃改進了一下,長八尺,連柄一丈,威力大了不少,跟炮一樣。”

麻貴這時則在朱翊鈞這麼說後,笑著稟報了一句。

“是嗎?!”

朱翊鈞看向了因父功而恩蔭官職最大的戚昌國。

戚昌國拱手回道:“回陛下,臣是造了一大銃。”

“先騎射,再來試試文明造的新銃!”

朱翊鈞說後就起身出了門,將官們也都跟了來。

沒多久,朱翊鈞就來到校場上,且已換好箭袖戎裝,與戚昌國、李如松、麻貴等年輕將官,騎上馬,風馳電掣一般,朝前方設有箭靶的地方奔去。

朱翊鈞已練了騎射許久,雖不熟練,但因為所用弓箭皆非重弓重箭,所騎馬也非桀驁不馴地烈馬,所以也能從容於馬上射箭。

而且,儘管李如松、劉綎這些皆是將門子弟,從小就是在馬背上長大,但每次騎射,朱翊鈞的成績倒也不會墊底。

因為每次基本上都是麻貴墊底,偶爾也有陳璘和戚昌國墊底的時候。

“又是麻貴墊底。”

而這次騎射結束後,李如松也因此不由得對劉綎低聲說了一句。

劉綎道:“反正不會是我墊底就行!”

李如松:“……”

砰!

朱翊鈞接下來又試了戚昌國的新火銃,發現和歷史上遼東明將彭簪古所造追風槍很像,且在見自己發射一銃直穿木板後,也就說道:“不錯!此銃便以文明之名肇之,名為昌國銃,以昌國運!另傳諭兵部,今年的軍功章獎掖名單里加上文明的名字。”

“謝陛下”

戚昌國回了一句。

戚昌國愛製作火器與戰車,雖因父功恩蔭官職高,以致於後面還做到錦衣衛都指揮使掌南鎮撫司、都督府都督同知的高官,但其在歷史上最亮眼的功績則不是作戰立功,而是在崇禎朝時主持造出了一種活輪式戰車,增強了戰車的機動性。

而現在,在戰功上遜色於其他將門子弟的他,也因為朱翊鈞這個蝴蝶效應的影響,而靠發明新火銃有了被記軍功的資格。

除麻貴和陳璘外,在場的諸將官對此都愕然不已。

朱翊鈞則在接下來休息時又問著諸將官:“你們在京衛武學,跟著俞、盧二老將軍學習兵法韜略學習的如何?”

“回陛下!臣對此倒有所感悟。”

陳璘這時倒拱手稟報起來。

“講來!”

朱翊鈞吩咐道。

“遵旨!”

陳璘接著便道:“臣善舟師;而子茂(李如松)果決,善騎戰;西泉(麻貴)機敏,善巧戰;省吾(劉綎)勇勐,可為先鋒;而文明(戚昌國)如其父重車炮與步兵同戰;”

“可以說,臣等各有所長。”

“然將來真若有徵討之大戰,而非各守一邊時,勢必要指揮十萬以上兵馬,要涉及到騎戰、步戰、水戰同時進行,自然不能各自為戰;”

“只是到那時,何人能為帥?”

“臣認為,朝廷當早做籌劃,不能只練將才,而不練帥才,而我朝統將者已是督撫文臣。”

“故陛下何不下旨,也令可為督撫者也入京向一些知兵之督撫學習,如譚本兵、殷部堂等?”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

大唐:從成為李承乾老師開始

大毛山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