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放空著目光,蘇夏的神思有些遊離。
無論是當初,還是現在,她好像都摸不透那個男人的心思……
下午在後院菜園,赫湛南提出的離婚,被她一口給回絕了!
但其實,究竟要怎麼處理他們之間的關係,她的腦袋裡,根本是一團亂。
這次回來,雖是為了出席赫連城的葬禮,可她心裡,卻也想徹底理清一些事,康沃爾很好,但再好,她也不能在那生活一輩子。
終究,她是要回寧安面對一切的。
還有她的念念,也不能只有她一個母親。
“喜歡是一件事,而看透一個人的心又是另一件事,夏夏,我能告訴你的是,作為一個旁觀者,我清楚看到了你在小南面前所展示的不同,就好像,那個曾經在學生時代鮮活明亮的你,如今卻只為一個人綻放。”
黃昏下,赫湛北聲音柔和地說著。
像是為了解蘇夏解惑,又像是再一次告訴自己,眼前這個女人的心裡,深藏著另外一個男人的事實。
樹下,一時靜若無聲。
赫湛北的這番話,讓蘇夏不由怔住!
是嗎?
真的是這樣嗎?
她自己從不曾留意過她在赫湛南面前,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仔細回想了一番,蘇夏發現,她在面對赫湛南的時候,似乎的確和平時在人前的表現有些不同,就好像……
她在赫湛南的面前會出現更多情緒、氣性,比如在國外生活的這三年,她的性子明明早就被磨礪沉穩,可只要碰上赫湛南,就會極為輕易被瓦解,如同過去的每一次,她不自覺地被這個男人牽動所有的情緒一樣,是那麼的不冷靜和不成熟。
可往往,只有當心裡很在乎一個人時,情緒,才會因為對方而不受控制,出現那麼多的波動……
思緒蔓延到這兒,蘇夏眸光微斂,心頭隨即湧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一旁的赫湛北,將蘇夏神色中的變化看得很清楚。
他輕輕摩挲著身側輪椅的扶手,才抿著唇角挪開視線緩緩出聲道:“小南,他一個人真的很辛苦。”
猶豫許久,赫湛北還是選擇了出聲。
他已經擁有了太多來自身邊之人的愛護,但他的這個弟弟,卻得到了太少了!
心裡的孤寂,是會隨著歲月生根發芽,無限擴大,直到最後吞噬一切的。
他不希望,他這個弟弟,永遠被困在孤寂之中。
“一直以來,他都承受了太多,甚至連我的那一份,都包含在了其中,這其中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我無心插手你們的事,但我希望,如果可以,以後你能對他好一點,這算是我這個沒用的哥哥,能唯一為他做的事,也是我對你的拜託!”
“因為只有你,可以讓他心裡的苦,都變成甜。”
……
晚風下,赫湛北和蘇夏迎面對望著,千言萬語,都彙集在了晚霞即將散盡的那一刻。
蘇夏滿懷著心事,根本沒有留意到那抹立在庭院另一處的析長人影。
將身姿隱在茂盛的樹叢之中,赫湛南望著遠處那不忍讓人打破的和諧一幕,背脊微僵。
傭人告訴他,說哥哥獨自推著輪椅去了庭院,他因為擔心出來尋人,卻沒想到他的擔心,是多餘的……
就像三年前,他在經歷了那場車禍後,決定退出這個只能容納兩個人的舞臺一樣。
而現在,他依舊只能如此,落寞退場。
因為這裡,從來都沒有他的位置。
殘葉被風捲著從空中落下,樹叢之中,赫湛南的身影如鬼魅般消失與無聲,彷彿從未出現過。
與此同時,另一邊對此毫無察覺的蘇夏也提出了要推赫湛北迴去:“湛北哥哥,你現在的身體還是不能吹太多風,我還是推你回去吧?”
關於赫湛北的病情,蘇夏這三年來一直都有所關注。
她知道赫湛北的病情在新藥的治療下,得到了相當程度上的控制,但病根難治,赫湛北不是自小就在外經歷風霜的雜草,他的身體經不起太多的折騰,所以需要特別精心的呵護,是萬萬不能隨意懈怠!
一路將赫湛北推回到屋前的廊下後,蘇夏便離開了。
赫家有傭人見到蘇夏,欲開口搭話,但一想到這三年,蘇夏的存在,是怎樣一種不能在赫家提及的禁忌存在,便只能生生忍住,不敢輕易出聲。
而在目送蘇夏走遠後,赫湛北這才轉頭詢問一旁的傭人:“小南呢?他還在忙嗎?”
關於赫連城葬禮的相關事宜,都是赫湛南全權在操辦的,所以赫湛北以為他這弟弟還沒忙完……
但傭人聞言,卻出聲回道:“大二少爺他剛剛還出去找你了,只是後來突然又回來了,然後就把自己關進了書房,許是在忙什麼工作吧!大少爺,太太她正在廚房裡給你準備晚飯呢,要不我先推你回房休息一下?”
傭人態度恭敬的說著。
外人不知,但赫家的傭人都已經知道了赫湛北是赫家大少爺的身份,那些曾經疑惑自小羸弱的赫湛北突然奇蹟般恢復健康的人,也都因此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訊息雖來得有些突然,但因為赫湛北有著一張與赫湛南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再加上有赫湛南的嚴令在先,在整個赫家,根本沒有誰敢疏忽赫湛北。
不知傭人腦中的千迴百轉,赫湛北聞言卻兀自頓住了目光。
剛剛小南出來找他,可他卻根本沒碰見小南,會不會……
赫湛北思緒剛一活絡,心裡就已有了幾分思量。
或許,小南在看到他和夏夏在一起時,誤會了什麼?
這麼想著,赫湛北便抬眸對傭人吩咐道:“你扶我上樓,我要去書房找小南!”
不想繼續加上兩人之間誤會的赫湛北決定親自上樓,找赫湛南解釋清楚剛才在庭院內的一切。
眼見不一定為實。
經過三年的漫長治療,赫湛北的雙腿其實已經恢復了些生機,如有旁人的輔助,是能靠雙腿走幾步路的,但因為身體虛弱無力的情況並不允許,醫生目前依舊不同意他過多下地走路,所以平時大都還是以坐輪椅出行為主。
可這次,赫湛北不想叫他這個弟弟下樓,他自己上去找他。
他是做哥哥的,他不想永遠都成為被照顧被體諒的那一方。
他的小南,也是需要別人偏愛和體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