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山區居住人口資料統計為18萬。”
“……前山區居住人口資料統計為12萬。”
景諶窺視到的未來畫面中,一張應該是位於兩週後的居住人口統計表初出現在他眼前。
就和現在異調局就已經發來資料上資料對比。
能清晰看到,不僅僅是之前他看到過的望安市,
資料中出現的所有城市,居住人口的資料都出現了悄無聲息中的銳減。
這意味著,大概這些城市,區域內,大概都一樣存在望安新區類似的消失地域。
而關鍵,
在窺視到的未來畫面最後,景諶還看到這份未來畫面中,兩週之後的居住人口資料資料上,
末尾還有幾句不知道是統計資料人員,還是異調局調查員的總結性語句。
“……相比兩週前,各地區居住人口資料並未出現大規模變大,居住人口總數趨**穩。”
這句話過後,窺視到的未來畫面褪去,
景諶的視線再落在手機螢幕上,此刻不久前異調局才發來的居住人口資料統計資料上。
卻有些沉默。
可以預見,至少兩週後,異調局的調查員也受到了影響。
景諶心底發寒的同時,有種莫大的孤獨感湧了出來。
如果整個世界的人都沉浸在一場醒不來的夢裡,只有他一個人醒著。
即便是他沒受到那謊言的影響,
但就剩下他一個人,有什麼用?難道就剩下他一個人,還能力挽狂瀾不成?
景諶心底理所當然地有些無力,
但心緒卻沒有預想的那麼著急,只是略微有些煩躁。
“……老頭子,我看沒客人來了。上午要不我們就早些回去吧。”
就這時候。
旁邊洪老頭那攤位上,陪著洪老頭身側的老伴,突然再出聲說話了。
聽到聲音,景諶朝著那側望了眼。
從‘謊言與欺騙’降臨過後,景諶就感覺到那本來就詭異的洪老頭老伴,似乎再發生了些和‘謊言’有關的變化。
“可……這兒……”
那邊,剛給位命運的信徒開釋了疑惑,指明瞭命運的方向,
洪老頭手裡正拿著老伴遞過來的水杯,喝水潤著喉嚨,
再聽著他老伴的話,回頭望了望他老伴,再望了望的確已經暫時空下來,無人排隊的攤位前,
眼裡流露出一些猶豫。
“……偉大的主指引著迷途的羔羊,或許還會有迷途的人在之後到來……你有什麼事兒嗎?”
“沒有什麼事,只是今早起來早,這會兒已經有些犯困。想提早回去,順道去市場買些菜,吃過飯後休息一會兒。”
老婦人笑呵呵著應著。
洪老頭眼裡再猶豫著朝前望了望,遠處也沒看到有人往這邊過來後,
伸手卷起了攤位上那塊布,站起了身,
“困了的話,下午你就在家裡休息吧,不用跟著我出來了。”
“我呢,早些吃完午飯,就再過來。”
“好。”
洪老頭溫和地對著自己老伴說著,老婦人點頭應了聲,臉上也帶著笑容。
從老婦人出現在洪老頭的攤位旁邊,這似乎還是第一次老婦人不再跟著洪老頭出來。
這邊,景諶望著那洪老頭挪著腳和著老婦人並肩,互相再說著些話,往前逐漸走遠了。
景諶頓了下,就要再收回目光,將更多注意力投向還處於新區的傀儡。
只是,這時候,
一陣摩托車駛來的聲音,在河畔道路上車來車往間都算是明顯。
摩托車停在了路旁,隔著這河畔算命的攤位還隔著片樹蔭。
摩托車上的人,將摩托車停穩過後,就馬不停蹄,著急忙慌朝著河岸邊跑了過來。
這是個中年男人,兩鬢灰白,面容飽經風霜而粗糙,手上滿是老繭,帶著層似乎洗不淨的灰。
他騎來的那輛摩托車也和他一樣,有些灰塵撲撲。
他跑來的方向,並不是景諶這側,而是已經離開走遠,看到身影的洪老頭那側。
攤位上,就剩下幾張凳子擺在原地,沒有帶走。
風塵僕僕著急趕來的中年男人在那幾張凳子跟前停下腳,有些焦急地來回望了望,
大概是沒看到洪老頭的身影,又在原地躊躇了陣過後,大步朝著景諶這側走了過來。
注意到的景諶再看了眼,
他這是同行走了,終於要來生意了。
不過要真是有緣分的來算命了,他也不介意幫忙看看。
“小先生,不知道您有沒有看到洪大師去哪兒了?”
大步走了過來,一停下來,中年男人便著急地問道,
“……回家吃午飯去了,下午可能才來。”
景諶停了下,再多看了眼這中年男人,應了句。
“那……小先生,您知道洪大師住哪兒邊嗎?”
