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及於此,他將手抬高,勉強搭上了夔烈的肩膀,繼續道:

“這一點還得看你家三叔,夔鏗道友以金丹期修為冒死深入九幽海域,再出來時搖身一變已是身具不滅妖體的元嬰修士,那才是真正的大機緣。不過無祁道友機緣也不差,恰巧撞見苦海現世,結合自身所修,從而悟得《苦劍》之法。這數百年來,老夫倒是尋得其蹤跡三次,但可惜每一次靠近其所在,心中警鈴便大作,只好無奈先行退去。”

“難不成無支祁這一族中還有元嬰中期乃至後期的老傢伙嗎?在渺莽大荒一劫中,此族先祖利慾薰心,欲圖染指竊奪北荒黑帝權位受到大荒神朝殘存氣運反噬,全族血脈神紋從根源上損毀了大半,如今只怕也就無祁一個晉階元嬰了吧?”夔烈問道。

“倒不是無支祁一族。事後,老夫從一些好友那邊得知了陸吾、土螻、欽原、鶉鳥四族中的幾位元嬰差不多同時從族地中離去。”雲海緩聲道。

陸吾乃是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

土螻則狀如羊,頭生四角。

欽原則是歸屬飛禽,身如蜂,尾針帶著劇毒。

而鶉鳥如鳳,通體赤羽。

這四族以往也曾出過化神修士,只不過到後面沒落了。

近萬年以來,隨著人族、蛟族等族群壯大,進一步壓迫了其他族的生存空間。如今它們不是依附在有著化神修士的大族麾下,便是抱團結盟在一塊。

當然此方世界太過於遼闊了,總有一些隱居世外的元嬰以及化神修士的存在。

而夔烈聽了雲海的話後,便轉頭看了他幾眼,疑聲問道:“老頭子,你們人族修士到底暗中在各族買通了多少修士,我族中可有奸細?”

“老夫了是好友事後告知,要是提現知曉其行蹤,那它們幾個哪還有命在?至於你們夔族,還需要奸細嗎?你們族中那些老傢伙每次外出,哪一個不是風摯雷行,弄得浩浩蕩蕩,生怕其他修士不知道一般?”雲海不急不緩地道。

而這等話語,夔烈只是勉強信了三分。

畢竟一族元嬰修士的行蹤,乃是機密之事。

通常只有最為親近的一兩個修士知曉其去向。

諸如萬化真君外出辦事,也只會提前和明由以及飛滕打一聲招呼而已,而青霞宗中的其他金丹修士絕大多數時候是根本不知道本宗老祖的行蹤的。

“我了,它們肯聽嗎?”夔烈冷笑了一聲。

“以前應該不可能,但是先前可不一定,就在之前回來的途中,老夫接到了長老殿的訊息,你們夔族此次一反常態竟然與蛟族合作,引禍鬥一族至東荒之地,交戰餘波一不心將青陽氏中幾位外出的元嬰修士給牽扯了進去。”雲海真君笑道。

“勝負如何?”夔烈眉頭微皺地問道。

“玄囂之事才過去百餘年,青陽氏那幾個傢伙自然是不想摻和進去,它們寧願折損了十餘個被捲入戰場中的金丹族人,也要直接退回了秘境之鄭聽聞你們夔族與蛟族中的化神修士出手牽制住了禍鬥一族這一方。此戰到最後禍鬥一族中有三位道友肉身被毀,其元嬰倒是無事,還有奪舍重生的機會,只不過此生怕是不得寸進了。”雲海真君緩聲道。

到此處,他轉頭看了曹魏一眼,交代道:

“德操,往後若是外出,若無必要,還是不要踏足東荒了。上一次雖然無相上人親自來過,給了各方一個回應,但是長老殿中一部分大修士仍不好相與。這些傢伙可是素來堅信‘那種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一旦讓他們抓到什麼把柄,只怕會繼續向我們崇吾域修行界施壓。你且等一等吧,待老夫在長老殿中佔得一席位,到時候那些傢伙話也要掂量掂量。我宗內務之事,豈能一直被他們干預?”

