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天音囑上最新的訊息後,八萊便知不好。

可是沒想到,不好來得如此之快,上官素居然不顧就要到手的大利,撂挑子要回三千城。

這怎麼可以?

一想到,無數同輩道友,眼巴巴地瞅著天幽珠,八萊就明白,他要倒黴了。

噬鬼沒抓完,它們將要禍害多少生靈?

更何況,天幽珠的分配,是仙盟一半,雲容和上官素得另一半,那兩個小丫頭是三千城人,便宜的是流煙仙子。

不論是為了天下生靈的大義,還是天幽珠,上官素都不能走。

他連忙趕到傳送陣,堵住要走的上官素。

“小友想好了?”八萊長老眯眼的時候,雖然未用威壓,可是氣勢天成,傳送陣一帶的修士,俱都低眉順眼。

“我要回去,有什麼想好不想好的?”上官素知道他想幹什麼,這樣用自己的私心捆綁大義的人,她不僅見過不少,身邊還曾經有過一個呢。

“莫非……仙盟還要軟禁於我?”

上官素平緩而沉靜的聲音,似乎響在每一個人的耳邊。

她是天地門修士,昌意幾位老祖是她天生的靠山,想用威脅之法,讓她害怕就範,那是做夢!

“噬鬼沒有除盡!”八萊目視著她,“上官小友這般做,可想過天下生靈?”

“天下生靈?”上官素微有詫異,“前輩是在跟我說嗎?上官素飛昇仙界不過一個來月,您把天下生靈扣在我身上,是不是過了?再說,您不是仙盟的長老嗎?您既然有閒心關心三千城,天下生靈這麼大的事,自然更該管。”

想給她扣帽子?

也要看她接不接。

“麻煩讓一讓。”她上前一步,“我現在要回家看差點被封印的師妹。八萊長老若還有什麼大義之言,可以隨我一起到三千城,跟我師祖昌意說。”

孤山一劍昌意?

八萊的眉頭跳了跳。

這是要拿長輩壓他?

小丫頭好大的膽子。

“昌意那裡,老夫自然會說,但這之前,你得留在仙盟。”八萊寸步不讓,“上官小友,你很清楚,仙界真正能算到噬鬼的只有你一個,現在這般撂挑子,讓我們如何抓那些噬鬼?”

“那就是您的事了。”

上官素平平靜靜,“算到噬鬼,我也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原先我可以做,但現在,我不想做了。我不想,前面還在為大義賣命,轉頭,就被人以大義把我賣了。”

什麼?

八萊額上的青筋跳了跳,似乎感受到從四面八方投來的不明目光。

怎能想到,這小丫頭居然敢在眾目睽睽之下,這般把話砸到他臉上。

是他要賣盧悅嗎?

“上官小友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八萊嚥下一口氣,“是,我是跟流煙仙子說過,當年五行宗的慘案,可盧悅是功德修士,跟當年的豫立根本不一樣,封印——之言,不過是提醒流煙仙子,希望她注意一下,他們有何不同,畢竟陰尊是永遠也殺不死的存在,記錄他們的差異,為後來者警示而已。

家孫嚴家爵是流煙所救,根本來說,還是盧悅和你們一起救了他,老夫雖然不才,卻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盧悅之前的情緒不對,老夫也很憂慮。當年五行宗的慘案太過慘烈,難不成提醒一句,也提醒錯了?”

真是好一張利口。

上官素心中大怒,“是嗎?長老還真一心為公啊!不過,我最近不論精神還是身體,全都不支,不想再重複前段時間算錯的覆轍,害人害己,所以留下來也不會有任何用。”

算還是不算,只在她自己。

八萊聽懂了。

他是即無奈又生氣,“小友此時走,不論是什麼原因,所有知道的人,都只會認為,你是在跟老夫負氣。”

上官素站在三步外,冷冷望著他。

她就是要用實際行動,向世人宣告她的態度。

八萊長老被噎住,“小友不想知道,暴出這件事的背後之人,要做什麼嗎?”

背後事之人?

