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一號元旦這天上午,顧曼婷辦理了出院手續。出院後的她開始變得忙碌起來,先是去探視了最近情緒一直不是很穩定的顧青山,之後又去醫院探望了尚未康復的父親。

晚上六點半,顧曼婷來到了餐飲公司,與往年元旦晚宴的人滿為患相比,今年的客流量銳減了一半還多。

事實上餐飲公司的生意出現這麼大的落差,一方面是因為苟冬七的原因,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之前的很多客戶都是何青鋒生意上的夥伴,如今何青鋒轉讓了建築公司,這一部分客源自然跟著流失掉了。

面對如此蕭條的生意,顧曼婷也只能打起精神盡最大的努力挽回局面。

由於臨近年末,招聘新員工的進展一直沒什麼起色,員工短缺的問題暫時無法得到解決。於是顧曼婷不得不跟肖敏扛起了銷售業務,每天輾轉於各大企業公司拜訪拉攏客戶。而這過程中,她不得不時刻保持著虛偽的假笑。原來她討厭何青鋒這樣,但現在離開了何青鋒她卻也不得不變成她所討厭的那種人。

此刻顧曼婷才明白,這世上並沒有什麼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一直在替自己負重前行罷了。

經過半個多月的奔波推銷,加上幾款價格實惠的年夜飯糰購活動的推出,餐飲公司的生意也終於有了起色。

今天的餐飲公司出奇的忙,顧曼婷這個總經理也站在門口充當起了迎賓的角色,引領著一波波客人到達預定的雅間。

忙完了午高峰,顧曼婷總算能夠稍微的休息上一會兒,雖然每日繁忙的工作使她的身體很疲憊,但這樣至少可以讓她的心情沒那麼壓抑。與閒在那裡整日胡思亂想相比,她更樂意像現在這樣忙碌到沒有思考的時間。

就在她去衛生間洗手的時候,突然聽見大廳裡領班喊了一聲:“何總來了,您可真是好久沒有過來了!”

正在洗手的顧曼婷突然聽到“何總”這兩個字,半掩在高高挽起的秀髮下的兩隻耳朵,條件反射般的動了動,愣了片刻後,隨著一陣急促的高跟鞋踩踏大理石地面的“噠噠”聲響起,顧曼婷的身影已經跑出了衛生間,只留下身後來不及關閉的水龍頭髮出“嘩嘩”的流水聲……

剛跑出來衛生間門口,她突然又停住了腳步,轉身閃進衛生間,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仔細的將散亂在額前的幾縷秀髮攏在耳後,牙齒輕輕咬著紅潤的下唇,雙手緊握在一起,一副慌亂糾結的神色。

聽著外邊走廊裡逐漸變小的聲音,她終於不再猶豫,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氣,向外邊走去。

當看清領班和那位何總後,顧曼婷不由的鬆了口氣,但隨後心底又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失落。

顧曼婷愣愣的站在那裡好一會兒,才神情闇然的走向了大廳門口,眼含期待的望著街上形色匆匆的人流,似乎想要在茫茫人海中尋覓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時間一晃就到了一月二十號,這天是陰曆12月23號,也就是北方的小年,顧曼婷上午去醫院探望了父親,下午陪著母親來到了京都市監獄探視顧青山。

可能是小年的緣故,今天來探監的人特別多,在一排由透明玻璃隔開的視窗前,已經坐滿了人。

顧青山先是透過電話跟母親陶紅英聊了幾分鐘,然後看了一眼所剩不多的探視時間,示意母親把電話交給了顧曼婷,姐弟兩人剛聊了一句,旁邊視窗出現的一對年輕男女吸引了兩人的注意。

坐在裡面的年輕小夥是已經剃成短髮的黃毛少年顧承,外面的則是那個長相稚嫩叫寧雅的女孩。

顧曼婷對這個女孩的印象很深刻,因為正是這個女孩的出現,最終使她下定決心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了字。

而對於黃毛少年顧承,顧青山同樣記憶猶新,兩個人曾經因為那個名叫寧雅的女孩打過一架。雖然那次的事件顧青山並沒有受到實質性的懲罰,但顧承的這種敲詐勒索的下作行為,還是讓顧青山十分不爽。

“王八蛋,你他媽也有今天啊!”顧青山忍不住對顧承罵道。

聽到身邊的罵聲,顧承扭頭看向了一眼,片刻後他也認出了依舊囂張的顧青山,同樣脾氣火爆的顧承騰地站了起來,怒視著顧青山吼道:“他媽的,你罵誰呢?”

“你們兩個給我老實點!”站在兩人身後的獄警大聲呵斥道。

聽到獄警的訓斥,顧承瞪了一眼顧青山,聽話的坐了回去。

“哼!”顧青山則是冷哼一聲繼續用挑釁的眼神盯著顧承。

“顧青山!”獄警冷聲喝道:“如果你再敢對新獄友這個態度,小心我取消了你的探視資格!”

