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落井下石

聽朱金這般感嘆,曹魏輕搖了下頭,而後席地而坐,在身邊的山石拍了拍,緩聲說道:

“朱兄,坐吧。你我可有數百年未見了,這一來就說這些,也未免太過於沒趣了吧?今日你遠道而來,到底是奉了秉正,還是那位大荒聖教的冥紋尊者?”

聞言,朱金面帶笑意,並未回應,只是望著前方那翻湧不休的濤濤海浪。

曹魏循順對方所視望去,緩聲說道:“莫不是還是無祁吧?”

“曹兄說的是無祁,還是在問明庸,或是元靈?”朱金反問道。

“都有吧,這些老傢伙心思深沉,曹某本以為明庸其中一道分魂,也有幾分可能是在你身上,不過如今一見,卻並非如此。這一道分魂既不在你這,那就是在無祁身上了。”曹魏說道。

一聽此話,朱金輕點了下頭:“明庸那老傢伙可看不上我,在它眼中,同是水魂所寄身的宿主,無祁更為合適!”

“明庸天資橫溢,可終究是時運不濟,雲橫壓制了它近乎兩千載之久。在此困境之下,它還能暗中佈下如此之多的後手,可見是一個極為難纏的對手,你沒有被盯上,也算是幸事了!朱兄,你可還沒說到底是奉何人之命呢?”曹魏輕點了下頭。

“曹兄,彘鬣一族乃是狻猊附屬,如今狻鬱有令,我也不敢不從啊!”朱金緩聲說道。

“彘鬣弱小,封稀可不然!朱兄,難道你就沒有半點其他的想法嗎?”曹魏笑道。

一聽此話,朱金隨意地扯了一朵生長在石縫間的野花,放在鼻下輕嗅,而後將其插在了鬢角處。

聞言,曹魏輕點了下頭:“朱兄的難處,曹某也理解。那秉正命你而來,難不成已然按捺不住要動手殺我了,讓伱來做個先鋒?”

“現在可再也吃不下了!”朱金輕搖了下頭。

“但也沒費多少力吧?”朱金緩聲問道。

言罷,它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怎麼,那麼快就要走了?”曹魏問道。

“可終究不敢去殺那屠夫啊,對方可是有刀在手,不比我這只是血肉之身。”朱金笑道。

“些許吧,勉強算是長進了一些,可若想接引化神劫雷,還需潛心修行數百載歲月。朱兄,若是不信,你我可搭把手,一試便知了。”曹魏緩聲說道。

一聽此話,朱金輕笑了幾聲:“這些年來,你我這些相識舊友是越來越少,若無必要,還是不要生死相向為好!朱某能活到今日,靠得更多還是直覺。今日一看到曹兄,又令我好似回到了昔日身在豬圈,面臨屠刀那一晚突生的心悸與恐懼。”

言及於此,它緩聲問道:“曹兄,若是昔日那收留你的老秀才族人,別把事情做得那麼絕,讓你淨身出門,你可還會走上這一條長生路?”

而後它繼續開口說道:“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修,莫說是處心積慮的萬般謀劃了,就是祂們路過時不經意帶起的風,也能將朱某卷得粉身碎骨。狻鬱如今雖也是元嬰後期,可朱某卻不得不為之效命,如若不然,恐有殺身之禍啊!”

“真打起來,我可不一定能勝得過你!”曹魏笑道。

“非我之能,而是葉合道友本就是已死之身,它若不是藉助血魂煉魄之法,豈能多做苟活這一段年月?我也不過是送了它一程罷了。”曹魏輕搖了下頭。

過了許久之後,他輕嘆了一聲:

“或許不會吧,於我而言,人生百年又或者千年萬年,其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陳老夫子是我所遇見過的第一個好人,奈何就是死得太早了,我還來不及盡孝。原本我還想著去考個秀才,中個舉,也好叫他高興。可惜一切早已發生,再也無法改變,也不必去留戀沉迷於往事之中,而不可自拔!”

聞言,曹魏面露追憶之色。

一聽此話,朱金笑道:“還是曹兄豁然。這些年來,我回憶往事,卻恍然發覺最是無憂無慮的日子,還是在自己身在豬圈吃著泔水,那般懵懵懂懂的模樣。每天就聽著外面的腳步,人一來,我就知道又有吃的了。吃了睡,睡了吃,那日子逍遙快活似神仙!”

