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
城市被抹去輪廓,也被抹去了一個個不起眼的黑暗角落。
鄭嵐嵐躺在床上,把自己全身緊緊捂在被子裡,她甚至是和衣睡的,似乎這樣能帶來更多安全感,可人在被子裡依舊嚇得瑟瑟發抖。
自從幾天前,不知道為什麼,父母每到半夜就會起來在客廳裡不停轉圈,也不開燈,烏漆嘛黑裡一轉圈就是一整夜。
可當第二天她問父母時,父母卻是一臉茫然,什麼都記不起來。
起初還是隔幾天會出現,有次她大著膽子走出臥室,試圖去喊父母,可父母都像是沒有看到她一樣,一直兩眼緊閉,像是夢遊,可在一起住了十幾年,她很清楚父母以前從來沒有過夢遊。她急得大哭,但不管她怎麼喊,就是喊不醒父母,到了第二天,父母同樣記不起昨晚的事情。
但事情遠沒有這麼簡單,後來鄭嵐嵐驚恐害怕發現,自從那晚被她一喊後,原本是隔幾天會在客廳裡不停轉圈的父母,已經嚴重到天天晚上都會在客廳裡夢遊轉圈。甚至臉色一天天蒼白下去,身體一天天在消瘦虛弱,讓父母去醫院做檢查,父母卻怎麼都不同意。
咯吱,咯吱.....
複合木地板有人輕輕走動的聲音,出現了,又出現了!和衣躲在被窩裡的鄭嵐嵐,卻止不住身體陣陣發寒。
門外每一步腳步聲,猶如一下下重錘,敲在鄭嵐嵐心臟之上,即便臥室裡長夜亮燈,可依舊驅趕不走手腳的冰冷,身體害怕得一直在打哆嗦。
咯吱,咯吱......
忽然,鄭嵐嵐驚恐睜大雙眼,腳步聲停住了,這次居然就站在她臥室門口,以往父母夢遊從來不會站在她門口。
鄭嵐嵐縮在被子裡,心臟跳動得很快。
人似乎…一直都站在臥室門口,沒有離開,鄭嵐嵐嚇得死死閉上眼睛。
可她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裡就會控制不住浮現出床前站著人,正彎腰窺視著她,越是緊張,被子裡就越是窒息。
呼!
鄭嵐嵐猛地掀開被子坐起,呼,呼,大口喘著氣,臉色煞白煞白。
她看向床邊,什麼都沒有,臥室裡依舊長夜亮燈,臥室門也是一直縮著。
鄭嵐嵐嚇得心臟撲通撲通劇烈跳動,她遲疑了下,小心探出半個身子看一圈床腳四周,蒼白的臉色輕鬆一口氣,什麼也沒有。
“爸…爸…媽…是你們嗎?是,是你們站在門外嗎?”鄭嵐嵐感覺到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目光死死盯住門口方向。
臥室內安靜得只剩下她一個人的心跳聲音,一摸手腳,整個冰涼一片。
鄭嵐嵐屏住呼吸,人抱著被子一動不敢動,一直等著門外傳來應答,但她又很清楚,如果真的是夢遊中的父母,門外不會有人應答的。
砰!
