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表演的真意

表演結束了,赫希婭重新換上來時穿的衣服,坐在更衣室裡。

一種很特別的情緒在心頭蘊繞,一開始她只是去模仿那位洛撫雨學姐的演出,但在過程中卻慢慢沉浸於中,那是會場內的主題風格,觀眾的期待,自己對這場表演的理解,共同營造的氛圍,是情感的似有似無的引導,以及理性分析後方向,相互結合後,形成一種稍顯神聖的場面。

這種特殊的場面和心境,帶給少女一種平緩的衝擊,讓她即便結束表演,也在慢慢品味當時的自己,到底是處在什麼狀態。

對於常人而言,表演或許會緊張,也或許會很開心等,不會弄得這麼複雜,但她總是很細膩的覺察到一些變化。

事實上而言,她對錶演這種事,是有些抗拒的,這種抗拒她曾以為是害羞和不好意思,但並非僅僅於此,更在於心底,她對這種行為的微微恐懼和逃避。

以色侍人,不過是戲子,網路乞丐,騙人錢的,賣藝的……

這是某種偏見,但卻是也是不少人的想法,傳統觀念中認為從事這類職業的人都是低賤的,上不得檯面的,女孩子拋頭露面從事這種行當,必然也沾染上不好的習慣和事情,這便是她心底抗拒的原因。

因為以前的膽小和自卑,她對這種評價和話語格外敏感。

但今天卻又不同,因為她不是以自己本名去表演,而是以洛撫雨的身份去演出,即便後來會有各種評價,也不會落到她身上,所以她不用背上任何包袱,因而很容易沉浸在演出本身這件事中。

到底哪方是對的呢,就觀看影視劇而言,對大部分人都是極為正常的娛樂,可一旦自己身邊人從事相關的行業,就會被認為是不正經,而且不僅僅於此,延伸一下,凡是和生產無關,娛樂心情的事都會被認為不正經,荒廢,墮落,歪門,不走正路。

打遊戲,看閒書,玩模型,搞音樂。

這個有什麼意義嗎,能賺錢嗎,正經嗎,要臉嗎。

弄這個,玩這個,喜歡這個,只會荒廢學業,浪費時間,賺不到錢,類似的話語似乎經常能在生活中聽到。

彷彿人一生就該如機器般賺錢,一切以人上人為目標,這樣才是不受任何指責的,才是完美的。

這種觀念的形成,是因為那個匱乏和充滿危機的時代,整個社會對娛樂行為的打壓,使其為生產和繁衍讓步。

忙個不停,是讓人自豪的狀態,即便沒那麼忙,也要如此偽裝,也要如此營造,才會獲得心靈上的安慰,不然就會不安,或者被人鄙夷。

他這麼閒,將來一定會栽跟頭,他之所以沒成功,學業提升,沒賺到錢,肯定是不夠努力,你看居然還有時間弄那個閒東西。

咋聽之下,似乎有那麼一點道理,這也是許多人難以反駁的原因。

但問題又來了,努力,或者說這種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忙碌,到底為了什麼,僅僅是為了下次依然如此辛苦,如此疲累,不敢有任何娛樂嗎?

如果得不到任何回報,改變不了任何現狀,那努力的價值和意義何在,成為人上人,賺錢是有盡頭的嗎?

到底賺到多少錢,達到哪種地步,可以稍微停下來,讓自己清閒一些。

傳統的觀念裡,對一切娛樂行為都是鄙夷打壓的,凡是讓人開心的事,幾乎都是要捱罵的,只有勞累、痛苦,才是值得歌頌的,因為這樣能‘鍛鍊’人,讓人變得‘偉大’,但事實上卻是,過於苦澀的經歷,只會成為許多人一生難以忘記的夢魘和噩夢,變得畏手畏腳,亦或者始終焦慮不安。

甚至可以說,這種觀念的成型,就是因為那個時代人們遭受的心靈創傷,始終無法忘記那種痛苦,所以對生存格外焦慮,見不得身邊有任何人閒下來,只要沒在學習和工作,坐在家裡打遊戲那絕對是萬惡不赦的大事。