“彘鬣也好,封稀也罷,終究敗落在這一場持續二十餘萬載之久的萬族相爭之中。論及元嬰化神層次的博弈爭殺,朱某倒是不懼,可是在其背後呢,那就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了!”朱金朝上指了一下,嘆了一聲。

“那是,人在餓的時候,只有一個煩惱。吃飽了,煩惱就多了。不如趁此機會,朱兄顯出本體,我提著泔水桶來餵你?”曹魏笑道。

“那你不也是趁著夜月,殺了那一家人,逃出生天了嗎?”曹魏笑道。

一聽此話,朱金掩面笑道:“信,我哪能不信呢?如此看來,葉合實在是老了,堂堂一位突破元嬰後期五百餘載的大修士,竟不是曹兄這位新晉大修士的一合之敵!”

“曹兄可別誤會!狻鬱只是讓朱某來此,它想要確認下曹兄從幽都城中出來之後,實力到底長進了多少!”朱金搖頭說道。

言及於此,它深嘆了一聲:“朱某本以為今日我會是凶多吉少,多謝曹兄放我一馬了!”

“再留下來,我怕是萬一你耐心耗盡,那可就不好了。”朱金笑道。

一聽此話,曹魏擺了下手,嘆道:“走吧,都走吧。”

“他日曹兄路過南荒,可記得順路來我彘鬣靈國,朱某掃榻以迎,告辭!”朱金拱手說道。

言罷,它騰空而起,化作了一道金芒,消失在遠方。

待目送其離去,曹魏轉頭看向了遠處,緩聲說道:“秉正師兄,既然來了,現身一見吧!”

此話落後,四周只有風聲、濤聲,天地反倒是顯得更加地寂靜!

而見對方不現身,曹魏也沒強求,只是靜靜地望著海面堆卷的浪花。

在其耳邊的呼嘯的海風,眼中那海面上翻湧的浪花,這些天地自然景象,遠比那些勾心鬥角,更加吸引人。

獨處之下,他這顆心好似才為了自己在跳動。

過了許久,曹魏緩緩閉上了雙眼。

就在朱金到來之前,他看了靈寰界玄遠宗掌門張曦文所贈的玉簡後,恍然感覺到整個人從內到外,一下子輕鬆了不少,好似一道冥冥之中的線,赫然斷掉了。

若是沒有去過黃泉陰冥,聽聞那麼多的大乘逸聞,那曹魏對此也只會將這般感覺,當做心靈福至罷了。

不過如今看來,在這背後也許是那位張家大乘世恆尊者出手了,為他斬斷了這所謂提示詞的隱患。

或是為他,暫時斷絕了背後之人的窺視!

一想到這點,曹魏抬起頭來,望向了血神殿方向,默然不語。

這些年來,那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乘修士,彼此之間的試探越加頻繁了。

據他眼下所知,那《悟虛化神》之法,初創者乃是靈瓏界的璇璣尊者,此人所屬的種族乃是三目族,而對方壽數比大荒神朝的存在時間更加地漫長,堪比那位燭尊!

對於一位修士而言,活得久雖然並不能完全代表實力有多強,但是也能在某方面反映出對方實力至少達到了某種下限。

而後續靈寰界這位明心尊者,此人突破大乘的時間,差不多是在大荒神庭覆滅的前後,至今應是活了兩三個元會,壽數最多不超過三十萬年。

至於靈寰界的世恆尊者,那就更加年輕了。

據幽都氏幽垣這位合體期修士所透露,這位尊者在千餘年前方才突破至大乘期。

曹魏暗自估算了下,對方突破的時間,差不多就是自己來到小玄界的那一段時日。

而這三位不同時期的尊者,皆對這《悟虛化神》之法情有獨鍾,對之不斷地加以改進,好似生怕後來人修行進展不夠快一般。

“大風將起啊,靈玄界的諸尊,也該有所動作了吧?想來我也該加快修行速度了,不求如那位世恆尊者,在短短萬餘載歲月就走完這九境二十七階,起碼也要修行至合體期吧!唯有突破至上階修士,才能有一絲機會在這一場風起雲湧之中,乘風而起。”曹魏暗道了一聲。

當然要是折翅墜落,自是屍骨無存。

不過要是能有這般死法,那對於修士而言,乃是最是合適的歸宿。

思及至此,他緩緩站起身來,輕道了一聲:“曹某在此等了如此之久,你們一個個倒是都不敢現身,只用這些令人不齒的手段,著實是讓人失望!”

