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很史萊克的回答

時間真的還很早,阿波羅才駕駛他的戰車越過中線沒多久,千劫留在大地上的影子並不算長。

雖然這個世界沒有阿波羅,更沒有希臘。

但鑑於它有波塞冬,還有個驢頭不對馬嘴生拉硬扯的波塞西,千劫倒也不介意在心中同樣將太陽生拉硬扯為阿波羅的戰車。

他更不介意在心裡吐槽一下鬥魂大賽那有些扯淡的規矩——明明一場比賽實際所用的時間並不長,卻非要一天只打一場。

玩的就是一個儀式性,一個莊重。

不過都無所謂了,這令人厭煩的鬥魂大賽終於要結束了。

在他喊出那一句“我代表史萊克認輸”之後,他終於可以高高興興的找個地方,找個時間好好倒騰一下身後的黑色大鐵疙瘩,去整理一下那些在心中已經積攢為一本十萬個為什麼的諸多疑惑了。

他真的不喜歡打架,真的。

打架其實除了宣洩情緒之外,是一件價效比相當之低的行為,更何況還是鬥魂大賽即浪費魂力,又浪費心神,連戰鬥經驗都不能+1的打架。

它最多加零點一,還是日月帝國透過流光憶庭舉辦的鬥魂大賽。

原版的千劫沒經歷過,但他在史萊克打過鬥魂,想來還是有一點評判資格的——既要精彩,又要遵守那些條條框框的“禮儀”,與其說是打架,不如說是妝點魂師優越性的一場表演。對於魂導師加邪魂師雙重身份的千劫而言,宛若帶著百斤重的鐐銬跳舞。

他為了不一腳下去就是踹對手下半身、不伸手就是插眼珠、不捏拳頭就是錘鼻樑骨、不釋放武魂就是朝著對手七竅甩……

反正都是一些不怎麼文雅,但能瞬間給對手造成巨大生理傷害的招數。

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他可是個老六,是個無所不用其極的聖靈教邪魂師!

總而言之拋卻那些亂七八糟的附加價值,鬥魂大賽不如干脆直接跑步,比誰跑得快跑得遠。

不過同樣無所謂了,他終於可以和這些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的規矩與習俗告別,與代表這些的史萊克撇清關係了。

但在告別之前,他還有另一件事需要處理。

千劫抬起手擋住了強烈的日光,從皓月當空驟然轉變為烈日高照,哪怕他是所謂的“極致之光”也依舊會感到些許不適應。

廣場上自那一句話之後,那彷彿空無一人般的死寂也有些許不適應,再之後的巨大喧囂就更讓他不太適應了。

他需要用手遮掩一下,調整一下表情,醞釀一下情緒。

隱隱約約可聽見一些類似於“為什麼?”“為什麼要認輸?”之類詫異的驚呼聲。

想必觀眾們更不適應史萊克認輸這個事實。

在日月帝國境內喊出史萊克認輸之後,會有什麼反應?

——不是山崩海嘯般的歡呼聲,反而下意識的喧囂與質疑。

與仇恨與否無關,史萊克喊認輸的詫異只會掩蓋過驚喜。

史萊克認輸了?那個不可一世,在鬥魂大賽上永遠一副勞資天下第一,實際上也持續了萬年第一,動不動玩“史萊克必勝”尷尬場面的史萊克,主動認輸了?

還是在距離冠軍一步之遙的決賽上認輸了?

史萊克認輸先不談,在決賽上認輸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日月皇家魂導學院確實很強,但看史萊克今天二打七還大氣都不喘,完全碾壓的表現,也不是不能打啊,甚至奪冠機率很大……

人們能列舉出一萬種史萊克不認輸的理由,偏偏想不到任何一個有關於史萊克認輸的詞彙。

所有的目光化作了實質的疑問,落在了已經不再笑的銀髮少年身上——這場面比賽前已經來過一次了,沒想到比賽後還來……

也有部分目光落在了那個觀眾席假寐的老人身上。

很多人下意識的站起了身,想上前問一句:“你知不知道你這一認輸意味著什麼?萬年冠軍的榮耀就這樣被你斷了!是不是日月帝國威脅你們了?!”