“不知道。”
“那先生……”
中年男人聽著,臉上再流露出一些焦急,朝前望了望,
又回頭看了看景諶,猶豫了陣過後,還是在景諶攤位前站住了腳,再換了個稱呼。
“坐吧。”
“謝謝先生,我就不坐了。”
中年男人臉上還是有些焦急,坐立難安,聽著景諶的話只是道了聲謝,依舊站著。
景諶多說什麼,只是再轉過視線,多看了下這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此刻穿著一身深色的衣服,腳上踩著一雙發皺起紋的舊皮鞋,鞋底邊緣還帶著些沒擦拭的泥灰。
渾身只有胸口的紐扣上,有一縷鮮紅的顏色。
是一縷不長的紅布條,就係在紐扣上。
“家裡有人過世了?”
那縷紅布條就是家裡有人過世的象徵,凡是逝者家裡的,去參加葬禮的,都會袖口上,衣服上帶上一條。
避了忌諱的同時,有事外出時也讓別人注意忌諱。
景諶轉過視線,出聲和這焦急的中年男人搭了句話。
“……你家裡才有人過世了了!你胡說八道什麼呢!”
聽著景諶的話,中年男人卻一下憤怒起來。
“我老婆孩子,爹孃都活得好好的!”
景諶對這中年男人的暴露,倒是沒有太大反應,
只是反倒多了些興趣,
“……我這是……不知道哪掛上的紅布條……”
“那你來這兒幹什麼?”
“我當然是……”
中年男人先是順著景諶的視線,看到了自己衣服紐扣上繫著的紅布條,
眼裡流露出一些疑惑,然後一邊解釋著,一邊滿臉晦氣地伸手去扯。
只是紅布條是系在上邊的,一下沒扯掉,再用力,連帶著衣服的紐扣都扯了下來。
這時候再聽到景諶的問話,捏著扯下來紐扣和紅布條的中年男人一下抬起頭,
理所當然地回答著景諶的問題,只是話似乎已經到嘴邊,卻一下卡住了。
“當然是什麼?”
“當然是……當然是……”
就像是卡殼似的,中年男人嘴裡重複呢喃著,手裡揉著那帶著紅布條的紐扣,
眼裡越來越疑惑。
他是出來做什麼的?
“我出來,來市區裡……我爹孃老婆孩子,都在院子裡……”
“他們沒別得事情做嗎?都在院子裡看著你。你來市區裡幹什麼?”
“我當然……當然是……”
景諶順著這中年男人呢喃著的話搭了一句,
然後,就要脫口而出給出回答的中年男人,話語聲再次戛然而止。
“我當然是……”
“另外,那你車把手上,掛著一大袋子東西是做什麼的?”
景諶轉過視線,再朝著中年男人停放在那不遠處的摩托車望了眼,
停在那兒的摩托車把手上,還掛著個紅色塑膠袋子,
雖然套了兩層,但依舊是能看清楚裡面裝著的些東西。
鼓囊囊的,塞滿著數量不少的香燭紙錢,和一塊有過撕扯痕跡的紅布,
大概就是中年男人原本衣服紐扣上的紅布來源。
或許也是袋子裡裝著的東西太多,放不進摩托車後邊的箱子,才勉強放在了車前把手上掛著。
“我那是……”
景諶這句問話,倒像是將這中年男人的卡殼中救了出來,
他回過頭,往著他自己的摩托車上望去,眼睛裡先是再疑惑了陣,
然後似乎腦海中想通了。
“這是我買來祭祖的。馬上就要到新年了,買香燭紙錢回去祭祖。”
“我爹孃出門的時候還叮囑我買回去。”
中年男人腦海中記憶似乎理順了,朝著景諶就說著。
“那你來這兒做什麼?”
景諶再問了句。
中年男人再恍忽了下過後,臉上的疑惑,先前的焦急都褪去了,
重新露出來些笑容。
“就是想請位先生幫忙看看祭祖的日子。”
“本來想請洪大師給算一算,沒想到洪大師沒在。”
“只是看看日子,這麼著急?”