言罷,他大袖隨意一拂,在其四方兩三千里方圓內的天地靈氣,在其心念一動之間,突兀地暴動了起來,化作了靈氣潮汐,波及蒼穹汪洋。

而在此間,一些猶如浮塵的蠅蟲,或是不起眼的海草,又或者無形無狀的某種氣息,盡皆在潮汐沖刷之下湮滅無蹤。

當各族部分尋常元嬰以及大修士,感知到自身所施展的追蹤之法,皆被抹去,一個個全然當做沒有發生過。

“你們這一個個想著讓別人來做個出頭鳥,算盤倒是打得挺響的,可惜誰也不想落得如葉合一般的下場!”曹魏自語了一聲。

言罷,他飄然而去,馮虛御風朝著遠處而去。

……

……

在另一邊,在朱金與曹魏會面不過十餘息後,在東海某處海域。

一頭極為魁梧威嚴的狻猊與一位老者,突兀地出現在海面上,踏上了通天的長階,步入血神殿。

就在那血神殿門戶剛要消失的那一剎那,一頭飛天銀翅夜叉化作了一抹幽光,緊隨其後,遁入其中。

狻馳與蒼靈轉身望向了孟子安這一具曹魏的身外化身,而後對視了一眼,目露揶揄之色。

“晚輩拜見蒼靈前輩,若非前輩出手,晚輩也難以脫離本尊的掌控!”孟子安微微欠身。

“你倒是膽大包天,竟然不請自來,私自潛入主上的行殿別宮?”蒼靈緩聲說道。

一聽此話,孟子安笑道:“若非血神前輩允許,晚輩又豈能有幸踏足此地?”

此話剛落,一位面容邪秀的血袍青年驀然出現。

一見到來人,蒼靈與狻馳盡皆單膝跪地,俯首說道:“拜見主上。”

只見明心這具身外化身並沒有看它們,而是打量了下孟子安,伸出一指,朝其點去。

下一刻,在孟子安眉間赫然生出了一隻豎瞳,目蘊神光。

“果然是璇璣這老兒。”明心輕道了一聲。

言罷,從其指尖激射出了一道血光,沒入了豎瞳之中。

做完此事後,祂開口笑道:“璇璣前輩,你可別怪我!這落井下石的事情,我可最喜歡了。”

而在靈瓏界中的璇璣,從眸中溢位的鮮血還未止住,額上的豎瞳四周又突生出密密麻麻的血紋,猶如蚯蚓般,佈滿了整張臉,滿是不詳之氣。

就在此刻,忽然間在其霞彩萬千的道場之外,那冥冥太虛中忽生出濤濤黑潮,猶如千軍萬馬般呼嘯而來。

黑潮淹沒了璇璣的道場後,餘勢仍不止,緊接著衝撞拍打在了靈瓏界界膜之上,一浪勝過一浪,好似永無止休!

一時之間,本靈機盎然的靈瓏界,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凋零,萬道法則震動,天道哀鳴!

就在此時,靈瓏界四極之處,雲霞漸生九色,一時簫鼓震空,光耀於宮闕。

只見從中飛出了龍鳳人馬之眾,乘麟駕鹿,科車天馬,霓旗羽幢,千乘萬騎,森羅億眾,如臨大敵!

其中在東極天,一處碧海之上的道宮之中,忽現神光,走出了一位黃錦之服,文彩明鮮的修士,看似不過二十許年歲,不過天姿晻藹,靈顏絕世。

這位大乘尊者神色淡淡地望了下那不斷侵蝕界膜的黑色潮汐,輕道了一聲:“璇璣前輩,既是你惹出的禍端,便由你去平息吧!”

此話一落,在南、西、北三極以各方十餘處,皆有應和之聲。

“東華,此番且有勞你出手,權當是老夫欠你一份人情。”璇璣回應了一聲。

“可,不過下不為例了。璇璣前輩,你奪了靈寰界的蠻古仙氣,也入了燭所設之局,連累我等再也無法置身事外。眼下我等可沒有多餘的精力來處理這些事情了。”這位身穿黃錦之服的大乘緩聲說道。

言罷,祂一步踏出,已然出現在了界膜之處,祂看了下外面的黑色潮汐,面露忌憚之色。

不過祂仍顯出了本體,化作了一尊萬丈神人,東華至真之氣隨之而行,源源不斷地沒入了界膜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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