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北哥哥,等你身體好了,就可以搬回來跟我們一起住了。”
努力忍著心中的憂心與難過,蘇夏儘可能的扯動唇角,想叫自己這張臉看上去好看一點。
可她看不到的是,她越是這樣表現,就越顯的她那一雙水眸淚盈於睫。
赫湛北聞言沒出聲,只神色依舊溫潤和軟。
他靜靜的看著蘇夏,看著她強作笑顏勸說他:“如果這裡不行,那我們就去英國,當初,你病得那麼厲害,不都是因為去了英國的醫院才得到控制的嗎?這次肯定也可以的!”
冬日寒冷,卻冷不過蘇夏的心。
剛才有蘇念在,蘇夏才一直沒有表現出來,可如今這裡只剩她,她的情緒便有些不受控了。
赫湛北的清瘦,她是一日日看在眼裡的,本以為至少病情還能控制住,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嚴重,可有了赫湛南的那一席話……她不得不面對現實了!
“我們去英國把病治好了,到時再一起回國,一起回赫家,做一輩子的家人,你說好不好?”
俯身握住赫湛北放在被面上的雙手,蘇夏幾乎是一臉哀求的說出這句話的。
沒人會想失去至親的。
那種痛,她光是想象,就覺得難以承受,所以除了拼盡全力去抓住,她再難有其他選擇!
至少去了英國,還能有一線生機,呆在這裡……
已然是無用了!
輕輕回握住蘇夏的手,過了好一會,赫湛北才輕嘆了聲:“是小南告訴你的吧?我可以瞞過你,卻瞞不過他……”
他說著,偏頭看向窗外。
外頭銀裝素裹,一年四季之景,他卻只能透過這方小小的視窗去觀望。
這樣的生活,困住了他,也困住了他身邊的人。
知道蘇夏一時無法接受,但有些話,他還是得開口說:“落葉歸根,夏夏,我不想去英國,生命中的最後時光,我想留在這裡度過。”
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赫湛北說的輕柔卻又有力。
這回,他是下定了決心的。
哪怕是曾經他拼力從鬼門關掙扎回來也要見上一面的人,也沒有辦法左右他的決定。
蘇夏本就一直在強忍淚意,聽到赫湛北這麼說,神色便越顯悲痛,彷彿下一秒,就會崩潰大哭!
“我的病,我心裡有數,治不好了,夏夏。”
……
男人的聲音,是那麼輕,那麼淺,似一縷輕煙,一吹即散,讓人看得著卻抓不到。
“治得好的,一定治得好的!湛北哥哥……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能治好的……我不能沒有你……”
蘇夏聽了酸澀難忍,終是把臉埋在男人的掌心,像個孩童般,抽噎著哭出了聲。
她搖著頭,心口如同被一直無形的大手緊緊揪著,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不!
不可以,她不能失去湛北哥哥!
不能!不能……
那個在她哭泣,在她受傷,在她疲憊時,永遠會停留在聽身後給她倚靠的港灣,怎麼能丟下她一個人離開了?
那個陪伴了她整個青春,給予她無數溫暖的人,叫她怎麼能放手呢?
往事蜂湧,病房內,一時只靜的只剩蘇夏一個人的哭聲。
“去了英國,也不過是在痛苦的多活一段時間而已,我知道小南不想放棄,可我與這一身病痛抗衡了這麼多年,真的不想把這最後的力氣都用在上面……夏夏,你懂我意思的,對嗎?”
赫湛北領著蘇念回來的時候,病房內已然平靜如初。
蘇念手裡抓著一個棒棒糖,小嘴含著一角,整個人笑眯眯的,像是浸在蜜罐裡一樣,顯然心情很好。
棒棒糖很大,幾乎都能遮住蘇念大半張臉。
“媽咪,大伯,我也給你們買了棒棒糖!”
蘇念揚了揚手中的棒棒糖,屋內的二人這才注意到她臂彎了還跨了個購物袋,那半透明的袋子裡隱隱現出五顏六色的零嘴包裝圖案。
“那大伯就謝謝念念的棒棒糖了?”
病床上的赫湛北率先出聲說道,眸眼溫潤如常。
蘇夏聞言配合的露出一抹笑容,儘管她掩飾的很好,但懷抱著蘇唸的赫湛南還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神色中的異樣。
眼內溼潤,眼眶泛紅……
她,是哭過了。
三人下午在病房內配了赫湛北很久,好在有蘇念這個活潑好動的在,病房內的氣氛一直很好,赫湛北整個人看上去也要比平日裡更精神一些。
冬天的夜,總是來得格外早。
臨近四點的時候,幾人就準備起身回赫家了,本就飄忽淺淡的日光早就不知隱到了哪裡去,蘇夏一步步往門口走去,只覺腳下似有千斤之重。
末了,她還是沒忍住,在快要跨出病房門時轉過了頭。
也不知時心有所料,還是慣常如此目送他們離開,蘇夏一轉頭,就對上了那雙清湛溫軟的眸子。
想起下午兩人在病房內的私語,看著這張越發孱弱瘦削的臉,她鼻頭一酸,差點就忍不住又要落下淚來!
可最後,她卻只是深吸一口氣,揮手道別著:“這次來得匆忙,忘了把花茶帶給你,我記得你以前最喜歡泡著喝,過兩天我給你帶來!”
說完,蘇夏便收回目光,徑直出了病房。
她怕她再多看一眼,心裡就越不忍離開這裡,也更怕自己情緒會失控,叫裡面的人擔心她。
醫院的走廊很長,清冽的空氣摻著淡淡的消毒藥水味,儘管還沒入夜,各處的燈火卻已漸次亮起。
蘇夏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心事重重,直到她突然撞上一具堅實的身軀後,才一下子回過了神。
“就你這樣走路,怕是不等出了這個醫院的門,就又被人架著擔架給抬進來了!”
赫湛南垂眸看著眼前這個呆愣愣望向他的女人,心中是一陣無奈的嘆息。
這麼失魂落魄的……
他又怎麼會猜不到,下午在病房內發生了什麼呢,定然是和哥哥有關的。
也是他考慮不周,抱著僥倖的心態,以為這女人說出口的話,他這哥哥一定會聽,卻沒成想,倒是叫她傷心流淚了。
人命啊,於老天而言,輕如鴻毛,於他們,卻是重如泰山。
“走吧,我帶你回家。”
眼見蘇夏一臉抱歉的打算開口解釋,赫湛南卻騰出只收果斷牽起那隻纖白細長的素手。
蘇夏猛地一怔,剛想開口推脫,卻見男人已經一手抱著孩子,一手牽著她朝前走去。
她神色訥訥的跟在後面,任憑四周人潮湧動,她的目光卻始終緊緊的落在那隻牽引著她的大手上。
男人的手不如女人的柔軟細膩,卻很有力道,也很溫暖。
蘇夏抿了抿唇,終是沒有捨得掙扎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