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謀者生!

大人一直非常自信自己的智計,雖然多年謀劃已成夢幻泡影,可他還沒輸。

往事不可追來者猶可鑑,他還有的是時間。

魔池中修煉的三人,都是被其宗門當成未來的樑柱——化神修士培養的,他們瞭解各宗的核心事務,派在道門的暗手,自自然然地暴於大人面前。

他喜歡那些訊息,喜歡佈置在那邊的人手,喜歡冥厄他們這些年一直那麼聽話地,把魔池的功效一直用在修魔的修士身上。

……

“魔門那個人今天沒出現嗎?”轉在路上,發現過往行人,一個又一個地避過她時,盧悅心中很不好受。

“沒!”泡泡搖頭,心下沮喪,“也許人家……也怕了天蝠呢。”

也許吧!

盧悅嘆口氣,轉了七條街,有四條街出事,顯然昨夜,隱藏在這裡的天蝠,吃了個飽。

前方又圍了好些人,一隊刑堂修士,把布棺一個又一個地抬出來,只隨意一望,就讓人覺得心裡憷得慌。

“我的兒,我的兒啊,你怎麼死得這般慘啊!”

悲痛欲絕的聲音,讓周圍修士,對她更為側目,盧悅心下一頓,她再也走不下去了,默站片刻後,一個人轉身往清風客棧回。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份負疚感,也是天蝠想強加她頭上的吧?

盧悅一口鬱氣,真是沒地方出,冷冷清清的清風客棧,亦是不聞一絲人聲,她沒驚動任何一個人地,進到丙六十四號房。

“盧悅,天蝠就是要吃人的,這不怪你。”

泡泡從髮飾中飄出來,“那些人都是傻子,他們之所以怪你,是因為他們不敢怪始作俑者天蝠,因為他們打不過,更害怕它們。而怪你……,是因為怪你的成本最低,能怪得起,能給你壓力,讓你幫他們報仇。”

是嗎?

大概吧!

盧悅一口酒含在嘴裡,慢慢嚥下後,揉了揉小傢伙的腦袋,聲音沉悶,“我知道。”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心裡的難受感覺,又是另外一回事。

“畫扇師尊最遲八天,應該可以過來,到時我們再換一個地方。”

也許是她出來的太早了,大人的真身就算醒來,也會因為分身的一次次失利,選擇謀定而後動。

殺她,不是他的主要目的。

盧悅不想也不敢再去想天蝠,努力把自己代入到大人身上,沉睡那麼多年,再次醒來時,之前打下的江山,早已異主,而曾經的兄弟,也因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對他欲除之而後快……

這樣想來,他更不會輕舉妄動了。

盧悅在心裡輕輕嘆了一口氣,她的性子果然是太急了,大人喜歡在幕後陰人,怎麼也不會那麼快跳到臺前來。

“化神修士出手了。”泡泡透過禁制看向窗外,空氣中有一股無言的波動和壓力,“盧悅,你說他們能找到幹壞事的天蝠蟲嗎?”

盧悅拿著酒葫蘆的手,微微一顫,“你說呢?”

“應該不會!”泡泡軟軟的童音,響在室內,驅除她心頭的好些陰霾,“如果在這裡主事的真是那個主上天沁,他一定不會讓化神修士捸到首尾。”

”……“

盧悅忍不住挑挑眉,“我昨天說他,不過是因為他是天蝠的主上,想詐一詐隱藏的天蝠,至於他真身在不在這裡,可沒一點把握。”

“你沒看見嗎?那些死人背後的血點早就乾涸,一個新鮮的印記都沒有,他肯定知道,鬧大了化神修士會出手。”

是這樣嗎?