但終究沒人上前問出來,一方面是身穿黑紅軍服的日月軍人們已經入場開始維持秩序,另一方面是當一個一直在笑的人不在笑之後,就意味著事情大條了。

雖然史萊克認輸已經很大條了。

“肅靜!”也終於有蘊含著魂力的大喊之聲再次傳遍廣場,壓住瞭如海浪般的喧囂聲。

喊出這句話的的軍官視線先是環顧廣場一圈,確定了廣場內的安靜程度已經符合他的預期之後,才轉向了千劫,一臉嚴肅的神色:“你確定史萊克學院認輸?”

在一片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千劫沒有太多猶豫的點了點頭:“我確定。”

“他代表不了史萊克!”瞬間便有反對的聲音響起,來自於王冬兒,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有她的一道。

王冬兒幾步便來到了千劫身前:“為什麼要認輸?!”

質問聲中充滿著憤怒和不解。

她知道千劫某種意義上是日月帝國的人,但還是相當難以理解。

明明之前沒有任何預兆,明明冠軍是如此輕鬆——真的很輕鬆,她看見了——僅僅千劫與霍雨霖聯手便輕鬆擊潰了整個星羅皇家戰隊,而星羅皇家戰隊與日月皇家學院想比,在魂力等級上是差不多的。

真正有優勢的也就魂導師這一點。

可千劫與霍雨霖本身也是魂導師,勝率真的不低。

千劫沒有說話,目光看向了作為裁判的軍官——雖然這個裁判在這次特殊的鬥魂大賽中並沒有什麼實際作用,只用宣佈一下比賽結果。

“這位史萊克的選手,你們的隊長他能代表史萊克。”這位軍銜為上校的軍官面色很冷,聲音也很冷,但卻好好的秉持了裁判的責任,並沒有無視王冬兒,“鑑於史萊克並沒有帶隊老師,所以隊長的發言足以代表你們整個團隊的態度。並且你們隊長在比賽中的表現,也證明了他就是史萊克戰隊本身。”

從頭到尾都在擔當團隊主力,還是那種輸出佔比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主力,可不就是戰隊本身嗎?

沒這個隊長和認輸沒什麼區別。

也沒等王冬兒的回應,上校重新將視線落到了千劫身上:“再次詢問一遍,史萊克確定要在未經戰鬥的情況下直接認輸嗎?”

“確定。”千劫這回沒點頭,但語氣中的堅定不容質疑。

“本著裁判公平公正的職責,也為了避免有人質疑帝國的公正性,我需要確定一下你認輸的原因。”上校並沒有立即以裁判的身份宣佈勝負,反而再次提問,“你無需顧忌什麼,暢所欲言即可。我以武魂起誓,在我倒下之前,必會保證你在明斗城的安全!”

說完,上校舉起了右手與鬢角平齊,掌心向前,同時目光看向了主席臺。

“本王以日月帝國的名義保證,日月帝國並不會因你的回答而憤怒。”徐天然沒有辜負上校的期待,同樣微笑著給出了保證。

這是必要的,在日月帝國舉辦的鬥魂大賽上,在面對日月皇家魂導學院時認輸,必須洗清嫌疑——觀眾席上些許質疑的矛頭早已經隱隱指向了日月帝國。

千劫沉默了一會兒,又將視線在觀眾席上掃了一圈,才將張不再笑的臉迎向了裁判:“因為史萊克不配。”

他並沒有使用魂力夾雜如聲音中,聲音甚至有些輕。

但產生的效果卻不亞於將一顆九級魂導炸彈往湖底扔——心理層面的,現實中並沒有產生更大的喧囂。

所有聽清了這句話的人都愣愣的看著千劫,沒聽清的也透過口耳相傳知道了。

一萬多年了,史萊克這個天下第一“學院”,終於教出了一個反骨仔?

考慮到近兩年以前的“雕像被拆”,倒也不是多麼難以理解了。

至於史萊克配不配?

“在這片大地上,史萊克並不配獲得這個冠軍。”千劫的聲音繼續在廣場上回蕩。

他依舊沒有用魂力,只靠嘴唇的蠕動發出聲音,一字一頓的緩慢而清晰的說著:“作為一個學生,我想向史萊克諸位德高望重的老師們詢問一件事——為什麼一個向學生們教育正義、榮耀之類高尚的道德,號稱優秀魂師搖籃,作為天下人楷模的史萊克學院,要與邪魂師勾結?”

