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閻是真的舒服。

他發現人還是要出去走走的,閉門造車固然安全,可修煉進度卻會變得緩慢。

今日之後,他覺得“與人論道”將成為他人生最大的愛好,沒有之一。

服食村藥,再進行各種遐思,哪裡比的上和人論道?

原本的他是三天三夜才能收穫一次心魔...

而今,一個多時辰就能收穫一次。

這讓他才突破大宗師第四階,便已經在往羽化的大道上狂奔了...

魔夫子,真不愧是書魔。

言辭犀利,攻人心中破綻,技藝出神入化,好似庖丁解牛,遊刃有餘,有時候不過三言兩語就能把他懟的心魔狂生。

夏閻很喜歡這樣的讀書人。

他看著眼前正兢兢業業進行著輸出的魔夫子,問了聲:“累嗎?”

...

...

“夫子說話了,夫子說的第一句話是‘累嗎?’”

在旁觀戰的武道天階立刻發揮大喇叭的作用,把“戰況”及時的傳播了下去。

眾人都愣住了,鴉雀無聲。

他們手裡還捧著這些天的論戰冊,只是瞧著論戰冊上的那些文字,他們就要覺得極其可怕了,若是他們換做夫子,坐在那裡,不消片刻怕是便心魔叢生,難以自已。

魔夫子一字一句,皆如佈局,局局問心,暗藏殺伐。

可夫子...卻無動於衷。

...

...

另一邊,魔夫子聞言也是愣住了。

三天三夜裡,他說得“口乾舌燥”。

這位誕生於封魔榜的魔,已經麻了。

忽地,他怒聲道:“你根本沒有聽我說話,是不是?”

夏閻依然靜靜看著花,道:“我在聽。”

魔夫子想想也是,對面這夫子身上產生了多少次心魔?若是沒有聽他說話,若是沒有跳進他的陷阱,怎麼可能產生心魔?

可問題是...每一次心魔產生,夫子便如同“時光倒流”了一般,心魔瞬無,一塵不染。

魔夫子不甘心,他看向那花。

那花看起來是一朵野花,但夫子來時便把那朵花放入了花盆裡,從而帶到此處。

其間說不得有什麼大秘密。

於是,魔夫子也開始看花。

看了一會兒,魔夫子麻了...

這分明就是一朵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花,根本不是寶物。

魔夫子有些茫然。

忽地,他冷聲問道:“你既看花,那花中至理,你可有求得?

古聖賢有言,一花一竹之中,皆蘊至理,格物而可得...

你看了這麼久,求到了什麼收穫?”

魔夫子決定改變論道方式。

夏閻早就等在這兒了,畢竟他坐到這兒,自然也是準備了一些東西的...

於是,聞言,便應了句:“未有。”

“堂堂夫子,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地格物,便是連一朵花的至理都不曾求得麼?”魔夫子譏諷道。

夏閻道:“無需求,此花之理,自在我心裡。”

“荒唐!”魔夫子抓緊進攻。

夏閻微微一笑,道:“我不看花時,花與我心同寂。

我看花時,花色與我同明。

便知此花不在我心之外。”

隨後,他抬頭,澹澹道:“你問我求得什麼收穫,自是未曾求得...

只因此理便在我心底,低頭可見,何必去求?”

魔夫子:......

他臉色大變,忽地厲聲問:“心若不明,如何去分善惡,又如何去明至理?依據是什麼?”

夏閻道:“致良知,人心自存良知,不過為世矇蔽,只需撥開塵埃,便可見到。”

說罷,他回憶了下前世藍星那位聖人的言論,又吟道:

“無善無噁心之體,

有善有惡意之動。

知善知惡是良知,

為善去惡是格物。”

四句念罷,魔夫子全身如篩子般劇烈顫抖起來,他有著夫子的儒道涵養,自然知道此言乃是真正的開宗立派之言。

這一宗一派並非簡單的宗派,而是能夠得傳萬古的新學。

魔夫子不甘,繼續辯道:“依你所言,難道說人人都可成聖賢?”

夏閻雲澹風輕道:“聖人之道,吾性俱足,人亦有之,為何不能成?

這天下,原本便是人人皆可成聖。”

魔夫子瞠目結舌,不知如何去懟。

而這幾句話,亦被天階武者揚聲說了出去。

整個招搖峰一片安靜,書生們愕然地看著這些話,腦海裡許許多多封固的困惑,都開始產生“破冰”般的效應。

卡...卡卡...

