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城,谷令則端坐靜室,身邊是一片又一片的玉簡。

近些年來,她已經開始整理輪迴記憶中的一切,清晰的放一邊,模糊的放另一邊,從功法、陣法等到曾經看下的修士感悟,林林總總,身邊已經整理了不下於五百片玉簡。

以前弄這些,就是為了給自己一個交待,可是自從聽師尊流煙仙子說過功德修士受詛咒之事後,她莫名的,總覺冥冥中,曾經有盤大棋下在三千世界上。

而她和妹妹數世輪迴糾纏,只是其中一顆翻轉的棋子。

三千世界由何而來?

那裡的天道演變,為何那般艱難?

古巫的後手、木府天道的缺損、以及離夢最後以身祭天,成全木府天道,成全巫界的事,在一片片玉簡中連成一條線。

那條線,她越看,越覺得,與曾經的古仙界大戰,有些關係。

只是妹妹一直在外面,她沒法把自己的猜測跟她的印證。

谷令則相信,以妹妹的際遇,以她的聰明,她或許早對這些,有模糊感應了。

鯤鵬一族與功德修士的詛咒,能不能破開,或許她們可以寄希望于飛淵那裡。

唉!

半晌後,一聲幽幽的嘆息,響在靜室中。

天裕關連傳送陣都關了,她就是再想見飛淵,也無法過去,更何況,她又走不開。

至於盧悅在哪,她更是一無所知。

谷令則伸手揉了揉眉心,正要收玉簡,就聽房門被人敲響。

“令則,快點來,天裕關出事了。”

洛夕兒的聲音裡透著興奮,她忙衝了出去。

“怎麼啦?”

“你自己到天音囑那看吧!”洛夕兒滿面笑容,“出的是好事。”

一下死了那麼多天蝠大能,做為慈航齋朋友的三千城,也能少很多壓力。

人以群分,物以類聚,她自問做不到對朋友遇難視而不見,師父流煙仙子這些年來,一直與慈航齋沒斷了聯絡,顯然,那裡如果出事,也定然會打斷三千城休養生息,暗裡強大的初衷。

這些天,她一直擔著一份心,現在可以不用太管那裡了。

等洛夕兒慢悠悠走回偏殿時,谷令則已經把天音囑上有關天裕關的資訊,全看完了。

天裕關一戰,天蝠一下子隕落八個金仙級的天蝠,這在任一勢力,都可謂傷筋動骨了,不過,谷令則最為關注的,還是慈航齋拂梧大師的俗家弟子青塵。

天音囑上的資訊很少,只說她與鯤鵬飛淵有些關係。

“看什麼這麼入神呢?”洛夕兒伸頭,看到她特意圈出來的一句話,扯了扯嘴角,“原來你也關注到這個了?”

說到這裡,她的牙也有些疼,“與佛有緣這種事,我們能阻得了一次二次三次,總阻不了一輩子,那裡有蘇淡水,畫扇前輩也過去了,有她們在,盧悅遁不了佛門。

而且,她也不是個能靜下心,摒棄紅塵的人,你就放心吧!”

能放心嗎?

谷令則的居頭蹙了蹙,“傳送陣若是回覆,我想去一趟天裕關,你看如何?”

……

藉著木靈感應,伏在一株巨樹上的盧悅,不知姐姐谷令則也動念要往天裕關一行。

此時的她,一半心神順著樹須侵入地底世界,一半心神也不知是在自己左手上,還是在什麼地方。

一樣的手,掌心的溫度似乎刻在靈魂記憶裡,只是……

盧悅用力抓緊了樹幹,想要把不知是悵然還是什麼的感情丟掉。

“唳!”