說到這裡,千劫嘴角掛上了一個自嘲的表情:“雖然現在史萊克的老師似乎都不在。”

他又將視線投向了觀眾席上的無數成年人:“但我想諸位閱歷豐富之人,一定能夠給我一個答案。”

千劫回憶著那段得知了奧特曼並不存在的惶恐與憤怒,努力讓一個世界觀破碎的少年躍然紙上。

“在這場鬥魂大賽開始之前,我親耳聽到了史萊克外院院長在與不知名的人討論如何在日月境內引發暴動,並將與邪魂師勾結的罪名在日月帝國身上做實。”

他沒聽過,但事實大差不差——明斗山脈以東的暴動史萊克確實參與了,非要在鬥魂大賽前找上死亡之手的目的也不言而喻。

“在明斗山脈內我更是親眼看到了史萊克如何以剿滅邪魂師的名義,將眾多邪魂師驅趕向城市,一群封號強者竟然追不上一個邪魂師魂王,何其可笑!”

他確實看到了,只不過隱去了部分事實。

“因此我覺得史萊克不配,它每一句榮耀都伴隨著累累白骨,它不配我為之戰鬥;它所謂的正義便是無視並主導諸多生靈的死亡,它不配在日月帝國的土地上踩著白骨鑄就的高山,用沾滿鮮血的手去捧起冠軍的獎盃。

“它真的不配,史萊克每一代冠軍的榮耀,都是諸多人敬重其高尚的情操而贈予,可它如今沒了這份高尚,它還配嗎?!”

先把那些無關緊要但又確實活躍著的諸多魂師勢力捧起來——你們被史萊克踩在腳下不是因為打不過,是因為你們讓著它,敬重它。

然後它們會默契的,狠狠的踩上一腳——因為踩史萊克會成為他們獲取名聲的最好方式。

或誣之以虛,加之以實,置其於不義。或構之以實,誘之以過,陷其於不忠。宜乎不著痕跡,欲抑而先楊,似褒而實貶。

當汙名化某個物件,成為必須要進行的“正確”之時,這個被汙名化的物件該如何自處呢?

言語也是可以披堅執銳的。

“所以,我選擇了認輸。”千劫將視線投向了主席臺,“我也希望諸位能解答一下我最初的問題,為什麼好好的學院不做,非要勾結邪魂師呢?”

“這恐怕沒人能回答你。”獨角戲不好唱,自然是要有搭檔的——徐天然適時的接過了話頭,“史萊克作為一個在日月境內也聲名遠播的頂級魂師學院,有無數帝國的少年魂師心嚮往之,本王也無數次幻想過披上史萊克的校服。

“換而言之,史萊克與邪魂師勾結同樣是令我們無比震驚,難以理解的一件事。”話音落下,徐天然那副以往一直掛著的微笑不在,頗為凝重的看向了觀眾席上依舊一言不發的老人,“正好,鬥魂大賽某種意義上也算結束了,冠軍已經毫無疑問。

“只不過在頒獎儀式之前,日月帝國需要史萊克就東境發生的暴動給一個解釋,同時給天下一個解釋。”

——史萊克勾結邪魂師的流言早已傳遍了整個明斗城,現在要做的只是實錘而已。

“你們是否還是那個天下魂師領袖的史萊克?!”主席臺上,坐在輪椅上的徐天然身軀微微傾斜,一股莫名的壓力撲面而來。

已經沒人關心所謂的“史萊克認輸”了。

所有目光在徐天然那一壓之下,都從問題最初源頭的銀髮少年身上,移到了觀眾席假寐的老人身上。

王冬兒一臉不可置信之色,剛剛還在是認輸與否的問題,怎麼瞬間便成為了史萊克與邪魂師勾結的問題了?

但她的目光也跟著偏轉到了穆恩身上。

兩個話題誰更勁爆可見一斑。

千劫握住了霍雨霖的手,微微抬起了頭。

是早就已經預感到的死亡,還是另一種結局?

取決於穆恩自己的回答。

“史萊克做事,什麼時候需要向你們解釋了?”蒼老的聲音幽幽響起。

很傳統,很史萊克的回答方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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