西荒七十二域當中,有一大部分是早早地便被人族所統領,此中修士對於異族的觀念以及看法,可不像崇吾域這幾個最後納入版圖的修行大域來得開明。

漫長時間以來,在那些地方的人族修士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素來看不起異族。

最為明顯的是他們對於座下靈獸的態度,幾乎都是締結死契,用極其強硬的手段來驅使,絲毫不顧忌其性命。

當然在這種情況下,靈獸噬主也是時有發生。

而若是如霞光在夔烈結嬰之後,而自動解除了彼此之間契約的這種事情,那完全是不可能的。

此事如今也有傳到其他修行大域,很多元嬰真君私下都認為霞光為人迂腐,性情軟弱。

畢竟身為人族修士,哪需要和這些妖孽講什麼信譽?

對於妖孽,當然是寧殺錯,不放過了。

“弟子明白,看來老祖已有把握突破元嬰後期了!”曹魏輕笑道。

“短則三五十年,長則百年。”雲海真君撫須道。

“那弟子在此提前祝賀老祖晉升大修士,福壽綿延!”曹魏拱手道。

至於方遊這位徒孫,雲海真君從始至終卻是連提都沒提一句,他也沒有去問這件事情。

畢竟自從雲海真君卸任了青霞宗第五代老祖之位後,宗門事務自然由霞光又或者萬化兩位師叔去打理。

不懂得放手的修士,那便如同靈衍真君一般分了心力,磨去了時間,以至於突破不得。

若是從頭到尾操心下去,那隻怕要把人給累死了。

起來,在崇吾域中雲海真君他們這一輩的新晉元嬰修士當中,那位靈衍真君當為翹楚,奈何對方時運差了那麼一些,遲遲未能培養出下一代進行交接。

而那豐山鬼君則名不正言不順,無法光明正大地執掌靈衍宗。

在曹魏看來,南疆三宗的諸位元嬰修士在這種事情上,是絕對不會貿然去發表自己的看法,他們應該是想要等著北地自亂起來。

當然其他地界的宗門也是這般想的。

崇吾域大不大,但也不,哪個宗門不想多佔幾處靈山福地以充實自身底蘊。

近些年來,隨著西域部分築基修士從幽雲大澤中進來,其中便夾雜著各宗的棋子,在這裡面上躥下跳個不停。

而這些人因為有著足夠的訊息來源,現如今還沒有對三宗修士直接動手,而是一下子分散開來。

他們冒充著三宗弟子,一邊去針對著南疆與西域雙方築基散修,一邊挑撥離間三宗之間的關係。

這些年來,南疆三宗執法殿弟子擒獲了一部分人,並極為乾脆地將之公之於眾,又持續不斷地宣傳著,免得引起彼此之間的仇視。

不過按照素來的慣例,在青霞宗治下的修士只要越過了青幽江,那生死自負。

而合歡宗以及雲浮宗治下,也有與之相若的一條界線。

三宗只會將局勢維繫在可控之內,不會讓所有的散修都抱成團了。

言語之間,他們一行修士飛出了碧海福地,恍然間出現在了青霞峰附近的一座靈山當鄭

雲海真君拍了拍曹魏的肩膀,囑咐道:“德操,趕緊去歇息!”

而夔烈則道:“我先去看看方遊的情況,過些時候再去你那邊,好酒好菜準備著。”

“這是自然。”曹魏頷首道。

話語一落,便朝著百竹峰飛去。

隨著精血煉取,他一身的實力的發揮不出七成,自然是不會在這種時候貿然離開宗門範圍之內。

即便太靈山距離宗門不過三萬餘里而已。

而那幽雲與柳煙也早已在先前接到了他的通知,早一步來到了百竹峰中等候,作為護法。

看著曹魏飛去,雲海擺了擺手,緩聲道:“去吧,待老夫看看方遊這孩子。現如今霞光正在煉製靈丹,讓他不要著急。”

數百年修行到零化金丹,從而孕育生胎的最後關頭卻毀於一旦,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有時候結嬰就是看命。

“那伱呢,不一起過去?”夔烈問道。

“老夫去了又能如何?”雲海反問道。

言語之間,兩個白髮蒼蒼的修士從青霞峰中飛去,朝其所在疾馳而來。

還未靠近,其中一人便隔空傳音道:“師尊,您老人家可算是回來了!”