遠方傳來夜梟捕獵時打鬥的聲音,點點月光隨著輕風,飄飄忽忽,怎麼看,這裡,都是正常的。

“呼……”

盧悅深深吐出一口氣,正要換個方向,重找地底世界可能的入口時,身形突然一頓。

看到了。

她終於看到了,數萬米外,一個不大的洞口,隱在某株空心老樹之下。

盧悅慢慢把心神放到老樹身上,卻發現,天蝠把洞口開得非常巧妙,樹幹全身無破綻,只有樹丫的中間部位,是個能活動開關的,僅能容一人出入的洞口。

不獨如此,把心神延伸至那邊後,她居然還發現了數個隱蔽的鏡光陣,挨著那株老樹布在那片樹林之中。

似乎只要一過去,定然能驚動觀陣的人。

盧悅心下一頓,正要以木遁之法,從地底入那洞口的時候,身後空間波動一閃。

“我想了想,要麼你跟我回去,把這事稟上去,要麼……我陪你一起進天蝠的基地。”

盧悅的眉頭蹙了蹙,“怎麼稟?基地的影子我都沒見著呢。”

“……”飛淵在她身後,輕輕嘆了一口氣,“雖然我封印了曾經的記憶,甚至摒棄了原先的自己,可是不代表,它們就真的不存在。”

“……”什麼意思?盧悅努力不讓自己回頭。

“這世上,我們能背棄任何東西,可是靈魂,絕對絕對背棄不了。”飛淵靠在另一株樹丫上看著她,“我們等於是一起長大的,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還不知道嗎?老實說吧,基地的入口在哪?”

“……”盧悅的手,莫名地癢起來了。

“你自己說,只是過來看看天蝠秘密基地的真假,可是現在……你又在幹什麼?”

飛淵略帶怨念的聲音,讓盧悅非常無語,“我有隱身斗篷,當然是進去看看,能不能摸點好處了。”

既然被他看破,那藏著掖著也沒意思,“你要是有隱身斗篷,也可以跟著我。”

這是炫富?還是欺負人?

飛淵哭笑不得,“我沒隱身斗篷,可我能撕裂空間,想到哪到哪。”

“……”盧悅朝黑暗的樹林,翻了個白眼。

“帶著我吧,我進桃核小屋。萬一有危險,我們能馬上跑。”

“……”盧悅蹙著眉頭,沉默著。

她有隱身斗篷,只要沒有金仙級的天蝠,怎麼也能平安,至於……

“要是沒有金仙級的天蝠,打起來,我也可以幫你殺人的,反正兩人肯定比你一個人好。”飛淵勸她,“而且,你不想知道,我現在的實力提升到什麼程度了嗎?”

“桃核小屋是我的。”盧悅終於回頭,“既然你都這麼厲害了,把它還我吧。”

“早就送我的東西,你還想要回去?”

“我現在不高興送了,不成嗎?”

“……不成!”飛淵摸出小東西,聲音暗啞,“它跟了我很多很多年,在那間小小的石室裡,能撐那麼長時間,是因為一直有它在。”

“……”盧悅突然就搶不下去了。

她在百靈固然危險,可是那間小小的石室,對嚮往自由的鯤鵬而言,實在太壓抑。

“帶我去吧!在你沒叫我之前,我保證不亂動。”

“……”盧悅在心裡嘆口氣,“那還不進去?”

飛淵的眼中洩出一絲笑意,身形一閃,進了桃核小屋。

盧悅一把抄住它,把斗篷戴好,在月影又移來的時候,順著樹影消失在原地。

半晌,她才腳步一空,出現在上窄下寬的洞中。

她慢慢地往下移動,直進兩百米後,才踏到實地上。

一個又一個洞口,輻射四方,似乎都是路。只有一個不深的洞中,坐著兩個身著黑衣的天幅,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是透過鏡光陣監視外面的人。

“啊!”其中一個打了個大大的哈氣,“任事沒有,七哥你看著,我先眯一會。”

“別眯了。”叫七哥的人踢了他一腳,“殷曙長老才吩咐的事,你又忘了嗎?最近情況不對,鏡光陣這裡,是重中之重。”

“不是有你看著嗎?”

“那你也不能偷懶。”他望了一眼外面,“聽夢二哥說,殷曙長老今天的脾氣不好,好像是攻打天裕關的長老們出事了。”

“怎麼可能?”

“不管是不是,殷曙長老脾氣不好總是事實,聽說才把送祭食的夢三和澤九打了板子,要不是大家求情,澤九都要被當祭食送給天母了。”

“啊!”

盧悅看那人居然打了個抖,好像天蝠同伴被送祭食的事,真的發生過一般。

“七……七哥,天母……天母最近的胃口太大了?那她是不是又要……”

“閉嘴!”