上官素的眉頭蹙了蹙。

“除了陰尊,還有二十多年前,在盧悅手上吃了大虧的天蝠,還有早就與她對上的域外饞風和獅吽人,甚至……域外天魔也可能在這裡插了一腳。”

八萊長老苦口婆心,“你如此一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嗎?噬鬼將會趁著大家都找不到它們的時候,在仙界大開殺戒,將會有無數無辜之人,死於非命。

而希望截殺噬鬼的很多同道,又會如何想三千城,你知道嗎?”

“前輩是不是很健忘啊?”上官素可不是那種為了旁人,委屈自己的人,“我已經說了幾遍,最近不論精神還是身體,全都不支,不想重複前段時間,算錯的覆轍。

外人如何想三千城,我管不著,天下生靈的事,更輪不著我這個小個子,才飛昇的小仙人來管。如果有人那麼閒,亂想三千城,那就麻煩仙盟把他們組織起來,去找找噬鬼,為天下盡一份心。”

她避開他走向傳送陣,“去三千城。”

看守的執事額上冒汗,忙看向八萊長老。

“這是仙石。”

上官素摸出一個絲囊,“我再說一遍,去三千城。”

逍遙子早把走傳送陣的錢給她了,哪怕這些,是她現在所有的身家,她也要離開這個破地方。

看守執事沒收到八萊長老的示意,倒是收到了明博長老的傳音,“上官道友為仙盟做事,所以才滯留於此,所以,這仙石不能收。”

他在靈盤上調了幾下,“已經調到了去三千城的方位,道友可以站上去了。”

不收她仙石?

上官素拱拱手,把裝仙石的絲囊收回,一言不吭地站到了傳送陣上。

……

找到最近的小坊市,正要聯絡上官素,問噬鬼下一個可能的方位時,發現對面已經沒人,在顧安斷斷續續的敘述中,雲容很快也知道仙盟曾有意封印盧悅一事。

“這件事,老夫並不知情!”縛龍朝她正色道:“另外,八萊也不會那麼蠢,還請小友,儘量看在他的公心上。”

公心?

是說盧悅會被陰尊影響,最後敗落三千城,或是殺了他們這些她曾經無比的親近之人嗎?

雲容心中冷笑,這已經是那個笨丫頭,第二次瞎了。

“上官素已經回了三千城,我在這裡……也沒什麼大用了。”

雲容微一伸手,小寶迅速跳進她的袖中,“不論是公心,還是私心,首先,人做為萬物之長,都是有感情的,麻煩前輩告訴您那位叫八萊的朋友,這件事,雲容記住了。”

縛龍:“……”

老頭好想罵娘。

這種他在前面拼死,後面一隊的豬隊友,真是太要人命了。

八萊疼愛他唯一的血脈後人,他能理解,但這般落井下石,實在太過。難道他不知道,若不是盧悅和流煙,包括明博家的兩個傻小子,都要成為陰尊和噬鬼最先祭旗的嗎?

“雲容,雲小友,你要到哪去?”

外面,林勒看到雲容站到傳送陣上,不知多驚訝。

“我要回三千城了,以後有時間,再與前輩合作。”雲容躬身朝他行了一禮,“您不必阻止我,有什麼事,去問八萊長老就知道了。”

那老混蛋仗著身份護短,她比不了身份,還不能用其他方法噁心死他嗎?

傳送陣上的光芒一閃,雲容消失在林勒三人面前。

他們最近合作得很順,怎麼會突然……

三人互看一眼後,一齊衝向隔壁的天音閣。

坊市小,就是這點好。

……

流煙仙子為盧悅提了幾天的心,終於放下,可沒想到,緊接著,她的三個徒弟卻要炸了。

哪怕雲夕都受不了仙盟的過河拆橋,更何況,與盧悅關係莫逆的洛夕兒,再加上谷令則,她覺得,她可能要做好為她們闖禍後,擦屁股的準備了。

只是,她這邊剛這樣想,那邊,上官素和雲容,居然相繼回來了。

流煙仙子看到她倆回來交任務時送上的天幽珠,不知是牙疼,還是欣喜。

好傢伙,這些孩子都是屬炮仗的。

把幾個人一齊攔在大殿,開了一個會,流煙仙子一個個地問,她們是怎麼撂的挑子。

“……這件事,浮屠峰那邊還不知道。”

想了又想後,流煙仙子只能這麼跟她們說,“盧悅的情況,雖然比前幾天更穩了些,可我們也不能不防,陰尊對她的情緒影響,所以,我希望,你們暫時能把這件事瞞住。”

“師尊,您有想過封印盧悅嗎?”