有人可能會說,成年工作賺錢後,稍微娛樂下不礙事,但情況並非如此,即便連軸轉工作一整年,難得假期在家時,稍微玩會,也會遭受這種話語。

那是銘刻精神的烙印,揮之不去的刻板印象。

當一個問題模糊而無法反駁時,會成為心病,但如果能逐漸分析出其中的源頭和成因,也就不再和往日那般不可戰勝。

逐漸明白以往自己這種抗拒和逃避的原因後,赫希婭眉心的緊皺鬆開了少許。

該出去了,她搖搖頭,用手指撫了下眼側的髮絲,看了下鏡子中的自己,淺灰的髮色,讓她給人的感覺很‘淡’,宛如背景板般,沒有黑色和銀色,亦或者其他色彩那般強烈醒目的感覺。

不過,她很喜歡這種‘淡’的感覺,這種坐在角落,不為人注視,不被人評價,放鬆自然的狀態。

大概還要不少時間,才能真正克服登臺表演的心理障礙,但至少現在,她不像過去那般不安。

走出更衣室,休息房間內似乎格外熱鬧,不少人在議論剛才的表演。

“我當時都沒認出來,那居然不是洛撫雨學姐,只能說氣質和神韻太像了。”一位女孩和同伴熱切的說著。

“如果不是因為提前知道,恐怕也和你一樣,那位女孩的表演太好了。”

“還是有些不一樣的,表演中的舞步也有差別,不過整體很是自然,當時幾乎沒人反應過來。”

“也不知道結果如何,老師和那位重要的客人商討的有沒有結果了。”

“啊,赫希婭出來。”眾人的視線轉移,看向走出來的赫希婭。

因為髮色的問題,讓和登臺表演時的形象有了不小差別,這會讓人差點認不出,對比了好一會錄影和真人後,眾人才確定,她就是剛才那位女孩。

洛撫雨這時走來,牽起赫希婭的手,兩人來到眾人前。

“這下你們可以好好看看和對比了。”她半掩輕笑的對眾人開口。

見眾人對比和看夠了,她這才放下赫希婭的手,“好了,這下你們心滿意足了吧,就不要再圍著了,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吧。”

“表演的事,我和赫希婭已經做了,至於最後能不能談下來,那就不是我們的事了。”她輕閉眼眸搖搖頭。

之後眾人才嘻嘻哈哈的散去,只有少數幾人偶爾偷偷用餘光打量坐在沙發上的兩人。

重新坐下後,洛撫雨側過頭,仔細的看了下赫希婭,然後微微點頭。

“雖然髮色不是黑色,但不得不說,確實氣質和臉型輪廓都很符合。”

“大概是因為母親的緣故吧,人在小時候會不知不覺模仿大人。”赫希婭被看得稍微不好意思,開口解釋。

“應該家裡也有學過類似的傳承吧,我看你步伐很穩,身體也很協調,不像是毫無經驗的人。”洛撫雨繼續說著。

“具體的情況我就不打聽了,不然會被人認為是不禮貌呢,呵呵。”

“真的很感謝赫希婭的救場,我想想,等會我和學園老師申請下,給你一份回禮。”

“今天估計會比較忙碌,很難好好招待你,如果下次有空,我想想,馬上也要放假了,假期時我們定個時間吧,倒時來蓮紅瓷學園這邊做客。”

“不許推脫哦,我很難得邀請人的,另外不好好感謝下,也顯得我們很失禮。”洛撫雨袖口間伸出半截指頭,輕按下頜。

“那好吧,假期時我會去做客的。”赫希婭只好點點頭。

“嗯,學校那邊,我們這邊也會提前和鳶庭說的,你不用擔心。”

“今天就這樣了,你來會場肯定是想好好逛凍青祭的吧,這會就先不挽留你了,不然一直坐在這也挺無趣的。”

“哪裡,其實從洛學姐這也學到很多。”赫希婭回應。

之後赫希婭和梅爾起身,重新在洛撫雨的帶領下,逐漸走出會場,臨走前,又送給兩人一串墜子。

“本來是想送更好的瓷器的,但個頭大了,怕你們不好拿,只好之後送到你們學園。”