景諶看著這中年男人,順著他的話往下說著。
“嗨……家裡老人孩子等著我回去吃飯呢。再說,我哪有怎麼著急。”
中年男人臉上帶著笑容,下意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自己卻似乎毫無察覺。
“先生,不知道能不能請您幫忙看看日子。”
“年前都行,可以自己選個年前合適日子。”
景諶看著中年男人,出聲再說道。
“謝謝先生。”
中年男人從兜裡摸索了下,摸出了一大把,大概有幾千塊錢的現金,
從其中抽出了一百塊錢,放到了景諶攤位上。
再道了聲謝,就轉身離開了。
景諶伸手將攤位上的錢拿了起來,再望著那離開的中年男人身影集中注意力。
那中年男人離開時,如同將頭埋進泥土裡的鴕鳥,頭往下低著,而步伐匆匆。
而緊跟著,一幅未來畫面也在景諶眼前浮現。
……
“……回來了啊。”
窺視到的未來畫面裡,先前的中年男人騎著摩托,
從郊區的主幹道上拐下到一條勉強過一輛車的小道上,
再往前不遠,就到了他自己家。
屋前的院子,聚集著不少鄰里鄉親,三三兩兩各自說著話。
但院子裡既沒有擺桌,也沒有其他佈置,看不出來這些人聚集過來的必要。
而這些鄰里聚在一起,也是各自說著各自的話,幾堆聚集的人說著各不同的事情。
話語中,也沒有聚集到這裡的原因。
似乎就是某個偶然,村裡的人從這兒路過,就想在這兒中年男人家院子裡說一下話。
中年男人騎著摩托車到院子裡時,這些人已經在逐漸離開,散去。
中年男人對這有些奇怪景象,也視若罔聞,毫無反應。
只是將摩托車停下,就看向了他的父親。
中年男人的父親,身上穿著紫色帶壽字的棉服棉褲,腳底踩著雙嶄新的棉鞋,
歲數雖然大了,但頭髮基本還是黑的。
正低著腰,用手抱著院子裡的一堆舊衣服。
看到中年男人回來了,還轉過頭來招呼了聲。
“回來了。”
“爸,你讓我買得祭祖的香燭紙錢我也都給買回來了。”
“買回來就好,你給放那兒吧。”
“嗯,爸,你這兒幹什麼呢?”
“你媽嫌棄我這些衣服都舊了,都給我扔在這兒堆著。”
“我看都還是好的,就給抱回去也還能接著穿……再說,我可就這些衣服呢,全給扔了我後面穿什麼。”
老頭抱著一堆,衣服褲子乃至鞋子都有,往著屋裡慢慢挪。
而院子裡旁邊聚集著的些鄉里鄉親,在這短暫的時間裡,也都悄然散去了。
院子裡徹底恢復了尋常模樣。
“爸,你要是缺衣服了,我再給買就是了。”
“……這些衣服不少還新著呢……那好吧,我兒孝順,我就挑一挑,看太久了的就不要了。”
“好,爸,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我慢慢來,你把香燭紙錢就先提進去吧。”
這些話過後。
景諶窺視到的這幅未來畫面也逐漸褪去了。
視線重新落在身前。
那中年男人已經騎上摩托車,在匆匆遠去。
想著先前窺視到的未來畫面,景諶停了下動作。
似乎,按照習俗,人死了,死人衣服就會拿出來都燒掉。
再頓了下,
景諶重新收回了注意力,將注意力更多放在傀儡身上。
另一邊。
傀儡這邊的視角,
已經基本穿過了新出現的‘南明市開發區’。
這如同望安市新區一樣消失的地域裡,
整個景象也和新區一樣,籠罩著的夜色和迷霧之下,
是人的死寂,詭異怪物的蓬勃生機。
各種扭曲的,龐大的,微小的怪物充斥著這整片區域之上。
只是怪物的模樣,可能和最開始的望安市新區有些區別。
景諶再到了這片區域的邊緣,卻依舊沒有到這片詭異地域的盡頭。
就如同先前窺視到的未來畫面中,那些悄無聲息銳減居住人口資料的體現。
就如同先前的預料。
在‘南明市開發區’這塊消失的區域盡頭,
景諶再看到了一片同樣是死寂的區域。
這塊區域的名字,也在一些同樣異變了的標識牌上找到了。
“臨天市遠安……”
景諶往前望著,再回頭望了眼過來時經過的區域。
有些沉默。
然後重新融入了陰影中。
同時從傀儡中收回了大多數注意力。
……
望安河畔,景諶往前望了眼過後,順手卷起了地上鋪著的八卦圖,站起了身。
他倒沒有將處於那片消失地域的傀儡收回,只是沒再將注意力放太多在傀儡身上。
要是後面有需要,還能將注意力投過去。
另外,也不知道異調局會不會嘗試進入那片消失的地域。
到時候還可以看能不能遇上。
思索了陣,景諶朝前離開了。
幾步過後,找機會化成了影子,融入了陰影之中,往前跳躍。
而血鷹則是從景諶身上騰起,振翅翱翔在高空之上,遠遠跟著。
他準備,在這望安市和更遠的地方轉轉。
不僅僅是謊言與欺騙,還有‘生命之母’,景諶可沒忘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