盧悅忍不住把酒葫蘆重新掛到腰上,也站到了窗前。

出去轉的一路,她只知道死了不少人,卻沒敢仔細看他們身後的血點。

空氣中的無形波紋還在繼續,並且一波又一波,驚動的化神修士,看樣子有不少呢。

……

又一夜過去,盧悅一直守在窗戶前,卻再沒感覺哪裡有死氣了。

第二夜、第三夜、第四夜……

一直過了平平安安的七天,好像之前的天蝠報復,根本就是一場夢,不管街上的行人,還是清風客棧的生意,都回復到原來的樣子。

“泡泡,我突然覺得,我的直覺和你的直覺……可能就是事實。”

泡泡看向沉默了七天的盧悅,“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萌。”她摸出一張傳訊符,“大人我沒釣到,可天蝠的主上,大概真被我釣來了。”

……

傳訊符直接飛到長白麵前,對於盧悅的猜測,他很想認真對待,可聯盟的坊市不能亂,他們目前也確實沒辦法找到隱藏了氣息的天蝠。

以前正常抓什麼魔門大獠,或是江洋大盜採花賊什麼的,只要在在坊市四門,讓刑堂修士,查驗身份牌,設定真顏法鏡就行。

可是現在,八階天蝠的變幻能力,實在超出大家的預測,如果真這樣做,就是逼著他們殺人搶身份牌。

人家可以隱身,普通的刑堂元嬰修士,就算真的查到,也沒毛用,大家沒盧悅的速度,也沒她的膽子,那樣不做確定,就直接殺人。

“天蝠的主上,若是真的在此,我們這群老傢伙,受累就受累點吧!”

三河星君看著大家把傳訊符轉一圈,第一個提議道,“人家已經殺到我們面前了,若是讓他在這裡嚐到甜頭,以後……有難的就是我們。”

這……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也是他們的憂慮,一齊點了頭。

天沁慢慢發現,事情沒照他所想,超過了三日預期,甚至超過了七日預期,坊市的安全還是沒交回給那群普通的刑堂修士,那時不時掃過來的化神神識,讓他和下面的人,沒辦法安心做事。

他想兒郎們再弄點肉食吃吃,順便陰一陰魔星盧悅,根本不可能。

再在這裡呆下去……

他的手在木桌上不停地敲擊著,半晌後,終於站了起來,“天灩,通知下面的人,分散四門離開。”

啊?

“主上,我們再等等,那些化神修士,根本不可能老管坊市之事,他們頂多堅持半月一月不得了了。”

“有這個時間就夠了。”

天沁長身玉立往樓下走去,“天深這些天都沒訊息傳來,定然已經出事,再不走,天地門把經驗傳送過來,也許就再也走不出了。”

天灩一呆,這麼嚴重嗎?

她急步跟下。

“修習幻術,能看破一切虛妄的……,也算我們的死敵。”

天地門執這個世界的道門之首,除魔衛道已經刻進骨子裡,不知道對付他們的方法還罷,一旦知道,傳之天下,只是時間耳。

天沁面容凝重,“妖族才與道魔合作,他們……會接著合作。”

新勢力想要溶入舊勢力,若不能把舊勢力打死打殘,那就只能靠時間,一點點地滲,一點點地溶,這其中需要極期漫長的時間。

這一點,天蝠在其他地方,早有經驗。

在沒有絕影確切訊息之前,他得耐心等了。

……

……

“給,這是你要的空間小屋。”

淘淘把小石子一樣的東西,往盧悅面前推了推,“差不多一間房大小,裡面我已經給你準備了些生活必須品。”

“多謝!”

盧悅很喜歡石子樣的空間小屋,如果藏哪,至少它不會像桃核那樣顯眼。

“昨天有很多人離開了坊市,暗中觀察的兩位化神前輩,發現其中混雜了好幾只八階天蝠,他們似乎在撤離。”

撤離?

盧悅很不解,天蝠剛找到對付她的辦法,怎麼可能在這時候撤離,“拿住了嗎?”

“拿住了一個,不過……”淘淘嘆口氣,“如那天你拿下的美女蟲一般,被以禁忌之術,強行爆腦。”

盧悅:“……”

她的眉頭深深蹙起,天蝠比她想象的更厲害呢。

“諸位前輩懷疑,你所說的天蝠主上,大概就是這次行動的主腦。對他的退兵,懷疑有二。

一是他可能感覺到諸位前輩看護坊市的堅定心理,為了不做無用功,不讓手下出現更大傷亡,所以主動退卻。”雖然坊市避免了後來的接二連三血案,可朋友的危機,卻一點也沒減少,淘淘無法不憂心,“二是……他收到大人的訊息了。”