“下次再來~”說著她揮揮手,隨後等兩人走遠,才回到‘場館’內。

離開這裡後,梅爾一路上都在沉浸在對之前少女表演的驚奇中,不斷看赫希婭自己手中的照片,似乎想找出兩者的共同之處。

這樣的情況,直到兩人在站臺那和另外一位女孩相遇,才好轉起來。

“赫希婭~我在這邊。”依琳大小姐今天穿著茶色的上衣,下身是黑色的百褶裙和長棉襪,帶著墨鏡,原本慄金的髮絲如今在髮尾部分燙成了波浪螺旋,頗有時尚氣息。

走近後,她摘下鼻樑上的墨鏡,露出淡金的眼眸,當牽到赫希婭的手時,臉上綻開笑。

“好久沒看到赫希婭了,短短半年,感覺發生了好多事。”

“這位就是梅爾嗎,你好,我叫依琳,是赫希婭的好友,也是小時候的玩伴。”相比梅爾怯生生的表現,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大方。

三人匯合後,繼續之前的遊覽,一路上,依琳也說起她去往高中後的事情。

“去之前,我以為是很清閒的學園生活,但學園的課程安排的很,呃,不是很滿,但就是讓你每一段時間都有用處,捨棄不了,我也學著學著,就慢慢沉浸入各種花卉培養的課程中去了,根本沒時間去做其他事。”

“好在最近考試結束,一切又清閒下來,這才惡補了下最近流行的時尚新聞,去燙頭髮,買新衣服之類的。”

“全年級不過100人,基本都認識,每人都有自己的花田,偶爾還能路過別人的花田去看看長勢如何。”

“一開始報考的時候,我只是想把種花當做個人愛好,畢竟家裡還有產業要繼承,不過最近卻是越來越喜歡了,或許以後也要開個花店?但總感覺未來有好多事情要做。”

“比如經營自家的產業和公司,照顧和赫希婭合開的小公司,開花店,去各個地方的植物園遊覽旅遊,學習時尚知識,將來自己設計衣服,等等。”依琳說著說著,話音幾乎停不下來,看來她有好多新的想法想和赫希婭傾訴。

對此,少女耐心而仔細的聽著,偶爾報以微笑和回應,對待這位從小就喜歡的同伴和朋友,依琳總有說不完的話,和用不完的興致。

之後,三人接連又進入了專職培養格鬥的學院場館,品嚐了有各種美味佳餚的山珍清竹學園場館,進入回龍寺的廟宇,一起祈禱焚香,臨到傍晚,才抵達羅真之眼學園的場館。

場館內分為內外數層,相互隔開,最外面是各種玻璃壁櫥組成的展臺,其中擺放著一個個做工精緻無比的人偶,她們髮色和眼瞳各異,安靜的坐在壁櫥內的軟墊上,背後有著鑰匙孔,可以插入上發條的旋轉鑰匙。

雖然如今早已不用古老的扭轉彈簧矩來增添動力,但這種古老的儀式和風格,依然保留下來。

在進入內層後,這是一個小型的演出室,這裡只能做80人,由黑色的幕布包圍,內裡的舞臺上,幾個可愛而華麗的人偶,正被絲線垂吊著做出各種動作,上演著著名的歌劇,而舞臺上空則有學園內的學生操縱指揮,一旁還有專門的配音學生。

“今天,我們演出的是古老的七位英雄的故事。”舞臺上,一位兔子人偶彎身行禮。

“在很久很久以前,為了反抗惡劣的暴政,為了替妹妹復仇,一位少年孤身踏入了人跡罕至的森林中……”

“他走了很遠的路,遠到他已經忘卻前進的方向,和該如何活下去。”

“最後,他昏迷摔倒在夜色中,那是冰冷的夜晚,無人聆聽的森林深處。”

“大概,就這樣被野獸吃掉吧,此刻他心中是這種想法。”舞臺上的少年人偶平躺,一滴露水從上空滴下,落在他眼角,慢慢滑落。

“不過,命運似乎並未在此刻放棄他。”

一位銀髮白裙的少女人偶降下,她指尖下垂,露水和果實也隨之下落。

“因為這位少女的拯救,少年活了下來,而他的傳奇也由此開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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