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還好嗎?”
低頭看著病床上那個戴著氧氣罩,看上去毫無生氣的人,赫湛北不由輕聲問道。
可回應他的,卻是一片沉寂。
病床上的人,和他長著肖似的面龐,可臉色蒼白的不似常人,要不是一旁的機器還在正常運轉著,赫湛北甚至都要懷疑,他這個哥哥,真的對著凡塵毫無眷戀,就這麼撒手離去了……
用手小心剝開床上人額前的碎髮,赫湛北的眼底閃過一片晶瑩:“你知不知道,馬上就要迎來盛夏了,那是你最喜歡的季節,明亮,熱烈,就如同你一直心心念唸的那個人。”
像是個老頭般,赫湛北兀自絮叨著。
那幅盛夏之景,一下將房內的冰冷驅散了些,可床上的人,卻連眼皮子都不動一下。
赫湛北彷彿對此早已習以為常,只自顧自的往下說道:“老頭子今天跑來跟我說,你要把她讓給我……”
說到這裡,赫湛北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笑話般,低低的笑了兩聲。
而後,他才斂了笑意,故意語調逼仄道:“可我不信!你不是很愛她嗎,為了她努力與病魔抗衡,那麼現在,你為什麼不能再為她努力一次,睜眼醒來看看她,然後告訴她,你才是那個值得她愛的人啊?”
房內空蕩,根本無人回應。
側身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赫湛北單腳屈膝,背靠著病床,那張隱沒在陰影中的臉上,第一次顯露出另一種情緒。
那一種用真摯,期盼,痛苦,難過,揉成的極為複雜的情緒!
這所研究中心,是由赫氏獨立承建並投資的,除了專門的醫護人員,這一整層,都不會有其他人踏足,所以在這樣的一個夜晚,這裡才愈顯冷情寂靜。
明知床上的人不會開口回應自己,但赫湛北,卻彷彿陷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將這段時日以來所承受的一切壓力和痛苦都在這釋放了出來:“哥,你快醒來吧,我真的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了,無數次,我都想要將錯就錯,想要告訴她我愛她,想要就那麼把她留在我的身邊,一輩子也不放手,可我不能,你知道的哥,我不能那麼做……”
說著說著,赫湛北的聲音越來越低,直至變成一種只有自己才能聽清的呢喃聲後,他的眼前忽而浮上一層薄薄的水霧。
“弟弟,這是我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你喜歡嗎?”
“弟弟,就算爸媽分開了,但我們依舊會是永遠的好兄弟!”
“弟弟,無論以後會怎麼樣,這裡都是你的家,我有的,你都會有,你想要的,哥哥都會盡力去幫你實現,我只希望我的弟弟,能永遠快樂!”
……
記憶中的哥哥,是比父母都要好的存在,他又怎能說服自己,去搶走哥哥也喜歡的女人?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
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本該就是屬於哥哥的。
過往的回憶與現實交錯,赫湛北死死地攥住拳頭,極力剋制著自己,可他心裡,卻瀰漫著一片無力的汪洋,在那裡,蘇夏對他的笑,對他的好,對他的所有溫柔和愛,攪得他在痛苦中越陷越深!
夜深如墨。
直到天際微微泛白的時候,赫湛北才從地上重新站起,然後回頭深深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走出了實驗室。
下午兩點,赫氏集團大會議室內,秘書部的眾人都正襟危坐,聽著前頭男人開講。
嚴格意義上來說,今天的會議只是部門會議,並不算是公司例會,蘇夏抬眸看著不遠處男人那張薄冷的臉,直覺心緒沉沉。
自從昨晚一別後,他們兩人的關係再次降到冰點。
除了公事,彷彿他們再無其他事可以說。
短暫的出神了會後,蘇夏很快逼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畢竟這已經是她眼下唯一能做的事了……
在會議即將接近尾聲的時候,身為秘書部的經理,蘇夏自然是要帶頭做個總體的工作彙報的:“淮河生態專案目前進行的很順利,國家相關部門也非常支援,甚至願意表示給與一定的政府幫扶,另外,榮達開發那邊剛發了修正版合同過來……”
蘇夏說著,便將合同書遞了過去:“赫總,你看一下有沒有什麼問題?”
“嗯。”
赫湛北神色如常的點了點頭,隨即接過合同書低頭看了起來。
會議室內又大又安靜,眾人都不敢隨便發出聲響。
而就在這時,一突然的男聲卻從前頭響起:“蘇經理,你這兩天將秘書部的工作交接一下,從下週開始,你就調到公關部上班吧!”
“什麼?公關部?”
許是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毫無徵兆,不僅是蘇夏,包括底下的其餘人都一臉懵然驚詫的沒反應過來。
最後,還是蘇夏先冷靜下來繼續開口問道:“赫總,是不是我工作上哪裡做的不夠好,所以你才要調我去其他部門?”
秉承著公事公辦的態度,蘇夏的言辭很是理智。
她的第一反應,肯定是她工作方面出了什麼紕漏,所以赫湛北才會說要將她調離秘書部……
可讓蘇夏沒想到的是,她還是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點!
“沒有,你做的好,正因為你做得好,我才要調你去其他部門!”
男人的聲音沉穩有力,透著不容回絕的強勢,蘇夏神色微怔,似是很是不解,但眼前的男人卻並沒打算去解答她的疑惑。
“公關部現在很缺人,需要處理的事情也有很多,我相信派你過去,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
用細長的鋼筆在合同書上落下一個龍飛鳳舞的簽名後,赫湛北總算將視線收回,抬頭朝蘇夏的方向看去。
“可是赫總……”
迎上男人淡而冷的視線,蘇夏依舊無法理解。
她想說些什麼,但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措詞,所以只能眼睜睜看著男人語氣冷冽的朝她問道:“怎麼,你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