“……”

盧悅慢慢站了起來,天蝠這樣退兵,確實很沒理由。

“他們對你的殺心,肯定更重了,你……若到哪去,儘量走傳送陣,儘量不要一個人。”

空間小屋,畢竟沒有防禦陣法。現在的野外,誰也說不清,哪哪藏有天蝠,所以新加的隱蔽陣法,也等於沒加。

淘淘很遺憾,她的俗事太多,無法相助,“魔域今天傳來訊息,他們的暗記會陸續改動,讓你放心,這邊的人,絕不會再對你出手。”

現在道魔早就合作,傻子才會再對她動手。

“訊息還說,如果大人真敢利用大家的暗記做什麼,只會是——自投羅網!”

“他們挺會吹牛的。”

盧悅止住淘淘還想說的安慰,“東西我已經收到,你沒事……早點走吧!”

歸藏界閉界,與她親近的人,暫時沒事,可是淘淘身在靈界,也算是家大業大,萬一被天蝠或是大人記住,那可就慘了。

“……”

淘淘深深看她一眼,沉默著把杯中的茶,一口飲盡,“保重!我走了。”

從三樓下去的時候,她其實很希望,自己還能是那個在邊境大戰時,無知無畏的玲瓏仙子。

可是不行!

魔門再厲害,也不能跑到道門腹地,把玲瓏閣和玲瓏秘市絞了。

但大人行!天蝠也行!

她一個人無所謂,可以拼了這條性命,但玲瓏閣她賭不起。

谷家的血案,她不敢想落到她頭上,能是什麼樣,那是——她的家。

“盧悅!大人真的出來了嗎?”

“不知道!”盧悅無法給泡泡準確答案,“不過,既然那些大佬有這個懷疑了,我們倒是可以走了。”

“……”

泡泡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她,不太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我們的目標是把大人釣出來,可是現在……”盧悅嘆口氣,“我覺得,大人暫時只怕不會出來,他那麼老謀深算,怎麼可能一個頭腦發熱,為了追殺我,把千秋霸業和身家性命都置之不理?”

泡泡撓了撓腦袋,發現他反駁不了。

“就算要出來,他也得把外面的事全都摸清楚了,讓天蝠先打頭陣……”

盧悅猜測那個喜歡用陰謀詭計的大獠,“可是天蝠的主上,顯然也不是傻子,兩邊的口水仗肯定要打。

我們先去黑暗城,頂多在那裡耽誤一段時間,出來時,他們也許已經塵埃落定,就不用跟無頭蒼蠅似的亂撞了。”

“……隨便你,反正不管大人的事,還是天蝠的事,都不是我們的責任。”泡泡還記恨天蝠報復的第二天,那些修士,看盧悅的眼光。

“就是!”

盧悅很開心得到支援,“那我們就不等畫扇師尊了,現在就走。”

走到哪,都被一群無謂的人當瘟神,這份感覺實在太不好,盧悅情願出去面對天蝠,也不想再在這裡呆下去了。

隨著人流,走出讓她憋悶了多日的坊市,就在門口如其他人般,放出飛行法寶,把速度調到最高。

天蝠的速度雖然也快,可它們現在的人手,組不了蟲海禁法,個人的真正攻擊手段又只在口器上,真遇到,單打獨鬥,她沒什麼可憷的。

遠遠瞄到她就這樣走了的修士和天蝠,一齊呆了呆,忙各報各的訊。

可是再報,人家的飛梭是極品飛行法寶,等到上面的人反應過來,也遲了。

盧悅早就化成天邊一個黑點,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裡。

黑暗城不是善地,因為常年不見陽光,沒什麼靈植能夠成長,又傳說與九幽最近,所以沒有一方勢力接收它。

真正去的,不是壽元將近不甘付死,想要在靠近九幽的地方,尋找機緣的修士,便是窮兇極惡之徒,他們在外界沒法生存,躲進黑暗的某一角落,苟延殘喘。

調整好飛梭的大概方向,盧悅讓泡泡看著,自己擁被歪到一邊睡覺修煉。

天道輪迴的奧秘,她現在還不能想,也想不清楚,只能進去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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