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北哥哥，我們來看你了！”
人未到，聲已至，快要走到病房門口時，蘇夏的聲音已經先一步飄進了病房中。
病房內，燈光明亮，暖氣充盈。
穿著病號服的赫湛北披著件灰絨外套靠在床頭，身形單薄，臉上卻漾著一絲笑意，目光更是緊隨著屋內的那抹倩影而動。
“我帶了很多你愛吃的，還有這個保溫袋裡，都是我媽親自按照你的口味做的菜，等會你一定要多吃點！”
將林荷做的新鮮熱食從袋子裡拿出來，放在赫湛北的床頭後，蘇夏才搬了張椅子坐在了病床一旁。
而赫湛南，卻正在整理帶來的東西，並一一分類擺放進儲物櫃中。
“對了，沈阿姨沒在這嗎？”
目光掃視了病房一圈，也沒瞧見沈蘭的身影后，蘇夏便開口問道。
以往若她選在這個點來，沈蘭的身影必然是會在病房的，但今天，她都來這麼久了，也沒見沈蘭出現，這倒是令她覺得有些奇怪。
畢竟今天日子特殊，沈蘭應當早早來這陪著才是。
“我媽說今晚是除夕，要多做幾道菜帶過來，所以會比平時晚一點到醫院，不過要是早知道你們倆帶了這麼多吃的，我就不讓她再回去做了！”
見蘇夏面露疑惑，赫湛北便很快道出來沈蘭至今未出現的緣由。
他將手中合上的書放在一旁，神色頗為無奈：“還有你們兩個啊，就不該帶這麼多吃的來，我每次都讓你們下回不要帶東西來了，你們卻偏偏一次比一次帶的多，真是沒一個聽我話的。”
看著桌上攤開的東西，還有一旁正把櫃子給塞得滿滿當當的赫湛南，赫湛北只覺得眼前這對夫妻，可能真的把他當做了一個小孩，每次都給他捎帶一堆吃的，讓他總以為自己是個貪嘴的孩童！
“這不是除夕了嘛，一年只遇一次，當然要隆重對待，湛北哥哥，今天你就別說我們了，我保證，從下回開始，我一定會聽你的話，不會再拎那麼多東西來了，好不好？”
應對赫湛北的這些嘮叨，蘇夏卻是十分遊刃有餘。
她笑顏燦爛，眸色晶亮，像是夏夜的繁星般，讓人實在無法對她說出拒絕的話。
“好……你都這麼說了，我難道還能說不好，掃你們的興？”
最後，還是赫湛北敗下陣來，不再多提此事。
除夕的醫院，依舊人滿為患，不見絲毫的冷清，只是不同於節日的喜慶，醫院內的氣息，總著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沉重。
“念念呢，她沒有跟你們一塊過來嗎？”
閒聊了幾句後，赫湛北就問起了蘇念。
他很喜歡蘇念。
每次蘇唸的來得時候，病房內總是充滿了歡聲笑語！
旺盛的生命力，在孩童的身上表現的猶為明顯，他喜歡這樣的鮮活與生動，哪怕他自己註定無法擁有。
“她外公外婆今天在家陪她，等明天一早，我就帶她過來給你這個大伯拜年。”
一旁赫湛南聞言，便開口說道。
同時，他也拉了張椅子，坐在了離蘇夏不遠的床尾處。
“是啊，到時湛北哥哥你可別忘了提前準備個大紅包，念念明天一定會向你討紅包的！”
蘇夏配合的眨了眨眼，笑的狡黠。
病房內的氣氛，越顯融洽和樂。
“你放心，我忘不了，紅包我早就包好了，就等著她親自來收了？”
赫湛北勾起唇角，輕輕一笑，蒼白清瘦的臉上也難得染上了幾分血色。
“這個年紀的孩子，是最天真爛漫，無憂憂慮的時候，每次看到念念，我總是會想起我小時候的事……”
赫湛北的嗓音低緩綿柔，似是帶著無數追憶。
蘇夏在旁靜靜聆聽著，神色亦是透著幾分柔和，並不出聲打擾。
“總是希望自己能快快長大，總覺得覺得大人是無所不能的，可後來才發現，長大就只是長大而已，小時候眼中看到的世界，好像才是最獨特，最美好的！”
外頭，煙火聲響起，黑夜被絢爛的光彩給點亮，說不出的奪目。
透過病房內的窗戶，可以清楚的看見外面那被框住的天幕一角，赫湛北偏頭朝窗外看去，煙火璀璨的光輝從他的眼底一閃而過，將他那雙清潤的黑眸照得格外剔透。
可這一刻的蘇夏，卻只感覺到了無數酸楚自她心底迸發！
她竭力維持著面容的無恙，鴉黑的睫羽微微下垂著，不想讓病床上的男人察覺她此時的異樣。
多麼熱鬧，多麼值得令人慶賀的一天，可為什麼，有些人卻註定無法在這一天盡情地歡慶呢？
“赫先生的情況，不是很好！”
“前幾天我們又給他做了個精密檢查，發現他的身體情況，比較之前，又惡化了不少，他目前選擇的保守治療，雖然能在一定程度上延緩病情的發展，但我想你們應該明白，這種治療手段並不能真正控制住病情，我們也不知道，赫先生下一次病情加重惡化會在什麼時候，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得住，很多病人在後期，會經歷非常大的痛苦，也有可能會出現昏迷和短暫失去意識的情況！”
“所以我想，你們做家屬的，還是應該提前要做好一個心理準備。”
“因為接下來的每一天，對赫先生而言，都是無法預測的每一天，他是在跟死神爭搶活著的時間！”
……
想起不久前在辦公室內，醫生那一臉嚴肅與他們夫妻鄭重叮囑的模樣，蘇夏忽然覺得，這樣熱鬧的天，也變得一片淒涼。
要她怎麼去做到平靜的，去接受至親從她的生命中，一步步抽離……她想，她大概是永遠都做不好這個心理準備的！
過了大約四十分鐘左右，沈蘭也提著兩個食盒出現在了病房的門口。
乍然看見蘇夏和赫湛南也在這裡，她腳步一滯，神色微微一怔，透出些拘束，但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來，並簡單的開口跟兩人打了聲招呼。
因為近日對赫湛北病情的越發憂心，沈蘭的面容也比之前顯得更為清瘦和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