他們的思路中,諸多的裂痕在產生。

過往的一些認知在被打破,新的認知在產生。

理不在外,而在乎心...

人人皆可成聖,而無關高低貴賤。

讀書人們只覺思維的桎梏在飛快粉碎。

那二十八個字,則好像啟蒙的明燈,讓他們看到了新的道路。

而僅僅這二十八字,便是勝過之前魔夫子絮絮叨叨的千言萬語。

不少書生都稽首而拜,口中言道:“多謝夫子!”

“多謝夫子!”

“多謝夫子!”

“多謝夫子!”

一時間,漫山遍野,皆是道謝之言。

可以說,從今往後,整個儒林怕是要翻開新的篇章。

這二十八個字足以開啟一個儒家盛世。

魔夫子左看看,右看看,心中只生出一種大勢已去的感覺,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喃喃著“聖人之道,吾性俱足”、“聖人之道,吾性俱足”...

連念數遍,想要辯駁,卻發現無從辯駁。

他再回朔而前,想從夏閻之前的言論裡尋找破綻。

字字搜尋,可卻難以攻破。

忽地,魔夫子尋到了夏閻最初所言,眼睛一亮,拂袖大笑。

好似面前夫子所言,不過是個笑話。

夏閻心中一喜,知道魔夫子不愧是魔夫子,這居然尋到了破綻,於是便準備配合他。

畢竟...他那幾句話盜用了前世聖人言論,已經足夠地符合自己的夫子身份,算是過關了。

既然過關了,下面就是繼續榨乾魔夫子。

於是,他配合道:“為何大笑?”

魔夫子笑道:“我笑你言辭不夠真切。”

夏閻點點頭。

魔夫子繼續道:“不看花時,花與你心同寂,看花時,花色與你同明;故而你覺得花之至理便在你心中。

可你殊不知,無論你看不看花,花都在那兒,理都在那兒,天地都在那兒。

這花的至理,你不往外求,還往何處求?!”

夏閻點點頭。

魔夫子:?????

他微微探頭,神色裡直接露出疑惑,好似在問“你...就不說點什麼嗎?”

夏閻閉上眼,準備新一輪心魔的產生。

遠處觀戰的繡姬也是懵了。

都快大獲全勝了,就不再說點什麼嗎?

...

而就在這時...

人群裡忽地走出了一名藍衣書生。

那藍衣書生徑直地走到了夏閻與魔夫子論道的無名小亭前。

前方天階的武者以為那藍衣書生是想湊近了聽,便伸手去攔他。

可這藍衣書生卻只是往前踏了一步,就直接穿過了天階武者攔截的手,且跨越了百餘米距離,直接站在了無名小亭外。

繼而揮袖,對著亭中行了行禮,看向書魔道了聲:“你敗了。”

這一幕...

這一言,都極其突兀。

沒人想到。

書生從何而來?

憑什麼有資格評判這兩人?

可更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出現了,魔夫子全身顫抖,問了句:“我...我為什麼敗了?”

夏閻勐然睜眼,他聽出了魔夫子的含義。

魔夫子竟然服從了這個無名書生的判決,他沒有嗤之以鼻,沒有否認,而只是問為什麼。

藍衣書生露出一抹玩味的笑,道:“因為他說的都是對的。”

魔夫子愣了下,道:“你是說...花...並不在心外?”

藍衣書生點點頭。

魔夫子道:“不可能!難道我不看花,花就不存在了麼?”

藍衣書生道:“你什麼都不明白...”

此話落定,卻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悚然,似其中蘊藏著什麼大恐怖。

魔夫子:...

這時候,一道暗金身影閃過,轉瞬便是一個戴著老嫗面具、拄著鳳頭柺杖、裹著白金長袍的身影落在了無名小亭前。

旁邊在匆匆趕來的天階急忙行禮,道:“見過老祖。”

繡姬擺擺手,道了聲:“讓人都離開吧。”

“是!”那天階也知道這書生詭異,看起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便急忙安排書生們離場。

兩人都安靜地等著。

良久,剛剛還人滿為患的招搖峰頓時空無一人。

繡姬冷冷看著藍衣書生,帶著敵意地問了句:“你還活著?”