忽然臥室門外傳來異響,似乎是有什麼重物落地。
早就是驚弓之鳥的鄭嵐嵐,發出啊的尖叫,馬上用被子緊緊捂住嘴,人一直縮退到背後牆角,此時的她嚇得快要哭出聲了。
這時門外忽然又沒了聲音,重新陷入靜謐,死寂,鄭嵐嵐渾身發寒抱著被子,瑟瑟發抖,她想要豎起耳朵去聽,但門外什麼都沒聽到,只有臥室一直長亮的熾白燈光才能帶來一絲冰冷的溫暖。
“爸…媽…是你們嗎?是你們嗎?求求你們回答我一句。”
“小嵐好怕,小嵐真的好害怕。”
鄭嵐嵐渾身發抖的抱著雙膝,一個人孤獨無助的哭出聲。
咯吱,咯吱……
複合木地板上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一直站在門口的人已經離開,咯吱,咯吱,又開始週而復始的在客廳裡機械般轉起圈來。
鄭嵐嵐抱著被子哭得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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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城,大學城。
似乎在每個莘莘學子還很小的時候,就已被整個社會灌輸了一個思想,大學是象牙塔,並有無數人為了進入這座象牙塔而苦苦奮鬥,寒窗苦讀十二載。
可直到進入象牙塔後,人們才會驚愕發現,象牙塔其實也有七情六慾,它也是一個小社會,也有陰影中看不見的另一面。
比如明明沒有裝置卻每天生意火爆的髮廊店
比如不知為什麼總喜歡紅燈長亮,有著許多小姐姐的按——摩店
比如經常在門口掛著活動價小黑板的青年賓館,青年九折,耶誕節八折,情人節八折還免費送“套”餐服務。
比如大學生情侶半價的人流醫院,還免費贈送前朝太醫傳人的“性知識生活講堂”光碟大禮包一份
而晚上的大學城,才是最繁華的大學城。
情侶、騎行者、網咖、燒烤攤、啤酒瓶的推杯換盞身影,絡繹不絕。
此時的遊一凡,就出現在紂市大學城。
這個時間點,不和往常一樣待在茶館,卻像無業遊民一樣出現在大學城來,一看就知是下崗失業青年。
一般而言,大學雖說是對外開放,成了免費風景區,但那也就僅限於白天。一到晚上,所有大學都一個樣子,社會人士禁入。
雀城大學城,師範大學。
舊人文學院旁邊有一條小街。
作為人口高度密集區的大學城,一到晚上,這裡同樣熱鬧非常,小菜館、美食攤、艱苦掙生活費出來擺攤的自力更生大學生、網咖
就連校外算命,玄學道士也都跑來大學城搶地盤,幻想著從大學生身上薅羊毛到發家致富。
此時,遊一凡就坐在一處最靠近人文學院的算命攤前,聽著算命先生的忽悠,打發著時間。
眼前的算命先生,是名留著山羊鬚的五十歲左右老頭,身上還似模似樣穿著道袍,只是這身道袍可能是因為道具服的關係,即便漿洗得略有些泛白,也沒有扔掉。
不過還別說,套上這麼件明顯有些年頭的泛白道袍,倒還真有那麼幾分飄渺脫俗,仙風道骨的氣質。
唔,
人們都叫這種為歷史的沉甸氣息。
酒還是陳的香。
狐狸還是老的奸詐。
算命先生先是抬眼看一眼來打醬油的遊一凡,並未馬上為遊一凡算命,而是語氣淡淡,道:“小兄弟,可是來砸場子的?”
道袍,語氣平淡,處事不驚,居然還真透著那麼點世外高人的逼格。
遊一凡一詫。
對方這是看出來了什麼嗎?
算命先生捻鬚,帶著淡淡逼格道:“小兄弟可知,為什麼自古就有男左女右之說?”
“因為男人的右手殺氣太重。”
遊一凡:“........”
神特麼右手殺氣太重。
這分明是在寓意著他什麼
算命先生抬眼看一眼遊一凡:“手相一脈,先看先天再看後天,男看左手女看右手,因為男人是左手看先天右手看吉凶,女人反之亦然。小兄弟這一來,直接伸出右手,這是分明帶著殺氣騰騰而來。”
遊一凡:“.......”
神特麼的左先天右吉凶。
為了在算命攤多拖延點時間,於是遊一凡虛以為蛇,改換左手。
這次算命先生盯著遊一凡的左手,看了好半晌,越看越凝重,然後說道:“小兄弟現在可是單身?”
咳咳。
遊一凡連忙以乾咳掩飾尷尬。
算命先生繼續道:“小兄弟,可有聽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遊一凡來了興致。
“越掌大越孤單。”算命先生依舊還是那麼淡淡逼格。
“左先天右後天,左手代表了人一出生的先天命格,小兄弟左掌手相顯示今生注孤身,不過我有一化解之法”
遊一凡當即就臉色黑下來了。
這是咒他單身一輩子?