話語一落,只見刑棣與嶽緯窸窸窣窣地從樹冠中落了下來。

一看到來人,雲海真君便笑呵呵地道:“老夫聽你們想用方游去煉製戰奴?不過區區一個金丹修士,只怕煉出來的戰奴品階不高,你們覺得用老夫去煉製,如何啊?”

“弟子也想啊。只不過……”嶽緯笑道。

話還未完,他便飛了出去,消失在了原地。

只見一道人影撞斷了沿途不知道多少棵樹木,最後撞到了數里之外的另一座山的山頭,整個人鑲嵌在了一處石壁,入石半丈深。

另一邊雲海真君緩緩地收起了腳,而後對著刑棣笑道:“你呢?”

“弟子又活不過您老人家。”刑棣嘆了一聲。

此話一落,雲海真君輕拍了他的肩膀,而後笑道:“你到底挺實誠的。”

“師尊輕點,弟子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折騰。”刑棣喊道。

那雲海真君猛然一提一甩,將這個弟子也拋了出去。

至此,這青霞宗暗殿正副殿主兩人便全部都嵌在了山石石壁之內。

“老嶽,還活著嗎?”刑棣問道。

他抓著石坑坑壁,將自己身子扯了出來,而後湊到旁邊探頭看了一下,正好與嶽緯四目相對而視。

“老刑,我還好,沒多大的事情。師尊這一下子消解了萬化留在我體內的那一縷大日精火,還挺舒服的。”嶽緯咧嘴笑道。

而後他傳音問道:“你我們到時候要不要去盜墓?”

一聽此話,刑棣當即對其使了使眼色。

“我看你們是在暗殿那種暗無日的地方待得太久,整個人都魔怔了。除非本宗弟子自願捐獻遺體,要不然你等要是膽敢如此施為,那可別怪老夫手刃逆徒了。”

言罷,雲海真君不急不緩地拍了拍手,而後凌空飛去。

此次回來,如今他看過了刑棣以及嶽緯後,自然還要去看看石通、喬道望這兩個大限將至的弟子,以及勞苦功高的明由。

這些年來,他看過了多少弟子的離世,早已經習慣了。

人世本就是一場歡離宴,生死離別當是尋常,有人晚到有人早退,哪能事事都順心如意?

看著師徒三人之間的友好舉動,站在一旁的夔烈則不禁搖了下頭,而後翻手取出了一個儲物袋拋了過去。

“吞冥族金丹期修士的屍身,給你們研究去,莫再打方遊的主意了。”

在遠處的刑棣伸手一抓,將儲物袋攝到手中,掂量了幾下後,分出了一縷神念探入其鄭

而後他心念一動,從中將屍骸取了過來。

那嶽緯也急忙湊了過來。

只見兩人面前浮懸著一根四方冰柱,半丈見寬,三丈來長。

透過幽藍的玄冰,能看到裡面冰封著一具肉身半實半虛的屍骸。

此屍從頭到腳高約一丈半,那四肢修長,身軀中間處也極為纖細,一根根肋骨更是清晰可見,而在那看起來外觀有幾分尖銳的腦袋以及長如馬臉的臉龐,這些地方都生長著一層層帶著縷縷血絲的黑鱗。

“夔烈,怎麼只有雄性屍骸啊?不是好了,雌雄都要有,要成對的,起碼有個對比!”刑棣傳音問道。

“要求那麼多,愛要不要,有本事自己弄去!”夔烈擺了擺手,隨口回應了一聲。

“老子不和你這莽夫計較。老嶽,我們回去。有了此屍,那我的《血神經》應該能再完善幾分了。”刑棣笑道。

話語之間,只見其肩胛骨處忽然爆出了一大骨刺,緊接著先是左邊身子的血肉暴漲了一大圈,而整個身子隨之漲大了起來,上面是一團團蠕動的血肉。

原本還有些人形的頭顱,也在這些宛如有著自己意識的血肉包裹下,不見了眼睛,耳朵還有鼻子,只剩下了一張滿是獠牙血盆大口。

而後只見其身軀化作了二十餘丈之巨,那大口一張,一下子便將此屍連同冰柱吞下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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