洛夕兒看了一眼谷令則,幫她問出。

有些事,當面解釋,比背後猜測要好。

“封印?”流煙仙子也看了一眼谷令則,“我確實被當年五行宗的事嚇了一跳,但從來沒想過封印盧悅。”

她覺得八萊坑了他自己的同時,把她也坑了,“從隱仙宗回來,她情緒的失控,確實跟以前不太一樣,但離喪心病狂,還有十萬八千里呢。我流煙雖然不才,卻還不至於護不住她。”

三千城是她的地盤,不要說仙盟來人了,就是拂梧,她都防著呢。

“師尊,您為什麼不在最開始的時候,告訴我?”

人家要封印她妹妹,谷令則算是記住了那位八萊長老。

“告訴你?”流煙仙子瞄瞄三個徒弟,“然後讓你們草木皆兵嗎?”

她的三個徒弟,全都出自一個地方,私交都不錯,這點,也好,也不好。

“行了,八萊的事,由我來解決,你們該幹嘛,幹嘛去。”

小輩們已經先把八萊懟了,現在怎麼也該輪到她上場。

既然認救命之恩,那他的獨苗,想也很值錢。

“我現在就去仙盟坊市,找他算救命錢。”流煙仙子站起來,“你們若還是氣不過,可以查查嚴家的礦產和藥田,怎麼打擊不用我教吧!”

“師尊,我要與您一起去。”

谷令則跟上她,“這一次,您不能把我丟在家,要不然,我一定會給您捅一個收拾不了的大漏子。”

呦?

連她都威脅上了?

流煙仙子哭笑不得,“行了,跟上吧!”

……

外面的風雨,盧悅並不清楚,眾多功德之光入體的溫暖感覺,撫平了神魂深處偶爾暴出來的痛苦。

“咚~咚~咚~”

隨著厚實悠無的木魚聲,念著大悲咒,她的日子比前幾天,好了太多太多。

當然,如果不是黑暗世界裡,偶爾冒出來的畫面太讓人揪心,她會更好。

“好了,今日的晚課做完了,盧悅,吃點東西,你該休息了。”

拂梧無法阻止徒弟損耗精血,抄那些往生經,只能儘可能地,讓她在抄那些東西之前,能補多少是多少。

陰尊和古戰場的存在,做為慈航齋的守齋人,她其實比很多人,知道的更多。

徒弟能在被吞了神魂,無恨後還以大愛的胸襟對待,她也感慨良多。

“我餵你!”

飛淵摸出食盒,“今天的是養胃粥,蘇師姐說,你前兩天吐得厲害,有些傷胃氣,先調胃氣,把胃口調上來,再進行下面的補血藥膳。”

“我自己來吧!”盧悅朝他伸出手,“你再敲一會木魚,免得我的頭再疼。”跟飛淵她沒什麼好客氣的。

“……行!”飛淵望了一眼笑意盈盈,曾連斷他兩次腿的拂梧大師,“你好好吃,這粥可是時雨師伯,費了兩個時辰,親自煲的。”

想拐他家的人,也要看,能不能拐得起。

對於盧悅需要佛音平復痛苦的事,飛淵萬分無奈,只能常常提醒,紅塵裡,有他們都捨不得的人和事。

“時雨師伯?”盧悅一頓,“不是告訴你們,別跟她說……”

“她是我們的師伯,不說可能嗎?”飛淵看著對面女孩那雙澄澈卻再不能視物的眼睛,心中難受,敲起木魚,“不想師伯擔心,你就好好吃飯。”

“嗯!”盧悅低下頭,拿匙子吃師伯為她熬了兩個時辰的養胃粥,“時雨師伯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回來後,她一直安慰師伯沒事,再加上飛淵來了,師伯說要閉關衝擊玉仙境的。

“第六天。”

飛淵不想瞞著她,“你吐得那樣厲害,蘇師姐害怕,親去扣關的。”

盧悅一驚,“那這兩天,我怎麼沒見師伯?”

“你念經呢。”飛淵在拂梧望過來時,嘟嚕了一聲,“師伯看到你好些,已經放心了,這兩天,全在給你做補血的藥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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