叫七哥的人,厲聲打斷他的話,“不是你操心的事,不要亂說話,看好鏡光陣,今天晚上,我老有種心驚肉跳之感,萬一出事,你我都吃不了兜著走。”

“心驚肉跳?七哥,你別嚇我?”他的神識迅速從洞內延伸出來轉一圈。

“三門灘那處基地怎麼壞的,十六,你莫不是忘了?”七哥嘆口氣,“殷曙長老說,等其他四位長老回來,他要在外面布上暗含九星法陣的鏡光陣來,這樣,我們就能觀察到百里範圍了。”

“真要那麼倒黴,就算看到,也沒毛用。”十六小聲嘀咕了一句,“我聽殷顯長老說過,有時天意不可違,天母……”

“你是想死嗎?”七哥再次打斷他,“天母好,我們才能好。”

看到十六嚇得緊閉了嘴巴,盧悅的目光閃了閃。

都說天蝠繁衍容易,可是他們在明面上的人,似乎沿襲了正常蟲族的生存狀態。

但藏在大荒中接連暴露出來的,據拂梧師父說,很不正常。

這個天母……

她慢慢地慢慢地後退,正要洞著某條洞探查的時候,突然聽到聽一條洞傳來的問話,“口令!”

“吞裕!”殷曙緩步而來,“一切正常嗎?”

“回長老,一切正常!”

長老?

是那個叫殷曙的嗎?能夠成為長老的,修為如何會差?

盧悅忙稟息,往旁邊的洞口深入了一些。

“小七,十六,情況如何?”沒多久,殷曙就站到鏡光陣前,“外面可有任一不對之處?”

“回長老,我們一直看著,一切正常。”

“嗯,這兩天你們辛苦一些,一定要打疊好精神,不能有一絲疏漏。”

“是!”二人齊聲應答。

殷曙透過鏡光陣,好好看了一會外面,“獵祭的楚大,有說過他們什麼時候回來嗎?”

“這個……還沒有。”

“他們已經遲了一天,再遲……”殷曙的聲音裡,帶了絲冷酷,正要再說什麼的時候,突然頓住了,鏡光陣中顯露出一隊黑袍人來。

“是楚大,他們回來了。”十六驚喜。

盧悅又輕輕地挪到洞口處,慢慢伸出頭來。

“口令!”殷曙站在通道處,問緩緩下落的楚大等人。

“送福!”

楚大一行七人,看樣子很有些狼狽,“楚大見過長老,我們……我們幸不辱命。”

“你們遲了一天,天母已經等急了。”殷曙打量了他們一眼,“快點送祭食吧!記住,現在的口令是吞裕。”

“是!”

楚大忙接過諸人手中的儲物戒指,朝殷曙拱手後,往靠東最小的那個洞口去。

盧悅眼睜睜地看著他彎著腰進去,不由好奇萬分。

“都回去休息吧!”殷曙朝剩下的人擺了擺手,“其他人,各就各位,守好出入處。”

“是!”

“是!”

“……”

連盧悅所在的洞口深處,都有人回了一個是字。

她的心微微一驚,顯然這裡不是平常的基地,萬一打草驚蛇……

盧悅躊躇了一下,到底沒有魯莽。

那個天母,或許關係到他們這般強大的主因,這種大事,應該交由仙盟管才對。

盧悅正在想,等殷曙走了,就從通道潛出,就見一道又一道的虛光,突然自他手中籠罩進通道,好像是把那裡封閉了。

這……

“好了!”殷曙拍拍手,“小七、十六,殷旼等長老回來前,這裡不準一人出入。”

“是!”

盧悅傻眼,這裡可沒無邊仙樹,樹根可沒有到一百米以下的,她可怎麼走?

用土遁嗎?

她的手,在洞壁撫了一把,分明感應到了某種厲害禁制。

盧悅在心裡嘆口氣,事到如今,她好像只能先把這裡探查明白才成。

默默記住殷曙走的洞口,她反身深入自己的所在。

行了差不多百米,盧悅才看到隱身於此,看守出入的人。

只見他的法袍顏色都與灰黑色的牆壁一個樣,身體站在特別僅能容一人的縫隙處,這若是出其不意,或是不知口令,其隨手就能摸到的鈴鐺,恐怕馬上就會響。

盧悅在他身前,無聲無息地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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