聽到獄警真的動怒了,顧青山這才擺正了身子重新拿起了電話。

“青山,你什麼時候又跟他扯上了恩怨?”顧曼婷蹙眉問道。

“怎麼了姐,你認識這倆人?”看到顧曼婷驚疑的表情,顧青山反問道。

“嗯,”顧曼婷點點頭,“見過一次!”

“嗨!我那次是……”顧青山簡單說明了了兩人的恩怨。

當聽到顧青山提到是何青鋒出面解決了那件事後,顧曼婷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臉一下子就白了,握著電話的手也開始忍不住輕顫起來。

“姐,姐……”看著突然發愣的顧曼婷,顧青山連忙叫了兩聲,“你怎麼了,怎麼臉色變得這麼難看。”

“原來是我錯怪他了,是我錯怪他了……”顧曼婷彷佛沒有聽到顧青山的問話一般,自言自語的重複著這句話。

“曼婷,你怎麼了?”陶紅英也發現了女兒情緒有些不對,關切的問道。

“媽,我沒事。”回過神的顧曼婷安慰了母親一句,又將目光投向了顧青山,神色悽然的問道:“這件事你為什麼不早跟我說?”

“是姐夫,哦,不對,”顧青山拍了自己嘴巴一下,接著說:“是何青鋒不讓我告訴你的,說是怕你擔心,再說這樣的事多了,我總不能每一件都告訴你吧!”

“顧青山,你的探視時間到了,請立刻結束通話電話……”就在顧曼婷還想再問一些其他問題的時候,獄警冷冰冰的聲音響了起來。

“青山,在裡面要好好改造,千萬不要再跟別人發生衝突了……”結束通話電話前,顧曼婷飛快的囑咐道。

離開監獄後,顧曼婷先將母親送回了醫院,然後返回了餐飲公司。

回到酒樓,顧曼婷沒有在一樓大廳停留,徑直上了三樓。當她關上了辦公室的大門,走到會客沙發前的那一刻,渾身上下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軟軟的癱坐在了沙發上。

她緊閉著的雙眼,淚水順著眼角滑過光潔的臉頰,最後在粉白的鎖骨處匯成一滴,如同晶瑩剔透的水晶般,讓這個女人看起來越發美的驚心動魄……

顧曼婷就一直保持在這樣一種狀態中,如同死去了一般,只有微微顫抖的睫毛,和不斷湧出的淚水證明了她還活著的事實……

終於,顧曼婷像是想到了什麼,握緊拳頭,勐的站起身,睜開的雙眼水霧繚繞間卻透著堅定。心中似乎有了方向,整個人已不似之前那般死氣沉沉!

她快速奔出辦公室,跟肖敏交代了幾句,便急匆匆的離開了!

顧曼婷的目的地不是別處,正是何青鋒的建築公司。她知道,自己應該直面自己的內心,也許真正面對了,一直糾纏著自己的心結才能開啟,自己也許才能從無法釋懷的過去中走出來!!

有了方向的顧曼婷,風風火火的奔向建築公司,她覺得此時渾身充滿了力量,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只是來到建築公司後她卻徹底傻眼了,曾經的公司名字換了,公司裡的大部分員工也變成了新面孔,直到碰見何青鋒以前的助理小鄭後,顧曼婷才知道何青鋒將公司轉讓出售的事實。

離開建築公司後,顧曼婷又直接奔向了萱萱的學校,來到學校門口,看到冷冷清清的教室和操場,她才恍然意識到,這個時間孩子們已經在享受愉快的寒假生活了。

突然之間,顧曼婷覺得眼前一黑,有些站立不穩,幸虧手扶著柵欄才沒有摔倒,緩了好一會兒,她才手忙腳亂的從挎包裡翻出手機,快速準確的按出一連串數字。

這是何青鋒的電話號碼,雖然已經有半年多沒有再撥打過這個號碼,但是這串數字似乎已經烙印在了靈魂裡,只要有需要,條件反射般的就會出現在腦海裡。

按下呼叫鍵,顧曼婷忽然感到無比的緊張,以至於握著手機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她努力鎮定著自己的情緒,可想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即將出現在聽筒裡,卻又忍不住一陣慌亂。短暫的接通時間,彷佛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顧曼婷知道自己此時此刻的狀態,無疑又一次印證了心中那個一直在刻意逃避的猜想,自己腦海裡之所以一直浮現出那道身影,並不是出於自己和他十年朝夕相處,耳鬢廝磨的習慣使然,而是出於自己內心深處那份被掩埋了的愛!!

想到這,顧曼婷漂亮的大眼睛又是水汽浮現,精緻的俏臉已然一片悽然之色。

正在顧曼婷胡思亂想的時候,電話那頭終於傳出聲音,卻不是她無比熟悉的那個聲音,而是好聽卻有些機械化的提示: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已暫停服務……”

“轟…!”顧曼婷的腦海如同炸雷般失去了思考能力。她與何青鋒唯一的聯絡方式,此時也沒有了!!眼中的水汽此刻終於凝結成了淚水,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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