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曆,天佑元年。

黔南州,灕江邊。

青綢綠帶,蜿蜒盤繞。

波光粼粼,如詩如畫。

“嚯,如此美景,必須記下來!師弟,筆墨伺候。”

楊懷安雙手叉腰,站在岸邊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

半年多漫無目的的旅行,把他曬得跟塊黑炭一樣。

瞧著人也精瘦了許多。

“來啦。”

王無疾從草叢中鑽出來,呼哧帶喘的從大包小包中掏出筆墨紙張。

相比半年前,他倒是更胖了,比年畫上的小娃娃可愛多了。

頭上戴著一頂小草帽,鼻樑上掛著一副墨鏡,那是楊懷安用黑曜石打磨的。

如藕節一般的小胖胳膊上,戴著一雙灰撲撲的薄絲袖套。

南方的秋老虎很曬人的,得給小傢伙做好防曬。

在這方面,楊懷安一直很用心。

“咳咳,準備好了沒有。”

楊懷安昂首挺胸,故作深沉的咳了一聲。

“好了!”王無疾顧不得擦汗,舔了舔筆尖,認真回答道。

“天佑元年秋,清河劍宗第二代宗主楊懷安,攜師弟王無疾至黔南州灕江畔,有感而發。

些許隨筆,稍作紀念。

啊,這水,是那麼的綠!

啊,這山,是那麼的高!

.....”

王無疾苦著臉奮筆疾書。

“寫完沒有,拿來我好好品鑑品鑑。”

楊懷安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趕緊拿過來。

“呃,師兄,你也知道我讀書少,可能字寫的不是那麼好看,沒法給您的文字增光添彩...”

“廢話那麼多作甚,即使你的字再爛,也無法掩蓋我的文采,拿來!”

楊懷安嘴角露出自信的微笑,一把扯過日記本。

靈感總是即興的,很難再回憶起來。只有把它用文字的方式記錄下來,才能萬世留芳。

萬一有識貨的人拿去刊印發表,豈不是要在大周揚名了?

想想就令人興奮!

睜大眼睛仔細檢查,笑容陡然凝固在臉上。

“天*元年秋,*河*宗*二代宗主...”

多個刺目的圈圈叉叉和墨團,像無數支銳利的飛箭,狠狠扎進他的心裡。

好吧。

他還是高估師弟的文化水平!

看來,必須好好督促他學習了!

“王-無-疾!”

咬牙切齒的轉過頭,小傢伙已經消失在草叢裡,只留下兩個包裹在原地。

“師弟,我保證不打死你,別跑了...”

“哎呦,師,師兄救我...”

小傢伙沒跑出多遠,一頭栽在草叢裡。癟著嘴一動不動,保持趴窩的姿勢。

面前一尺遠,一條碧綠的小蛇昂著頭吐信子。

楊懷安心裡一抽,頓時停下腳步。

師弟和蛇離得太近,他不敢有所動作,怕激怒它。

“師弟別動,眼睛不要看那條蛇。你要會安撫它,不能激怒它。

對,試著吹吹口哨表達你的友好。

你不是挺會吹口哨的嗎?

只要是會動的,不管是人或者動物,都可以交流的...”

“它不會咬我吧?”

“不會的,師兄有經驗。”楊懷安信誓旦旦的點頭。

“噓噓噓...”

“哎呦!”

口哨聲剛響起,小蛇閃電般撲擊過去。

蛇頭一下就懟在王無疾的嘴唇附近。

“槽!”

楊懷安怒吼一聲,三丈距離一躍而過。

抓著小蛇的尾巴,徒手將它撕成兩半。這還不解恨,丟在地上狠狠踩了幾腳。

王無疾沒有感覺很痛,就是有些頭暈,“師兄,你不是說它不會咬我...”

話沒說完,兩眼一翻,一頭栽倒在地。

“哎,我去。”

楊懷安嚇得一個哆嗦,一手抱著小傢伙,右手呈劍指,連連點在他身上的各處經脈。

“玩大發了,這不是無毒的蛇嗎,怎麼還會暈呢?”他皺著眉頭,不解的說道。

抓起那條小蛇,掰開蛇口來回看了幾遍。

確實是無毒的。

掏出自制的小藥包,簡單消毒和上藥後,楊懷安長舒一口氣。

呼吸平穩,脈搏有力無異常。

應該是嚇暈的吧?

楊懷安狠狠給了自已兩個大嘴巴子,心裡才稍稍好受一點。

以後可不敢這樣開玩笑了。

......

黔南州山多地少,本地人多為山民,有獨特的語言與風俗。

性格彪悍,難以教化。

常年居於山上,結寨自居。

大周為了更好的控制邊民,於二十多年前,從冀州遷徙了數十萬人口過去。

並在黔南州與越國接壤的位置,設定了一個軍事重鎮——詔安鎮。

說是一個鎮,佔地卻比一般的縣城大得多。

周越兩國多年無戰事,加之黔南州盛產藥材和名貴木材,貿易往來頻繁。

短短二十多年間,詔安鎮由一個邊陲小城,迅速成長為集旅遊、貿易、娛樂為一體的繁榮城市。

黔南州其他的府城,都不一定有它繁華,而且還是州里的一大稅收支柱。

由於地理位置的緣故,這裡各式各樣的人都有,治安方面也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通緝犯、彪悍的山民、別國商人、本地幫派錯綜複雜,極難處理。

“師弟,給我吃一口吧。這大熱天的,口苦的厲害...”

楊懷安揹著師弟邊走邊逛。

王無疾一邊吃著糖葫蘆,一邊悠閒地晃盪著小腿。

為了趕路方便,楊懷安自制了一個集收納、遮陽、乘坐為一體的揹簍。

平日裡,王無疾就坐在揹簍裡,被楊懷安揹著到處跑。

一想到這裡,楊懷安都快委屈的哭出來了。

不是他小氣,捨不得買馬車或者坐騎。

是他的好師弟,一坐車騎馬就吐啊...

可惡,堂堂佛子,大佛轉世之身,會暈車?

說出來誰信啊!

天可憐見的,他這一路都是靠兩條腿走來的。

說來也怪,騎馬坐車比坐揹簍也沒顛簸到哪裡去,怎麼就暈車嘔吐呢?

楊懷安很合理的懷疑,上天是不是在考驗他...

當然了,也就偶爾想想罷了。

世間事,哪有那麼多道理能說得通。

舔了舔嘴角,王無疾一本正經地說道:“不可以哦,我的嘴巴還很痛,必須多吃點糖葫蘆補一補。”

他一手一根糖葫蘆,左一口右一口,吃得眉開眼笑。

小傢伙喜歡吃甜食,隔幾天就吵著要吃。

楊懷安擔心他蛀牙,往常都是不肯給他吃的。

沒辦法,今天理虧了,多少得哄哄他。

一家之主,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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