遊一凡直接打斷算命先生還未說完的話,呵呵道:“那不知大師可聽過另一句話?”
“師太和貧僧牽手了,小母牛會坐電線了。”
“??”
算命先生一臉懵逼。
“裝逼遭雷劈。”遊一凡呵呵。
算命先生:“......”
嗯?
遊一凡忽然似有了什麼發現,居然一眼不眨盯著眼前的算命先生猛瞧。
之前因為天色昏暗,再加上注意力並未全在算命先生身上,此時他這仔細一看,立刻發現到眼前的算命先生,似乎有些面熟。
可他又一時想不起來,兩人究竟在哪裡見過。
算命先生被遊一凡一陣猛盯,驟然兩股一寒。
“你你想要做什麼?”算命先生這次有些緊張了,再也無法假裝淡淡逼格的淡定了。
“大師,我們是不是以前在哪裡見過?”遊一凡目有所思問道。
算命先生直接義正言辭道:“小兄弟,我這做的是辛苦買賣,每算卦一次就是洩露天機,有損陰德,要折陽壽。算卦一次十元,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你總不會連這十元錢都還想要打個折扣吧?”
當又一個夜晚降臨,漸漸萬籟俱靜時,今天鄭嵐嵐的家中很熱鬧。
“二舅、三舅,我爸媽已經睡下,隔壁的客臥我已經收拾好了,今晚就先委屈二舅、三舅守夜一晚。”
“嵐嵐你不用太過擔心,如果你爸媽真的行為異常,不管他們同不同意,明天二舅我都會強制帶他們去醫院檢查身體。”
“家裡發生這麼大事,你怎麼不早點聯絡我們,哎,這幾天委屈到嵐嵐你了。放心,有我和你二舅守夜,天塌下來也有我們大人頂著,你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覺,看你因為連續幾天沒睡好,臉色蒼白得很難看。”
幾人悄悄商量後,已經連續失眠了好幾天的鄭嵐嵐,今天終於找到安全感,一回到臥室後很快沾床睡著。
夜深人靜……
迷迷糊糊間,鄭嵐嵐似聽到了什麼動靜緩緩醒來,下意識看了眼手機時間,剛好深夜的零點。
鄭嵐嵐睡意朦朧,正打算要繼續躺下時,忽然!
咯吱,咯吱……
門外腳步聲又出現了,鄭嵐嵐猛地驚醒,瞬間身體嚇得緊繃僵硬。
“是誰在外面走動!”
“鄭建同、阿雲,是你們!”
“你們兩口子半夜三更的在搞什麼鬼,難道真的是夢遊?”
“二哥這不對勁,我們家族從來沒有夢遊遺傳!”
“老三先別廢話了,先趕緊控制他們兩口子,免得他們跑到廚房發生什麼意外!”
當聽到守夜的二舅和三舅的喝聲時,縮在被子裡發抖的鄭嵐嵐,輕輕吐出一口氣,臉上驚懼之色慢慢消退。
一分鐘,兩分鐘…然而很快,鄭嵐嵐發現到門外的不對。
門…門外…忽然沒,沒聲音了,一下子安靜得可怕,一點聲音都沒有,沒有二舅的聲音,沒有三舅的聲音。
鄭嵐嵐毛骨悚然,臉色一下蒼白無血色,只感到渾身發冷。
“二,二舅…三舅…你,你們還在嗎?如果有聽到回答我一聲。”鄭嵐嵐強烈不安感的朝門外喊道,聲音在顫抖。
“如果還在,請…請回答我一聲好嗎……”鄭嵐嵐已經害怕得哭出來了。
咯吱……
門外客廳的複合木地板,再次傳來人的走動聲。
緊跟著是第二個人走動聲音,咯吱……
然後是第三個人,第四個人,腳步有輕有重,動作有大有小,四個人的不同腳步聲音,開始在客廳裡一次次轉圈。
鄭嵐嵐一下沒了血色,身體冰冷如墜冰窖,兩眼驚恐大睜看著門口方向,想要尖叫,可嗓子眼彷彿被一顆拳頭給堵住,怎麼都喊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