藍衣書生笑道:“上次見面,還是在前朝天闕城裡吧?今天我來,只是帶書魔離開。”

繡姬鳳目微微眯起。

而藍衣書生忽地抬手,往無名小亭抓取,這一抓,書魔如被無形力量帶動,眼見著竟是安然無恙,便要離去。

刷!

繡姬手中鳳頭柺杖驟然一動,攔截住了藍衣書生。

書魔又落了下來。

繡姬道:“論道還未結束,他不可以走。”

藍衣書生道:“那我用一本書來交換,若是物有所值,你放了他,可以麼?”

繡姬本著先白嫖後賴皮的心道:“拿來。”

藍衣書生從袖中取出一本古冊,笑道:“便是此冊...”

繡姬伸手欲接,同時維持著警惕。

藍衣書生卻是直接把冊子遞了出去。

繡姬要接,但夏閻卻是搶先一步,抬手搶過了冊子,手指還在對方手指上碰了碰,然後把書丟給了繡姬。

繡姬也愣了下。

藍衣書生愣了下,旋即露出極其嫌棄的神色。

這假夫子有病吧?

取書就取書,碰他做什麼?

噁心不噁心?

實在是不當人子!

想罷,他還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眼繡姬,似乎在說“你現在居然淪落到和這種人混在一起了麼”。

繡姬也很尷尬...她也是古怪地看了夏閻一眼,這位死不要臉的再度突破了她認知的底線...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於是,繡姬翻了翻書,道:“無心觀?”

藍衣書生道:“這是你一直在尋找的東西,用它換書魔,可值?”

說罷,他微微一頷首,抬手抓出心魔,繼而化作一蓑黑煙,似是已經離去。

亭中,空空蕩蕩,只剩繡姬和夏閻,以及......一直藏在夏閻影子裡的青娘子。

...

...

夏閻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從亭中起身,問:“無心觀,是什麼?”

繡姬道:“一種特殊的觀察世界的方法...”

“嗯?”

“人觀世界,動物觀世界,皆是有心。

石頭,風雲觀世界,皆是無心。”

說罷,繡姬道,“哀家...有些憂慮。”

夏閻問:“那人是誰?”

繡姬道:“前朝國師,元先生。”

簡單說了句,她又道:“不過哀家確定他已經死了。”

說著,她眼中一絲凝重之色。

凝重而非疑惑,顯然是有所猜測,或是認知。

繡姬搖搖頭,又回到原本話題道:“你說那句‘便知此花不在我心之外’,果然...你也知道嗎?”

夏閻:???

繡姬問:“那你見過嗎?”

夏閻:???

“我...可能見過吧?”他隨口胡扯。

繡姬道:“那在無心所觀的世界裡,究竟有什麼?”

夏閻道:“是作為裡世界的灰河麼?”

繡姬道:“灰河,不過是有心所觀的表現。它是灰霧的源頭...但嚴格來說,它並不是裡世界。真正的裡世界,在我們永遠看不到的身邊。”

很拗口的話,但夏閻居然理解了...

因為,穿越前他曾經看過一個著名的名為“雙縫干涉”的實驗。

那個實驗的結論詭異無比,簡而言之,就是......有些東西,你看的時候是一個樣,不看的時候,是另一個樣。

若這個世界,真的是藍星的未來,那麼...這一刻,繡姬所言的“有心觀”、“無心觀”豈不是都暗合了這“雙縫干涉實驗”?

換句話說,“灰河”,甚至是“灰海”是這個人間的高維世界,是源頭世界,但卻不是裡世界。

“修煉了無心觀,就可以看到裡世界麼?應該會有陷阱吧?”夏閻問。

繡姬道:“陷阱肯定有,比如...我們才在裡世界睜眼,就遭遇了死亡。

不過,即便知道這一點,我們還是要試試。

畢竟,只有這樣,我們才會知道...”

她抬手,虛抓著眼前的虛空,道:“我們的身邊,究竟有什麼?”

夏閻忽地問:“你打得過元先生麼?”

繡姬簡單地說了句:“打得過...可他已經走了。”

夏閻笑道:“他可沒走。

他...還在噩夢裡。

我們也在。”

繡姬愣了下,忽地微微閉目,也不知她用了什麼法子,一瞬間就掙脫了噩夢,然後果然看到一切未變...

書魔和夏閻還在無名小亭中,而藍衣的元先生還在她對面,微閉著雙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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